第三十三章 爹地,你怎么变白了?

作品:《妈咪,爹地已掉线!

    顾氏集团顶层,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冰块。那份冰冷几乎要将小宇脆弱的呼吸都冻结住。他看着爹地顾夜寒——那个在他心目中强大得无所不能的父亲,此刻脸色白得像办公室墙上无瑕的石膏壁,高大的身体竟然晃了一下。


    爹地……好像在害怕?不对,又好像不是害怕……是一种小宇从未在他脸上见过的、巨大的、沉重的难过和无措。爹地的眼睛垂了下去,长长的睫毛遮住了里面的光,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伤到了。


    “……不是我。”这三个字,是从爹地紧绷的喉咙里挤出来的,又干又涩,像被砂纸磨过一样艰难。


    小宇的心脏猛地揪紧。那双遗传了爹地形状、却比爹地清澈百倍的眼睛,固执地锁在顾夜寒苍白难看的脸上。他不是侦探,但他懂逻辑,更懂直觉里那份……爹地不该是这个样子!


    “爹地!”小宇的小胸膛剧烈起伏了一下,他丢下那本厚厚的编程书,几乎是扑到顾夜寒身边的,小手猛地抓住顾夜寒冰凉的大手。那双手骨节分明,平日里总是温暖有力,此刻却像没有生命的金属制品。


    “你怎么了?”小宇的声音拔高了,带着孩童的惊慌和急切,仰着小脸,“你不舒服吗?你脸好白!手也好冷!”他使劲摇晃着顾夜寒的手,试图唤回爹地的注意力,“坏兔子不是你就不是你!你别这样!妹妹怕兔子,但哥哥不怕!哥哥保护妹妹!”


    小糯米怕兔子……


    这句话如同冰锥,再次狠狠刺入顾夜寒混沌痛苦的脑海。是,小糯米怕兔子!他这个亲生父亲……竟然不知道!或者说,忘记了?他缺席了太久,连女儿最害怕什么都不知道!


    一股汹涌的自厌和窒息感淹没了他。他任由小儿子抓着手摇晃,那关切的小小力量却像针尖戳在心上,让他痛得更清醒。他想解释,想嘶吼那不是他,想说他恨不得把那送兔子的人碎尸万段,可他怎么能证明?在那个送药的巧合之下,在沈清清的警惕和苏念的防备之下,任何辩解都苍白得像最拙劣的谎言!


    “陈哲……”顾夜寒的声音低沉嘶哑,像是从胸腔深处碾磨出来,带着一种决绝的森寒,“不惜一切代价,动用所有能动用的资源,包括地下线。三天之内,我要看到是谁把那个恶心的东西送到她们家门口。”


    “是,顾总。”陈哲面瘫的脸下,是瞬间绷紧的神经。他清晰地感觉到总裁此刻正燃烧着一种近乎毁灭的怒火,不是为了商业对手,是为了那个小小的、还在康复中的孩子。“我会联系‘灰鸽’,并封锁所有可能的消息渠道,避免惊动夫人和小姐。”他意有所指地看了小宇一眼。这孩子太聪明,有些动作要避着他。顾夜寒闭了闭眼,微不可查地点了下头。


    “爹地?”小宇敏锐地捕捉到“灰鸽”这个陌生的代号和陈哲严肃的眼神,心中的担心和不安全感直线上升,“你要干什么?那个‘灰鸽’是谁?”他把顾夜寒的手抓得更紧,指关节都泛白了。


    顾夜寒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压下翻腾的戾气和委屈,蹲下身,试图让自己的视线与小宇齐平。他看着儿子写满紧张和关切的小脸,心头酸涩难当。他伸出手,想揉揉儿子柔软的头发,却在即将碰触的瞬间停顿了。他怕自己手上的寒意传到孩子身上。


    “……没什么,爹地在想办法。”顾夜寒的声音刻意放缓,却依旧掩饰不住那份疲惫和沉重,“爹地没事,只是有点……担心妹妹。”他避开了小宇关于“灰鸽”的问题。


    这避重就轻的回答,怎么可能糊弄得了精得像小侦探一样的小宇?哥哥说了昨晚楼下的“鬼鬼祟祟”,今天妹妹就收到了坏兔子。爹地不仅没有澄清“黑影”的事,反而脸色大变,命令陈叔叔去查兔子……小宇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锐利地盯着顾夜寒躲闪的眼神和僵硬的下颌线,心里的天平在剧烈摇晃,一个声音微弱地响起:难道爹地真的……去过?


    与此同时,苏念公寓楼下。


    正午的阳光暖融融的,带着一丝初夏特有的慵懒。苏念站在顾氏集团总部那栋高耸入云的摩天大楼入口阴影处,微微仰着头。


    大楼的玻璃幕墙反射着刺眼的阳光,晃得人有些眩晕。她的手心紧紧攥着那个小小的、分量不轻的白色药瓶,冰冷的瓶身几乎要被她的体温焐热了。指腹下,是无敏标识那微凸的印刷触感,一遍遍提醒着她这份“雪中送炭”的沉重和……可能来源的冰冷。


    沈清清的话犹在耳边,尖锐又带着恨铁不成钢的急切。是啊,猜忌如藤蔓,只会让她和孩子都困在其中,喘不过气。


    为了小糯米……


    苏念深吸一口气,将心底最后一丝怯懦和犹豫强行按捺下去。她迈开步子,高跟鞋清脆地敲击在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面上,径直走向总裁专属的直达电梯。刷卡,输入沈清清昨晚发来的特殊访客授权码——那是她以“魅影”合作方的名义临时申请的,一次有效。


    电梯飞速上升,失重感并没有让她分神。她的心悬在半空,脑子里不受控制地回放着那些混乱的片段:顾夜寒冰冷的脸,小糯米懵懂的眼睛,诡异的兔子玩偶,还有……昨晚监控里那个一闪而过的模糊侧影?不,那是错觉!沈清清后来不是说可能是路人吗?她拼命将那模糊的轮廓从脑海里驱逐出去。


    “叮——”


    顶层到了。门无声滑开。


    巨大的总裁办公室区域异常安静,昂贵的羊毛地毯吞噬了一切脚步声。外间的秘书们似乎被提前知会,看到她,只是微微颔首致意,没有阻拦。


    苏念一步步走向那扇沉重的深色木门。就在她的手即将触碰到光滑冰冷的黄铜门把手时——


    门突然从里面被猛地拉开!


    一大一小两个身影毫无预兆地撞进了她的视野。


    顾夜寒显然也没料到门外是她。他像是刚经历了一场风暴,昂贵的深色西装外套脱了随意搭在臂弯,白色衬衫领口的扣子解开两颗,露出些许紧绷的颈项和锁骨,领带歪歪斜斜。一丝不苟向后梳拢的墨黑短发罕见地有些凌乱,几缕桀骜不驯的额发垂落下来。


    但这些都不是最刺目的。是他那张脸。英俊依旧,却褪去了所有凌厉的锋芒,只剩下一片近乎透明的苍白。眼睑下方泛着熬夜般的淡淡青影,下巴的线条绷得死紧,眼底是浓得化不开的疲惫、挫败,还有……苏念从未在他身上见过的、一种近乎狼狈的脆弱。


    仿佛一只刚刚经历过惨烈搏斗却输得一败涂地、连舔舐伤口都来不及的孤狼。


    而在顾夜寒身边,是被他紧紧护着的小宇。小家伙原本清亮的小脸此刻也绷得紧紧的,小手紧紧攥着顾夜寒微凉的大手,抬起的小脸上写满了混合着关切、不安和一丝隐约的警惕,大眼睛在看到门外是苏念的瞬间猛地瞪圆了。


    “妈咪?!”


    小宇清脆又带着惊愕的声音,像是打破了整个空间的凝滞。


    空气在这一刻彻底凝固。


    三个人,六个视线,在顶层奢华冰冷的空间里猝不及防地撞在一起。


    错愕、疲惫、担忧、不解……无数复杂难辨的情绪如同无形的闪电般在彼此眼底噼啪炸开。


    苏念握着药瓶的手下意识地收紧,指甲几乎嵌进药瓶的塑料外壳里。眼前的男人……和她记忆中任何时刻的顾夜寒都对不上号。那份苍白和凌乱,那份从骨子里透出的无力感……像一把生锈的钝刀,狠狠剐蹭在她纷乱的心上。


    他是装的吗?因为预判到她的质问?


    还是……真如沈清清暗示的,兔子事件另有隐情,让他也措手不及?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沉默中——


    “爹地!”小宇突然用力拽了拽顾夜寒的手,仰着小脸,声音带着孩子特有的清晰和穿透力,“你不是要下楼给妹妹买草莓小蛋糕吗?快走呀!”


    他一边说,一边用那双乌溜溜的大眼睛使劲给顾夜寒递眼色,焦急又带着点催促,好像生怕爹地再迟疑下去,会惹得妈咪更不高兴。小宇的另一只小手,则轻轻推了推顾夜寒僵硬的身体,小小的身体试图充当一个推动者和缓冲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