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楼下？


    开玩笑一般的话语，林晚的第一反应就是不可思议，接着意识到是陈屿发错消息了。


    就算林晚不刻意去了解，关于这位国际影星的绯闻也能在大街小巷，她生活的缝隙间不经意的了解到。


    她咬着口腔中的软肉，没有回他，退出了聊天界面。


    房间依旧一片漆黑，只有浅薄的月光。


    林晚再次躺了下去，却格外不安，在床上翻了几个圈，用指尖敲了敲手机壳，她又有些难耐地点了进去。


    她很想看一看，林震之前究竟有给自己发过什么消息。


    哪怕那些消息注定会刺痛她，但这样的痛，却给她带来一种近乎自虐的快乐。


    你看，林震原来还是关心过自己的。


    但他还是死了。


    手机在黑暗中泛起盈盈蓝光，照亮了林晚的小片脸颊，显得冰冷苍白。


    林震没有给自己发过太多的消息，也许是知道自己已经换了所有的社交方式，他的消息大多数都显得有些意识流。


    想到哪里就写到哪里，毫无计划。


    林晚一条条看下来，顺便数了数，五年来，林震给自己发了237条信息。


    什么时间发来的都有，早晨、中午到深夜。


    林晚没有什么表情的看着，半长的刘海垂在眼前挡住一部分视线，拿着手机的手颤抖频率却逐渐加剧。


    凉意从胸口开始蔓延逐渐渗透到四肢百骸，感知逐渐变得冰冷、麻木，身体像是逐渐浸入冰水之中，无法动弹。


    林震没有写一句话关于思念，只是写他当天做了什么，直到他死去前一天也是。


    从这一点来看，他们是多么相似，永远要强、别扭，刻薄地不愿意说爱和思念。采取极端的方式对待彼此，又希望从对方下意识的反应中捕捉到对方的在意。


    林震是这样，林晚，也是这样。


    237条短信，林晚反反复复地翻看着。


    林震离开的第三天，林晚终于确定她的父亲爱着自己。


    她想起之前林震自己总问自己的成绩，那时她最讨厌的行为。


    这让林晚一度认为自己对林震的价值是通过成绩衡量的。


    但从林震发给自己的只言片语中，几乎每一条消息都会提到当日公司的状况，而公司的状况与林震当日的心情有着极强的关联，影响着他的自我认同感。


    林震从心中认为世界就该这么运转。


    而这样的认知在某种程度上是极其荒谬的。


    林震不是一个好父亲。


    而林晚，她也不是一个好女儿。


    林晚坐在床上，被褥随意搭在她的腿上，有些凉，但她满不在乎。


    她伸出手，抱住脑袋，一动不动。


    时间不段被拉长，林晚逐渐有些喘不上气。但身体中有另一个灵魂跳了出来。


    它认为自己其实没有那么的难过，现在的躯体动作不过是另一个自己为了减轻心中的愧疚而进行拙劣的表演。


    林晚觉得它是正确的，因为她没有再哭，情绪显得极为平静。她甚至有闲情逸致给陈屿回了一个信息。


    【晚晚晚晚：你短信发错人了。】


    虽然人家可能早就意识到了，但林晚现在也没有别的事情可以做。


    转了个身，她退出微信，准备刷一些短视频麻痹自己的脑神经、她连轴转了一天，只在飞机上睡了不到两个小时。


    应该困了呀，她告诉自己，但却没有。


    下一秒，手机开始震动。


    起初林晚以为是陈屿回的消息甚至没打算看弹窗一眼，但震动不止。


    她勉强抬眼，是电话。


    眼睛在瞬间睁大，林晚瞬间坐起身子，通话界面倒映在她的眸底。


    她有些不可置信。


    三秒钟后，电话因为长时间无人接听而被挂断，林晚刚刚舒了一口气，下一个电话又打了过来。


    那人的急切显而易见。


    夜，已经很深了，月亮被突如而来的乌云挡住，看不见一丝光亮。


    林晚开始咬她的手指甲，有些神经质地看着那个来电提示。


    她是否应该接起这个电话？


    林晚想起了林震发给她的最后一条消息，咬着下唇，接听电话，将手机放在耳边。


    熟悉的声音裹挟着浓重的电流声，在这样的深夜抵达她的耳畔。


    陈屿的声音有些哑，可能因为很久没有说话，或者，他也很累了。


    “林晚，我在楼下。”他说着，一如数年前的那一晚。


    只可惜，物是人非。


    “你是有什么事情吗？”林晚看了眼屏幕上显示的时间，已经快三点了。


    她的态度显得格外冷硬，好在陈屿并没有因此而退缩。


    “我很想见你。”


    男声有些嘶哑，却显得温柔缱绻，像是一个成年人在面对一个外表坚硬的孩子。


    “你走吧，别被拍到。”林晚提醒，声音却更冷了。


    “姐。”他低低地喊着：“你不是说喜欢我吗？”


    他似乎在一个很空旷的地方，林晚可以听见在他耳边呼啸而过的风声。


    林晚闭了闭眼，强制自己面对这个问题：“那也只是当时，陈屿……现在情况不一样了。”


    而且他有了女朋友，这样半夜过来更不应该。


    但随即，她放缓了语气。陈屿毕竟当过自己的弟弟，可能只是对自己太过依赖了。


    但也不应该这样呀，陈屿有自己的亲姐姐顾珠？


    林晚觉得自己的大脑乱成一团麻线，怎么也捋不顺。


    “我们都长大了。”林晚用理性的态度分析着，尽她所能让这段混乱的关系拥有一个平稳安宁的结尾。


    “姐，外面很冷。”


    林晚决心不听他的胡搅蛮缠，硬着心肠不去看外面。她知道自己只要一看，就会心软。


    但她还是走了过去，透过树影，她林晚可以看见庭院外的黑色身影。


    天空依旧沉闷，那个身影站在路灯下，望向这里。


    林晚，终于，还是心软了。


    她下楼开了门。


    陈屿随意倚在柱子上，就像五年前的那个夜晚。


    只是现在已是秋天，吹来的风极硬，让人身上起了鸡皮疙瘩。


    天幕黯淡，林晚假装淡定地看着陈屿走了进来。


    已经五年没见了，上次见面就是在机场最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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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分别。


    那时的他们闹得很不愉快，林晚从来没有告诉过陈屿自己的计划，一厢情愿地、自以为是的认为，两国之间的遥远距离能将两人之间的情感稀释。


    他们之间身份地位不匹配，人生规划不一致，分别就是当时最好的选择。


    但也正如她希望的，两人的关系在她的刻意为之下，迅速走向了僵局。


    薄底运动鞋踩上大理石石砖，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陈屿拎了一袋子蔬菜，像是回家路上顺路转了过来。


    林晚默不作声地看着他的动作，甚至担心陈屿因为愤怒骂自己一顿。


    他带着宽檐的眼镜，灰色的冷帽。


    林晚将刚刚跑下来没来得及开的灯顺手打开。


    暖黄色的光瞬间铺满了整个客厅。


    林晚终于能看清他眼睛下高挺的鼻梁，能看清他微抿的、没什么血色的薄唇，能看清他衬衫领口下随着动作微微起伏的锁骨。


    陈屿看了她一眼，没有什么寒暄，径直走向了中式厨房。


    手机屏幕上看到过无数次的脸庞突如其来地出现在现实世界，而且距离自己那么近。


    林晚有些迟钝地感到紧张。


    陈屿的动作极其自然，林晚下意识就让开了身子。


    又在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之后后悔不迭。


    已经过了这么久，自己都变了不少。不知道陈屿……


    厨房的灯亮起，光从玻璃门透了出来。


    灶台被旋转着扭开，火焰在一瞬间熊熊燃烧，极浅的热意弥漫开来。原本冰冷的房子，突然好像有了温度。


    林晚的身体开始回温，她有些恍惚，觉得自己好像回到了六年前。


    一切都安然、平静。


    下一秒林晚迅速回神，走进厨房想要帮陈屿。


    陈屿这个大明星哪会做菜呀？自己好歹在国外呆了这么久，多多少少会一些手艺。


    尽管味道一言难尽，但总比两个人双双进医院好。


    她走进厨房尝试接手，却被陈屿推了出来。


    林晚只能在玻璃门外看着他的一举一动，深怕他出什么意外。


    房间里响起切菜的声音，很清脆。食物在灶上煮着，整个厨房暖意融融。


    林晚站在那里呆呆看着。


    陈屿的动作很娴熟，像是练了很久一般。


    食物的香气在空荡荡的房子中开始弥漫。


    这突如其来的温暖，几乎带有一种攻击性，让她一直紧绷的、抵御外界的神经，稍稍松懈了下来。


    林晚静静看着，看他专注的侧脸被柜台的光线勾勒出一层柔和的轮廓。


    那一刻，世间仿佛只剩下这咕嘟声和他细微的动作。


    菌菇粥被端了出来，放在木桌上。


    林晚感受到腹中的饥饿才猛然想起：飞机落地之后，她几乎滴米未进，一直熬到现在。


    陈屿给林晚盛了粥，黑漆漆地眸子没有感情地望着她。


    没有电话中的缱绻，只是冷漠的注视。


    像看着一个全然陌生的女人。


    林晚确实变了很多，她抿着有些干裂的唇瓣接过陈屿手中的食物。


    小声地说了句“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