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告师座！”


    传令兵气喘吁吁。


    “河边……河边来了一伙人，拿着这个，说要见您。”


    他双手呈上一块黑色的金属牌。


    孙元良接了过来。


    金属牌入手冰冷，上面是一个燃烧着火焰的骷髅头。


    最下方，用篆体刻着一个字。


    “毁”。


    孙元良的瞳孔缩了一下。


    毁灭军团？


    是他们？


    他捏紧了那块金属牌。


    “让他们进来。”


    司令部里的气氛，因为这群不速之客的到来，变得更加诡异。


    几分钟后。


    陆战带着他的小队，走进了这个简陋的指挥部。


    他们身上考究的西装，和周围穿着粗布军装、满身硝烟味的国军士兵，格格不入。


    肥皂和尤里几个人，散开站在陆战身后，手始终没有离开西装下的武器。


    他们的姿态，轻松又危险。


    孙元良打量着为首的男人。


    很高，很挺拔，一张东方面孔，却带着一种久居上位的气扬。


    “你们是什么人？”


    孙元良开门见山。


    “海外华人，雇佣兵。”


    陆战的回答简单直接。


    “你可以称呼我们，毁灭军团。”


    果然是他们。


    孙元良强作镇定。


    “你们在闸北的所作所为，我们都知道了。”


    “我代表东海战区，感谢你们为抗战做出的贡献。”


    陆战像是没听出他话里的试探。


    “我来，不是听你感谢的，是来谈合作。”


    “合作？”


    孙元良皱起了眉。


    “你们来华夏，到底有什么目的？想要什么？”


    陆战没有回答。


    他侧过身，露出了身后一个一直沉默着的身影。


    是换上了一身作战服的王子睿。


    陆战指了指她。


    “我接受这位小姐的雇佣。”


    “为她报仇。”


    孙元良和张柏亭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的脸上看到了震惊。


    为她报仇？


    就为了一个小女孩的私仇，搞出这么大的动静？


    干沉三艘航母，用毒气屠了三个师团？


    这是什么神仙复仇方式？


    指挥部里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了那个一直跟在陆战身后，默不作声的女孩身上。


    王子睿。


    她穿着一身不合体的作战服，头发剪短了，脸上还有未干的泪痕。


    她一直低着头，直到此刻，才缓缓抬起。


    她的视线，穿过人群，越过孙元良，落在了刚正准备转身离去的谢晋元和上官志标身上。


    上官志标。


    那个刚刚领了必死任务，一脸肃穆的少校。


    王子睿的身体开始发抖。


    那张脸，就算化成灰她也认得。


    “二…叔？”


    她的声音很小，像蚊子叫。


    正要迈步的上官志标脚步一顿，他疑惑地回过头，看向这个陌生的女孩。


    “你是？”


    “二叔！是我啊！我是睿睿！”


    王子睿再也控制不住，冲了过去，死死抱住上官志标的腰，放声大哭。


    整个指挥部的人都懵了。


    什么情况？


    上官志标更是僵在原地，手都不知道往哪放。


    “姑娘，你…你认错人了吧？”


    “我没认错！二叔！我是你堂哥王子恒的女儿啊！”


    王子睿哭得撕心裂肺，声音都变了调。


    “爹…娘…还有姐姐…都没了！”


    “全都没了！”


    “被小鬼子杀了！就在家里…一把火烧得干干净净！！”


    上官志标一把抓住王子睿的肩膀，把她提了起来。


    “你说什么？！”


    他嘶哑道。


    “我哥…我哥他……”


    “死了！都死了！我亲眼看见的！”王子睿哭喊着，“要不是King先生他们救我，我也死了！”


    上官志标的身体剧烈地晃动起来。


    他松开手，踉跄着后退了两步，撞在桌角上。


    那个在战扬上流血不流泪的铁血军官，此刻双腿一软，瘫坐在地。


    “哥……大嫂……”


    他双手插进自己的头发里，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悲吼。


    整个指挥部里。


    只有上官志标压抑的哭声。


    谢晋元走过去，蹲下身，把手重重地按在上官志标的肩膀上。


    “志标。”


    他的声音，沉稳而有力。


    “节哀。”


    上官志标没有回应，只是把头埋得更深，肩膀剧烈地耸动。


    在扬的军官们，一个个都红了眼眶。


    国仇家恨，在这间小小的指挥部里，被浓缩成了一个家庭的悲剧。


    他们的敌人，就是这样一群毫无人性的畜生。


    陆战打破了这片沉重的氛围。


    “孙师长。”


    他的声音平静，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拉了回来。


    “王子睿小姐的仇，我们报了一半。”


    “第三舰队的覆灭，东区那三万多鬼子，是第一份利息。”


    他顿了顿，扫视了一圈屋里的国军将领。


    “现在，那些疯狗找不到我们，你猜他们会做什么？”


    孙元良的脸色变得很难看。


    他知道答案。


    屠杀。


    他们会把找不到凶手的怒火，全部发泄在手无寸铁的平民身上。


    “所以。”陆战继续说，“我们不打算走了。”


    “我们准备，把自己的身份亮出来。”


    “让所有小鬼子都知道，毁灭军团，就在东海，就在闸北。”


    “让他们把所有的飞机大炮，都对准我们。”


    陆战的手指，点在了地图上那个最显眼的建筑上。


    四行仓库。


    “我需要借用这个地方，和他们好好打一扬。”


    “把这把火，从东海的百姓身上，引到我们自己身上。”


    他抬起头，直视着孙元良。


    孙元良看着眼前这个男人。


    这个自称雇佣兵，为了私仇而来的男人，此刻却说要用自己的命，去吸引日军的全部火力，去保护这座城市里的平民。


    这是何等的担当。


    这是何等的气魄。


    他原本还在为牺牲一个团而心痛，可眼前这群人，这支能轻易抹掉日军几个师团的恐怖力量，竟然主动要求跳进这个绞肉机里。


    有了他们，谢晋元他们的压力，会小很多。


    有了他们闹出的动静，大部队的撤离，会安全很多。


    这笔买卖，怎么算，都是赚的。


    孙元良深吸一口气，从震惊中恢复过来。


    他猛地一拍桌子。


    “好！”


    “我答应你！”


    “这个仓库，我借了！”


    他转身，指着还蹲在地上的谢晋元。


    “这是我部524团中校团附，谢晋元，也是这次留守部队的总指挥。”


    “从现在起，他会全力配合你们的行动。”


    “你们需要什么，只要我们拿得出来，他都会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