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售货员闻言，不耐烦地抬起头，先是瞥了陆宁一眼，当她的目光落在陆宁身后的宋雪棉身上时，嘴角立刻撇了下去，露出一脸鄙视。


    宋雪棉身上虽然洗干净了，但那身打着好几个补丁的破旧衣服，还是一眼就能看出她的出身。


    女售货员阴阳怪气地开口了。


    “看什么看？


    买得起吗？”


    “那衣服贵着呢，料子也好，可不是什么人都能穿的。”


    女售货员上下打量着宋雪棉，哼了一声：“别看了，乡巴佬，这不是你们该来的地方。


    赶紧走吧，别在这儿耽误我们做生意。”


    这几句话像针一样扎进了宋雪棉的心里，她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羞愧地低下头，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陆宁的表情骤然严肃。


    盯着那个女售货员，目光一沉：“你刚才说什么？


    你再说一遍？”


    女售货员被陆宁冰冷的眼神看得心里一突，但仗着自己是供销社的正式员工，依旧强撑着脖子。


    “我说什么了？


    我说她是乡巴佬，怎么了？


    你看她那穿戴，不是乡巴佬是什么？


    我们这可是国营供销社，不是收容所！”


    “啪！”


    陆宁一巴掌重重地拍在柜台上，发出巨大的响声，把整个供销社里的人都吓了一跳。


    “乡巴佬怎么了？


    你看不起乡巴佬？


    你吃的粮食是不是农民种的？


    你穿的衣服，那棉花是不是农民摘的？


    没有农民，你吃什么？


    穿什么？


    你一个站柜台的，有什么资格瞧不起农民？”


    陆宁的声音洪亮，掷地有声，一番话立刻引来了周围群众的围观和共鸣。


    “这售货员怎么说话呢？


    太不像话了！”


    “就是，瞧不起农民？


    忘本的东西！


    要不是农民兄弟，我们都得饿死！”


    “这服务态度也太差了！


    必须向领导反映！”


    群众的指责声此起彼伏，那个女售货员一下子慌了神，她没想到自己随口一句话，竟然会激起众怒。


    售货员显得有些慌乱，强装镇定地反驳：“我……我没那个意思！


    你们别瞎说！”


    “没那个意思？”陆宁冷笑一声，“那你倒是解释解释，你刚才那话是什么意思？”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中山装的中年男人从里屋快步走了出来，他皱了皱眉，高声问道：“怎么回事？


    吵吵嚷嚷的，成何体统！”


    有人立刻指着那个女售货员：“刘经理，你快管管吧！


    你这儿的售货员，骂顾客是乡巴佬，瞧不起农民！”


    被称作刘经理的男人一听，脸色瞬间变了，他快步走到陆宁面前，客气地问道：“同志，您好，我是这里的经理。


    请问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陆宁指了指那个已经吓得脸色发白的女售货员，将刚才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复述了一遍，最后着重强调：


    “刘经理，现在国家号召工农一家亲，可你们供销社的售货员，却公然辱骂农民是‘乡巴佬’，这是什么思想？


    这是什么态度？”


    刘经理听完，后背惊出了一身冷汗。


    这年头，阶级立场可是天大的事，瞧不起农民这顶帽子扣下来，谁也担不起。


    刘经理转过身，一脸怒气地看向那个售货员，厉声斥责：“张小丽！


    谁给你的胆子这么跟顾客说话的？


    还不赶紧给这位同志和这位女同志道歉！”


    张小丽这才知道自己闯了大祸，哭丧着脸对陆宁和宋雪棉鞠躬：“对不起，对不起，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道歉就完了？”


    陆宁却不依不饶，他扫视了一眼周围的群众，“今天也就是我碰上了，要是个老实巴交的农民兄弟，是不是就得被你白白羞辱一顿？


    你们国营单位的服务态度，就是这么为人民服务的？”


    刘经理见陆宁不肯罢休，知道今天这事不严肃处理是过不去了。


    “张小丽，你身为国营供销社的售货员，服务态度恶劣，严重损害了我们单位的形象。


    我宣布，对你做出如下处罚：第一，扣除你一个月工资；第二，从明天起，调你去后院仓库搬货，好好反省！”


    群众一听，顿时拍手称快。


    “好！


    就该这么处理！”


    “这种狗眼看人低的人，就不能让她站柜台！”


    张小丽一听要被调去仓库，瞬间崩溃了，抱着刘经理的胳膊哭喊求饶：“经理，不要啊！


    我知道错了，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吧！”


    刘经理不耐烦地挥手，两个保卫科的干事立刻上前，不顾张小丽的哭喊，将她拖了下去。


    处理完售货员，刘经理立刻换上一副和蔼的笑容，亲自走到柜台后面，热情地对陆宁道：“这位同志，实在是对不住，是我们管理不严。


    您想看哪件衣服，我亲自给您拿。”


    陆宁指了指那套蓝色的列宁装。


    刘经理连忙把衣服取了下来，递给陆宁。


    宋雪棉见状，有些急了，拽了拽陆宁的袖口，小声道：“陆宁哥，别……别买了，太贵了，我们走吧。”


    陆宁转过头，温和地安抚她：“别怕，既然看上了，就试试。”


    没理会宋雪棉的推辞，直接将那套崭新的列宁装在她身前比划了一下，不大不小，尺码正合适。


    宋雪棉还在推辞：“陆宁哥，这衣服肯定要不少布票，太浪费了。


    我自己会做针线活，买点麻布，自己缝一件就行。”


    陆宁却像是没听见她的话，直接从口袋里掏出钱和一沓布票，递给刘经理。


    “就这件了，开票吧。”


    刘经理双手接过，脸上的笑容更真诚了。


    宋雪棉愣在原地，看着陆宁毫不犹豫付钱的侧脸，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


    为她出头时的强硬，和为她买衣服时的温柔，交织在一起。


    让她第一次感觉到了被人坚定地保护着是怎样一种安心的感觉。


    供销社内，空气仿佛凝固了片刻，随即爆发出压抑不住的惊叹声。


    “天呐，二十尺布票，还有八块钱！”


    “就为了买这身列宁装和一双解放鞋？


    这手笔也太大了！”


    “这小伙子是哪个厂的？


    对媳妇也太好了吧！”


    议论声中，陆宁已经利索地付完了钱和布票。


    售货员双手将包装好的衣物和鞋子递过来，态度恭敬得像换了个人。


    宋雪绵愣愣地看着陆宁，眼眶瞬间就红了。


    长这么大，这是第一次有人为宋雪绵花这么多钱，买这么好的东西。


    宋雪绵伸出手，动作轻柔地接过衣服，仿佛那不是布料，而是什么稀世珍宝，小心翼翼地抱在怀里。


    陆宁瞧着宋雪绵这副模样，微微一笑：“走吧，回家了。”


    “陆宁同志，刚刚……你为什么要说我是你的未婚妻？”


    “那你希望自己是什么身份？”


    宋雪绵咬了下嘴唇：“我……我不知道。”


    陆宁转过头，盯着宋雪-绵看了片刻：“你要是愿意，咱们明天就可以去街道扯证，到时候你不就是我名正言顺的媳妇了？”


    “我……我愿意的！”


    宋雪绵几乎是脱口而出，说完脸一红，声音细若蚊蚋。


    陆宁嘿嘿一笑，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红布包裹的小东西，递到宋雪绵面前。


    “这是什么？”


    “打开看看。”


    宋雪绵疑惑地解开红布，里面赫然是一只金灿灿的镯子。


    在供销社的光线下，金镯子闪烁着耀眼的光芒，晃得宋雪绵有些睁不开眼。


    宋雪绵惊讶地张大嘴：“这……这也太贵重了！


    我不能要！”


    陆宁却不理会宋雪绵的推辞，抓过宋雪绵的手，直接将金镯子套在了宋雪绵纤细的手腕上。


    “就当是彩礼了。


    收了我的东西，以后就是我陆宁的人，这辈子都不能跑。”


    “我……”


    “不许说丧气话。”


    宋雪绵看着手腕上的金镯子。


    眼泪再也忍不住，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滚落下来。


    宋雪绵知道自己一个乡下逃荒来的丫头，根本配不上这么贵重的东西，更配不上陆宁这样的人。


    可陆宁坚定的神情，让宋雪绵心中涌起前所未有的温暖和安全感。


    宋雪绵用力点头：“陆宁同志，你放心，我宋雪绵这辈子跟定你了！


    你要是不要我了，我就死给你看！”


    陆宁满意地点点头，轻轻拍了拍宋雪绵的肩膀：“傻丫头，说什么胡话呢。


    走了，回家给你做好吃的。”


    陆宁推着崭新的二八大杠出了供销社，让宋雪绵坐上后座。


    宋雪绵小心翼翼地将金镯子取下，用红布仔细包好，贴身藏了起来。


    这镯子太贵重了，宋雪绵生怕磕了碰了。


    自行车穿行在京城的街道上，宋雪绵坐在后座，双手轻轻抓着陆宁的衣角。


    感受着陆宁宽阔的后背，宋雪绵的脸上露出了甜蜜的笑容，这感觉，比吃了蜜还甜。


    回到四合院时，正是院里人来人往的时候。


    陆宁的自行车刚一进院，所有人的目光“唰”地一下就集中了过来。


    更准确地说，是集中在了后座的宋雪绵身上。


    只见宋雪绵穿着一身崭新的蓝色列宁装，脚上是白底黑面的解放鞋，头发梳得整整齐齐。


    一张俏脸虽然还有些蜡黄，但眉眼间的清丽脱俗却怎么也掩盖不住。


    这身打扮，配上宋雪绵本就出挑的五官和身段，整个人像是脱胎换骨了一般。


    哪里还有半分昨日那个穿着破烂麻布衣、灰头土脸的逃荒女的影子？


    院里的人全都瞪大眼睛，一时间竟没认出来。


    “嚯！


    陆宁，这是谁啊？


    你从哪儿找来这么水灵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