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雄眼底闪过一丝计谋得逞的冷笑，面上却愈发热情，亲自为楚玄斟上一杯香茗：


    “九弟，尝尝这贡茶，‘雨前龙睛’，平日可是难得一品。”


    文会的气氛，因楚玄的到来，变得极其诡异和压抑。


    原本的轻松雅致荡然无存，空气中仿佛弥漫着一股无形的硝烟味。


    张敬之博士站在台上，额头冒汗，有些不知所措地看向二皇子。


    楚雄对他使了个眼色，微微颔首。


    张博士会意，强压下心中的不安，干咳两声，试图重新掌控节奏：


    “呃…哈哈，九皇子殿下驾临，令我兰亭文会蓬荜生辉！


    方才欧阳公子一首《望岳》，文气化形，堪称绝响！


    文会继续，不知还有哪位才俊，愿一展才华，咏我大轩锦绣山河？”


    然而，经过楚玄这么一打岔，谁还有心思接着吟诗作对？


    所有人的注意力，依旧聚焦在那位青衣皇子身上。


    就在这时，得了楚雄明确暗示的欧阳锋，再次站了起来。


    他脸上的笑容依旧风度翩翩，但眼底的冰寒与恶意却几乎要满溢出来。


    他先是朝着楚玄和楚雄的方向拱了拱手，算是行过礼，随即目光便牢牢锁定了楚玄。


    “九皇子殿下大驾光临，实在令人意外。”


    欧阳锋开口，声音温和，却带着一根根无形的刺，


    “方才殿下未来之时，我等正在探讨‘文以载道’之理，惋惜殿下未能听闻。


    不过，既然殿下此刻在此，欧阳锋不才，倒有一事，想借此良机，请教殿下。


    不知殿下可否为我等解惑？”


    来了！正戏开始了！


    所有人的精神都为之一振，知道欧阳锋这是要发难了！


    水榭内安静得可怕，连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呵……”


    楚玄慢条斯理地端起茶杯，吹了吹热气，轻呷了一口。


    仿佛完全没有听到欧阳锋的话，更别提回应他的“请教”了。


    这种彻底的无视，比任何言语的反击都要来得羞辱人！


    欧阳锋脸上的笑容僵硬了一瞬，眼底掠过一丝怒意。


    他强压火气，提高了音量，语气也变得愈发“恳切”甚至带着一丝“悲愤”：


    “殿下！您或许不知，自那日明德堂之事后，国子监内外，天下文人士子之间，已是物议沸腾！


    王朗师弟至今重伤卧床，文宫破碎，前程尽毁！


    您身为皇子，在文道圣地对一学子下此重手，难道……


    难道就丝毫没有觉得有欠妥当吗？”


    他踏前一步，声音陡然变得激昂，目光扫视全场，试图煽动所有人的情绪：


    “殿下！文道尊严，不容践踏！天下读书人之心，不可寒啊！


    欧阳锋恳请您，在此天下文人荟萃之地，给王朗师弟一个交代，给国子监一个交代，


    给这天下千千万万的读书人……一个道歉！”


    “道歉！”


    “请殿下道歉！”


    一些早已安排好的二皇子派系学子，立刻出声附和。


    声音虽然不算洪亮，但在寂静的水榭中却显得格外刺耳。


    主位之上，楚雄故作不悦地呵斥：“欧阳锋，休得无礼！九弟乃皇子之尊，岂容你如此质问！”


    但他嘴角那抹若有若无的笑意，却暴露了他的真实想法。


    台下，众多文官、大儒虽然觉得欧阳锋此举有些咄咄逼人。


    但一想到楚玄那日的“暴行”以及今日皇帝“偏袒”的旨意，也觉得心中憋闷，看向楚玄的目光愈发不善。


    觉得他此刻的沉默是理亏的表现，是傲慢无礼。


    “哼，恃强凌弱，如今却做缩头乌龟。”


    “皇室子弟就能如此肆无忌惮吗？”


    “道歉是应该的！否则国子监颜面何存？”


    低声的议论开始蔓延，几乎一边倒地倾向于欧阳锋。


    柳如烟坐在角落，看着被千夫所指却依旧淡然品茶的楚玄，又看看义正辞严、实则包藏祸心的欧阳锋，急得手心冒汗。


    她终究没能忍住，猛地站起身，清冷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欧阳师兄！此言有失偏颇！当日之事，并非如你所说！


    王朗师兄屡次挑衅在先，言语辱及殿下，更是故意打翻砚台，污损殿下书卷衣衫，极尽羞辱之能事！


    殿下是被逼无奈才……”


    “柳师妹！”


    欧阳锋猛地打断柳如烟的话，他没想到第一个站出来替楚玄辩驳的竟然会是她！


    一股难以言喻的嫉妒和恼怒瞬间冲昏了他的头脑，他看向柳如烟的眼神变得锐利而冰冷。


    “柳师妹！”


    他声音冷了下来，带着浓浓的失望和质问，“我原以为你是我国子监第一才女，当明事理，知是非！为何今日却屡屡替这……替殿下开脱？


    甚至不惜颠倒黑白，污蔑已重伤昏迷的王朗师弟？！”


    他话语一顿，仿佛想到了什么，脸上露出一种恍然大悟继而极度鄙夷的神情，声音也陡然变得尖刻：


    “哦——我明白了！莫非……莫非是柳师妹见九皇子殿下身份尊贵，便心生向往，忘了自己读书人的本分。


    想要借此机会，攀龙附凤，以期将来能……入主九王府，博一个皇妃之位吗？！”


    这话恶毒至极！不仅彻底歪曲了柳如烟仗义执言的初衷，更是将她的品行和尊严踩在脚下狠狠践踏！


    “你……你胡说八道！”


    柳如烟气得俏脸煞白，浑身发抖，指着欧阳锋，嘴唇哆嗦着。


    却因极度的愤怒和委屈，一时竟说不出完整的反驳之语。


    轰！


    水榭内瞬间炸开了锅！


    “什么？柳如烟竟然是这种人？”


    “难怪她一直替那魔君说话！”


    “啧啧，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枉我还以为她冰清玉洁！”


    “为了攀附权贵，连是非黑白都不分了？”


    “真是我辈文人之耻！”


    恶意的揣测和难听的议论如同毒箭般从四面八方射向柳如烟。


    她孤立无援地站在那里，承受着千夫所指。


    原本清冷孤傲的身影此刻显得那般脆弱和无助，眼圈瞬间就红了，却死死咬着嘴唇不让眼泪掉下来。


    欧阳锋看着这一幕，眼中闪过一丝快意。


    让你下贱，好死不死的要来趟这趟浑水！


    就在这铺天盖地的声讨几乎要将柳如烟淹没之时。


    “够了。”


    一个平静淡然，却仿佛蕴含着无上威严的声音，清晰地压过了所有的嘈杂议论。


    一直沉默品茶的楚玄，终于放下了手中的茶杯。


    瓷器与桌面轻轻碰撞，发出一声清脆的微响，却奇异地让整个水榭再次安静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又聚焦到了他的身上。


    只见楚玄缓缓抬眸，目光先是落在浑身微颤、强忍泪水的柳如烟身上。


    他的脸上，依旧是古井无波。


    但他那双，深邃如海的眼眸之中！


    却是第一次，燃起了两团怒火！


    他可以容忍，这群蝼蚁，对自己的挑衅与污蔑！


    因为，在他眼中，那不过是，一场无聊的闹剧！


    但！


    他却绝不容忍！


    有人当着他的面！


    去伤害一个，因为他而鼓起勇气，仗义执言的……


    无辜女子！


    这，触碰到了他，作为一个人，最是基本的……


    底线！


    “欧阳锋。”


    楚玄缓缓地从座位之上，站了起来。


    这是他来到此地之后，第一次正眼看向这位，所谓的“国子监第一才子”！


    “本王本来，只是想安安静静地，看一场猴戏。”


    “却没想到。”


    “你这只猴子，竟然还敢主动，来挑衅本王！”


    “甚至还敢，用如此下作的手段，去污蔑一位，心怀正义的无辜女子！”


    “你当真是，在找死啊！”


    “你……！”


    欧阳锋在接触到楚玄那冰冷刺骨的眼神之后，心脏猛地一缩！


    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惧感，瞬间涌上了心头！


    但一想到自己刚刚才，引动了“文气化形”的天地异象！


    一想到，自己的身后站着整个国子监，站着二皇子，站着评委席上那群大儒！


    他那刚刚才升起的一丝恐惧，瞬间便被无尽的愤怒与傲慢，所取代！


    “楚玄！你少在这里，血口喷人！”


    “你以为你是谁？你不过是一个，只知道动用蛮力的粗鄙武夫罢了！你……”


    “聒噪！”


    楚玄毫不客气地，打断了他！


    他激活了，修炼至炉火纯青的儒道神通——


    【唇枪舌剑】！


    一股无形的，却又锋利到了极致的浩然正气，瞬间凝聚在了他的言语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