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你们想自取其辱，那本王今天便让你们这些腐儒，认清楚自己的斤两。”


    此言一出，整个兰亭水榭的气氛，瞬间被引爆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顶点！


    “疯了！这个九皇子一定是疯了！”


    “他竟然真的敢应战？！他凭什么啊？”


    “哈哈哈，辩才无双又如何？难道他的嘴皮子还能生花，写出传世名篇不成？这下有好戏看了！”


    “自取其辱？我看到底是谁自取其辱！等着吧，他马上就要为自己的狂妄，付出最惨痛的代价了！”


    水榭之内，议论声、嘲笑声、幸灾乐祸声此起彼伏，汇成了一片喧嚣的海洋。


    几乎没有任何一个人，看好楚玄。


    在他们眼中，楚玄此举，与飞蛾扑火，自寻死路，毫无区别！


    而二皇子楚雄，那张本已是铁青一片的脸上，终于再次绽放出了一抹残忍而快意的笑容。


    他要的就是这个结果！


    他就是要让楚玄在自己最不擅长的领域，被自己最得力的手下。


    用最华丽、最无可争议的方式，当着天下所有人的面，彻彻底底地碾压！


    他要将楚玄刚刚才建立起来的所有威望，一次性地，全部摧毁！


    ……


    就在这片喧嚣之中，一个身影，却悄然地。


    带着一丝焦急与决然，穿过人群，来到了楚玄的身旁。


    正是柳如烟。


    此刻的她，那双美丽的眼眸之中，早已没有了之前的震惊与崇拜，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担忧与劝阻。


    她刚刚才从那巨大的震撼中回过神来，便听到了楚玄应战的狂言，一颗心瞬间便提到了嗓子眼。


    “殿下，不可！”


    她压低了声音，用一种只有两人能听到的急切语气说道：


    “您……您千万不要冲动！这根本就是一个陷阱啊！”


    “殿下您的辩才，如烟佩服得五体投地！但……但这文斗，比的不是口才，是实打实的诗词书法功底！”


    柳如烟那清冷的俏脸上，写满了焦灼。


    “那个欧阳锋，虽然人品卑劣，但他自三岁起便浸淫书法，五岁能诗，被誉为‘百年难得一见的文道奇才’！


    其‘欧体’书法，更是早已自成一家，尽得法度森严之精髓！”


    “还有他身后的那些人，哪一个不是从小便皓首穷经，苦练了二十余年的童子功？！”


    “殿下您……您自幼被送入皇陵，与笔墨丹青接触甚少，如何能是他们的对手？”


    “听如烟一句劝，您刚刚已经用辩才将他们驳斥得体无完肤，早已大获全胜！


    此刻见好就收，才是上上之策啊！千万不要因为一时意气，落入他们的圈套！”


    她的话语之中，充满了真诚的关切，没有丝毫的杂质。


    看着眼前这位为了自己，而急得额头都渗出细密香汗的绝色才女。


    楚玄那双深邃如海的眼眸中，闪过了一丝极其罕见的柔和。


    “多谢柳姑娘关心。”


    他淡然一笑，那笑容依旧是那么的自信，那么的睥睨。


    “不过，你还是小看了本王，也高估了他们。”


    “哦？”柳如烟微微一愣。


    楚玄的目光，缓缓地从不远处那面色涨红、兴奋不已的欧阳锋等人脸上一一扫过。


    语气中充满了不屑与轻蔑。


    “你只看到了他们苦练了二十余年，却没看到，他们这二十年，都练到了狗的肚子里面去了。”


    “真正的文道，修的是‘心’，求的是‘意’，悟的是‘道’。”


    “而他们呢？”


    楚玄嗤笑一声，“一群心思龌龊、党同伐异、只知争名逐利的跳梁小丑，满心满脑皆是阴谋算计，早已与圣贤大道背道而驰！”


    “这等心性，这等格局，哪怕再练上两百年，也终究不过是掌握了一些华而不实的皮毛罢了，如何能得文道之精髓？”


    “他们，也配与本王相提并论？”


    这番话，楚玄并未刻意压低声音。


    那充满了无尽蔑视与狂傲的话语，清晰地传遍了整个水榭！


    “竖子狂妄！”


    “竟敢如此评价我等国子监才俊？！”


    “好！好得很！我倒要看看，你这位‘领悟了文道精髓’的殿下，等下能写出个什么惊天动地的玩意儿来！”


    国子监一方的学子们，瞬间被再次点燃了怒火，一个个义愤填膺，恨不得用眼神将楚玄千刀万剐！


    而就在这剑拔弩张，一触即发之际！


    一个苍老，却又充满了无尽威严的声音，缓缓地响了起来。


    “够了。”


    仅仅两个字，却仿佛蕴含着某种天地至理，瞬间便压下了所有的喧嚣与纷争。


    只见，评委席最中央，那位一直闭目养神，仿佛置身事外，身穿国子监祭酒官服的白发老者，缓缓地睁开了双眼。


    他，便是当今大儒，孔圣后裔，国子监的最高领袖，儒道二品“立言境”的大宗师——


    孔颖达！


    他的眼神，古井无波，却又仿佛能洞穿人心。


    他先是淡淡地扫了一眼面色惨白、跪倒在地的欧阳锋，眉头微不可查地皱了皱。


    随即，他的目光，便如同两道无形的实质光束，落在了楚玄的身上。


    那目光之中，没有偏见，没有愤怒，有的，只是最纯粹的探究与审视。


    身为孔圣后裔，他忠于皇室，但，他更忠于传承了数千年的圣贤大道！


    今日之事，他从头到尾，都看在眼里。


    楚玄的辩才，确实让他感到惊艳，甚至可以说是震撼！


    那引经据典之娴熟，那逻辑之缜密，那气势之浩然，即便是他，也自愧不如！


    但，欧阳锋等人后面的指控，也并非全无道理。


    辩才，终究只是“术”。


    而诗词书法，才是文道之“道”的真正体现。


    他今日，便要亲自下场，看一看。


    这位充满了神秘与争议的九皇子，究竟是真正的“文武全才”，还是一个只会耍嘴皮子的“嘴强王者”！


    这，关乎到文道的尊严！不容有失！


    “既然，九皇子殿下与欧阳学子，皆同意以文斗定是非。”


    孔颖达缓缓地从座位之上站了起来。


    他那并不算高大的身躯，此刻却仿佛与这片天地融为了一体，散发出一股令人高山仰止的宗师气度。


    “那么，老夫今日，便斗胆，来做这个公证人。”


    他的声音平淡，却又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文斗，共分三场。”


    “这第一场，便比——”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全场，一字一顿地说道：


    “——【书法】！”


    书法！


    乃是文人最基本的功底，也是最能体现一个人心性、格局与修为的艺术！


    此题一出，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书写的内容，便定为儒家经典，《劝学篇》的第一段。”


    “‘君子曰：学不可以已。青，取之于蓝，而青于蓝；冰，水为之，而寒于水……’”


    孔颖达缓缓地吟诵出那段所有读书人都耳熟能详的经典名句。


    “规则很简单。”


    “双方各自书写一遍，而后，由老夫，以及在场的刘大学士、王尚书等十位名士大儒，共同品评。”


    “谁的书法，更得神韵，更具道意，谁，便为胜者！”


    “诸位，可有异议？”


    他的目光，最后落在了楚玄与欧阳锋的身上。


    “学生没有异议！一切全凭祭酒大人做主！”


    欧阳锋第一个躬身应道，脸上充满了劫后余生的兴奋与胜券在握的自信！


    比书法？


    这简直就是为他量身定做的题目！


    他的“欧体”，早已是名满京城，被无数书法大家赞誉为“法度森严，已窥大家门径”！


    而楚玄呢？


    一个被放逐皇陵多年的皇室弃子，他的手，恐怕连笔都握不稳了吧？


    这一局，他赢定了！


    “本王，也无异议。”


    楚玄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仿佛即将要比试的，不是什么决定他声誉的文斗，而是一场无足轻重的饭后消遣。


    “好！”


    孔颖达点了点头，随即对着身旁的下人吩咐道：


    “来人！上文房四宝！”


    很快，两张由千年古木制成的宽大书案，被抬到了水榭最中央。


    笔、墨、纸、砚，皆是顶级的贡品。


    那宣纸，是薄如蝉翼、韧如丝绸的“玉肌宣”！


    那墨，是“一点如漆、万年存真”的“龙香墨”！


    一切准备就绪！


    “欧阳锋，你乃国子监学子，便由你，先来吧。”孔颖达淡淡地说道。


    “是！祭酒大人！”


    欧阳锋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那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的双手。


    他知道，这是他一雪前耻，重新证明自己的唯一机会！


    他缓步走到书案前，先是闭目凝神了片刻，将自己所有的精、气、神全都调整到了最巅峰的状态。


    随即，他猛地睁开双眼！


    眼中精光爆射！


    他挽起衣袖，提起那支上好的狼毫笔，饱蘸墨汁！


    整个人的气势，在这一刻，陡然一变！


    不再是那个言辞尖刻的伪君子，而是一位真正沉浸在书法世界之中的……


    艺术家！


    他手腕翻飞，笔走龙蛇！


    那充满了力量与法度的笔锋，在洁白的宣纸之上，留下了一道道铁画银钩般的痕迹！


    他的每一个字，都结构严谨，刚劲有力，又不失飘逸！


    端正中见险绝，森严中见洒脱！


    赫然正是他苦练二十余年，早已是大成的“欧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