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从温泉处跑了一路, 重，并且衣摆上的水渐渐结冰，布料变得坚硬, 摩擦得黎清楠浑身都痛


    ——可是, 人类的身体也没有厚厚的皮毛御寒, 因此即便痛一点重一点, 他


    一点安慰, 支撑他一路跑到了山下。


    当他终于停下来, 找到山脚下的一处猫猫庙，的蒲团上时，才总算松了一口气。


    冷风从没有关紧的门缝里吹进来, 黎清楠打了个寒战，想变成原形松松筋骨, 可闭上眼，默念了好几遍法诀，睁开眼后, 低头看见的还是修长细白的人类指节。


    怎么回事？


    黎清楠动了动手指, 再次闭上眼，睁开, 然而还是没有任何改变。


    这究竟是什么回事！


    他毛茸茸的爪爪嘞？爪爪嘞！


    不光是爪子，全身上下, 尾巴，耳朵，也没有一处变回了原样, 他的形态仍旧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类模样。


    哦不对，是有点好看的人类模样。


    可这不是黎清楠现在想要的样子。


    他想要变回白色的卷毛猫猫头，蜷缩在衣服和布料里好好在猫猫们的庇佑下睡上一觉, 这才是最让他安心的状态。


    可现在，什么都回不去了。


    本来是有点害怕的，但黎清楠毕竟不是普通的笨蛋猫猫头，他能够有勇气孤身一猫出来找铲屎官，那么区区不会变回猫这种小事——不，中事——不，大事——虽然是大事，但他也不会被轻易打倒！


    长时间的奔跑让他有些饥饿，因此转身在案台上拿了一只肉饼，披着衣服，盘腿坐在蒲团上，边吃边想办法。


    18.


    就在他吃掉半个肉饼的时候，庙门被推开了。


    走进来两个五大三粗的人，衣衫脏乱，手里拿着刀斧，上面还有尚未干涸的血迹。


    起初，黎清楠没有也不想搭理他们，自顾自吃着肉饼——他闻出来了，这两个人身上的血来自牲畜，并不是什么打家劫舍的土匪。


    猫猫庙本来就是另一种形式的慈善驿站，里面的贡品、蒲团可供需要的人急用，这两个人或许是屠夫，冬日走远路杀猪，累了，进来歇歇脚。


    因此黎清楠不担心，大口大口吃着手上香喷喷的肉饼。


    然而，他心大，走进来的两个人却交换了个眼神。


    他们虽然不是打家劫舍的土匪，但也不是什么善良的人。


    冬日大雪封路，宰杀生猪的生意也不好做，这两个屠户自己家里没有牲畜，也没有田地，比起正常人，冬天还是要难过一点的。


    当他们看见黎清楠的时候，眼神就已经变了。


    “小少爷，你是从哪个员外家逃出来的？”其中一个挑挑拣拣，拿了个肉包子在手上，大咬一口。


    另一个人则盯上了黎清楠穿着的衣服。


    “我？”黎清楠听见他们讲话，回过头，发现这两个人吃着猫猫庙的东西，可是一点儿都不敬重，明明地上还有很多蒲团，却都坐在神案上，心中顿时生出许多厌恶，“我不是谁家的少爷，你们想多了。”


    “小少爷，别开玩笑了，这冰天雪地荒郊野岭的，方圆几里都是庄户人家，哪会有你这么白白净净的人儿呢？”第一个人轻佻地笑着，两口吃掉一个肉包子，然后又伸出手继续拿，还将脚跷在了神案上，“你不是逃出来的小少爷，难不成是妖怪？”


    还真让你猜对了一小半，黎清楠心想。


    不过猫猫们可是神仙下凡，带来凡间的神兽，跟妖怪可是有很大区别的。


    “总之，我不是你们口中的小少爷。”黎清楠已经在气头上了，但这里毕竟是人间，他形单影只，不方便跟这两个带着家伙的屠户起冲突，因此将气都发泄在了肉饼上，五口做三口地吃完，“还有，既然你们在享受猫猫庙带来的恩惠，那就放尊重一点。”


    两个屠户听见，对视一眼，随后都讥讽地大笑。


    “说你是小少爷，还死不承认，除了你们这些有钱人、读书人，谁会这么看得起一群狸子？”


    第一个说话的屠户嘲笑完，还在地上啐了一口，用鞋底抹开，“不就是狸子么？在咱们眼里，也就是……小一号的皮子！真要饿起来，当着这狸子庙的面杀一只，难不成这庙里面供奉的狸子们还能显灵来用雷劈死我们不成？”


    “小少爷，我劝你少说两句，这样回头我们绑了你的时候，还能下手轻一点，让你能少断一条腿回家。”


    第二个人伸出脚，勾了勾黎清楠的衣服，露出上好的内里面料，“这料子，一尺可要一两黄金呢！咱兄弟二人先扒了他的衣服，拿到镇上换酒钱去！”


    “——你们敢！”


    黎清楠心中的怒火一下子就达到了无法压抑的顶点，将身旁的蒲团拿起来，朝着二人狠狠一掷。


    尽管他还是人类的身体，但毕竟身体素质还是要比普通人类要强一点，一只蒲团的分量也不小，这一掷，直接将其中一个人打得倒在了案台上，鼻血直流，沾满了上衣，连眼睛也立马肿了起来。


    “大哥！”另一个屠户见这小少爷细胳膊细腿，力气却十分大，愣了好一会儿。


    “还傻站着干什么！上啊！”被打的那一个屠户却没有吃到教训，反而被激怒，“给我砍掉他的手脚！”


    另一个屠户听见，立刻目露凶光，抄着身边的斧头，往黎清楠走去，同时举起了斧头。


    黎清楠丝毫没有害怕，他在山上的时候，就已经能以小猫的形态将豺狼打得头破血流了，虽然人形还不太能控制得好，但真要打起来，也不是完全没有胜算。


    屠户的斧头即将落下，黎清楠抓起身边的蒲团准备攻击，却听见“汪”的一声。


    一道闪电般的白色影子从门口窜了进来，瞬间便扑在了那屠户的身上，晃着脑袋，死死咬住他的胳膊。


    直到屠户倒下，黎清楠这才看清，这是一只半大的小白狗，耳朵是土黄色的，四肢壮实，小小的一只，却让屠户抬不起手。


    每一座猫猫庙在建成的时候，都会有专门的人收养猫狗看门，这只半大的小东西，应该也是看门犬之一，发现了庙里的危险气息，因此出现拦下了屠户。


    “哪里来的死狗，滚！”


    然而它毕竟只是一只还没有成年的狗崽子，并不能和一个成年男子的力量抗衡，很快就被掀翻，后腿装在了案台上。


    黎清楠听见了很明显的骨折声。


    屠户看着自己被咬得血肉模糊的手臂，再看看地上呜咽的小白狗，再一次举起了斧头，想要置它于死地。


    然而，他刚抬起另一只没有手上的手，就被突入起来一阵强劲的腿风正中心窝，随之而来的是胸骨折断的声音。


    还没有等他搞清楚状况，就被一只脚死死踩住了脖子，仰面钉在地上。


    青年眼中充满血丝，眼角上挑，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哪里来的死人？”青年口中喃喃，加重了脚上的力度。


    黎清楠踩在了屠户脖子的动脉上，不出两个呼吸的时间，刚刚还气焰嚣张要打要杀的屠户，就已经面色发紫，眼球几乎要从眼眶中爆出来，只需要再过一段时间，他就会立马窒息而亡。


    屠户转动着眼珠，想要寻求“大哥”的帮助，可另外一个屠户早就被黎清楠又一记蒲团砸得头破血流。


    青年手上还抓着一个蒲团，只要有人敢轻举妄动，必然会立马一命呜呼。


    “小少……不，爷，爷，爷饶命……”


    被踩在脚下的屠户虚虚地抓住黎清楠的脚踝，挣扎着发出声音。


    见状，另一个屠户也顾不上还在流血的额头，跪在地上一遍一遍地朝着黎清楠磕头，将石板地面磕得砰砰响：“对，爷，是小的们有眼不识泰山，是小的们造次了，小的给您磕头，您就饶了我们兄弟二人……”


    “嗷……”小白狗趴在地上，看上去状态不是很好。


    黎清楠自然也看见了，便吹了声口哨，从门外进来两只黑猫。


    “这两只猫已经记住了你们的相貌。”说着，青年松开脚，将脚下的人踹走，“从今天开始，方圆十公里内的生灵都会知道你们长什么样子，往后若要是再为非作歹，它们下手可不会这么有轻重。”


    “还不快滚。”


    那两个屠户刚跌跌爬爬搀扶着站起来，就看见地上那两只黑猫鬼火一般的绿眼睛，即刻便被吓得屁滚尿流。


    “妖……妖怪……有妖怪！”


    他们一瘸一拐，一面尖叫着，向雪地连滚带爬地离开了。


    19.


    黎清楠检查了一下小白狗的伤势，还好，没有很重。


    他早年在猫猫头山上蹿下跳，也经常受伤，因此非常熟悉这种骨折的治疗法子，甚至修习过治疗法术。


    当他用手捂了一段时间后，小家伙便停止了呜咽，高兴地舔舔他的指尖。


    “你还挺勇敢，像我。”


    不愧是爹爹教出来的儿子，黎清楠天生也很喜欢捡小动物回家，但山上的小动物基本上都有族群，不是黎清楠可以随便带回家养的——但是这只小白狗，黎清楠跟它交流了半天，发现它并不属于这里的看门犬。


    它只是承蒙猫猫庙庇佑，在这里生活而已。


    那可就太好办了。


    “真不错。”黎清楠将它搂进怀里，“那你以后就当我儿子吧，以后你就叫——三轮儿，行不行？”


    小白狗嗷呜一声，算是同意了。


    很好。黎清楠心想，他也是有儿子的人了。


    以后三轮就是猫猫山的编外狗员——这么小的年纪就能跟屠户打得有来有回，前途不可限量。


    “等回了山上，你也去学法术，早点修炼成人。”青年对上小狗子的豆豆眼，认真道。


    不知道是不是打架太耗费力气，给三轮疗伤过后，黎清楠就开始浑身发软，眼皮子重得抬都抬不起来。


    算算时间，这会儿也该休息了，因此他找了个避光的地方，将狗儿子抱在胸口，然后披上祁庭煜的衣服，躺在了蒲团上。


    也是奇怪，入睡前，他又看了一眼衣服内里的面料，心想，祁庭煜会不会因为被抢走了贵贵的衣服，生他的气呢？


    应该是会的吧，毕竟他那么讨厌猫猫头。


    带着这样的想法，黎清楠很快进入了梦乡。


    20.


    “唔……”


    到了夜中的时候，一阵难掩的燥热袭来，黎清楠还在睡梦中，皱紧了眉头。


    热，这种热像一把会游动的火，从脑袋开始烧，途径喉咙、后背、四肢、胸腔，最后停留在下腹部。


    “难受……”


    青年一脚蹬开了身上盖着的衣服，蒲团也不垫着了，就这样光溜溜地躺在石板地面上，任由冬夜的寒气往身上冒。


    可就算是这样，也解决不了他身上这团熊熊燃烧的火。


    夜中是静悄悄的，庙里只有烛火在跳动，青年的呼吸声也就格外明显。


    “呜呜。”三轮早就注意到了新爹爹的异样，它以为爹爹是做噩梦了，于是小口小口地舔着青年的指节。


    湿漉漉的触感传来，黎清楠果然倒吸一口凉气，睁眼醒了过来。


    “怎么回事……怎么这么热……唔……难受死了……”


    青年弓着身子，像猫儿一样伸了个懒腰，背部曲线流畅而优美。


    这种浑身使不上劲的感觉，像发烧，又有点不想。


    发烧会头晕，这个不会，但是会全身上下都酥酥麻麻痒痒的，就像在骨头深处长出了千万根柔软的蚕丝，勾住经脉，挠都没有地方去挠。


    这又是怎么回事？


    21.


    迷迷糊糊中，黎清楠突然想起，在一次法术课的时候，爹爹好像跟他说过，猫猫头是不能乱咬人的。


    如果咬了人，还刚好喝了那人的血，从此猫猫头就会跟那人绑定，一到大雪封路的时候，猫猫头就会陷入发烧和浑身燥热，会特别想找那人一起生小猫猫头。


    在山上的时候，黎清楠见过动物们欢好，他也时常好奇，到了这个时候，不欢好会怎么样。


    “会难受得要死要活哦。”身边的动物朋友们这样跟黎清楠说。


    以前他还不理解，能有多难受，现在他算是知道了。


    可又能怎么办呢。


    青年在冰凉的石板地面上扭动，忽然闻见了熟悉的味道。


    手一伸，他便碰到了从祁庭煜那里顺来的破衣衫。


    这是祁庭煜的东西。


    这个上面有祁庭煜的味道。


    “好闻……舒服……”


    青年将刚刚还被自己一脚踹开的衣服团吧团吧，抱在怀里，将脑袋埋在柔软的内里上，用剩下的布料包裹住自己，像一只蚕茧。


    这种突然被气息包裹的感觉就像有人紧紧将他笼在了臂弯里，有种说不上来的安心。


    他在衣服的笼罩中大口呼吸，感受着这薄薄的衣衫中残存的气味。


    可随着时间变长，他也变得不再满足。


    这就像饿久了的人，突然喝到一口米汤——不喝还好，舌头沾到食物的味道，饥饿便会一下子被完全勾上来。


    可是，一碗米汤又怎么能足够呢？


    于是，这件泡过水、结过冰的衣服也没有办法缓解黎清楠身上的热，反而因为上面那一点点米汤一样的味道，被勾得更加难受。


    “呜呜呜……”


    他怎么这么倒霉啊，下山一趟，先是被穷书生抓住，又是跟屠户打架，现在还变成了不欢好就会难受得要死要活的样子……


    22.


    一行人刚走到庙前，就听见了里面传来的啜泣声。


    “祁兄，怎么办？”程放初站在庙前，将推不推。


    “这里离村庄还有几里地，怎么会有这么年轻的哭声？”后面有人开始窃窃私语。


    “不会是我们在之前的狸子庙对狸子不敬，所以招来了妖怪……”


    “闭嘴。”祁庭煜捏了捏眉心，睁开眼。


    说来也怪，越是靠近这狸子庙，便越是觉得这里头有东西在吸引着他进去，哪怕是这在雪夜中稍显诡异的哭声，传到他的耳朵中，也充满了引诱的意味。


    当他推开庙门，看见烛火的一刹那，像是身上也有什么火，跟着一起被引燃了。


    “祁兄小心！”程放初想跟上去，却被祁庭煜抬手制止。


    直觉告诉祁庭煜，这里面有东西在等他，而且只在等他一个人。


    “呜呜呜……”


    23.


    青年像一只没了玩具的小猫，抱着祁庭煜的衣服在地上打滚，对着衣服又撕又咬


    恨衣服为什么只是一件衣服，可又时不时将脑袋埋进去，舍不得这上面仅存的一点气息。


    嗅着嗅着，突然，他感觉到有一团更大、更浓的气息，正在靠近。


    祁庭煜来到神像的背后，正好与桃花眼的青年对上目光。


    青年一|丝|不|挂，手里堪堪用一块破布遮掩住柔软白皙的身体，脖颈修长，乌发及地，当他仰头的时候，一滴清澈的泪珠，刚好从那上挑而发红的眼角落下。


    当意识到青年手中被闻来闻去的衣服属于自己时，祁庭煜腹部那处无名火便一下子烧得更旺了。


    他自然知道自己这是什么情况，压抑着内心的欲|望，迈着克制的步子走向青年。


    “你……究竟是什么人？”


    突然光溜溜地出现在温泉中，现在又披着他的衣服，作出这种媚人的姿态。


    “你是不是将药……下在了温泉？”祁庭煜继续问着，但没有得到回答。


    事实是，黎清楠根本就听不见祁庭煜在讲什么，他只知道，这个人身上有能够让他特别舒服的味道，因此放下了衣服，扑向男人。


    “大胆！你可知道我是谁？”


    祁庭煜原本是有机会躲开的，可当青年脸颊贴近的时候，他却突然使不上力气，反而更加想要与之亲昵。


    “你是……唔……”黎清楠听见了这句话，想起来点什么，捧着祁庭煜的脑袋，对着他的眼睛，看了很久。


    青年已然有些醺醺的，眯着桃花眼，但祁庭煜还算清醒，只是手在碰到那把青丝的时候，像是被火烧了一般。


    “手……”


    尽管意识有点模糊了，可黎清楠仍然记得爹爹的话，抓着祁庭煜的手腕，拿起来，在眼底下仔仔细细地看。


    【这里全部都是脑袋以上，单纯看一下手腕应该不算过分吧】


    果然，让他看见了男人手腕上两个红痣一样的小点，这是他的小猫牙咬出来的。


    “你在看什么？”祁庭煜望着青年忽闪忽闪的睫毛，喉结上下滑动，甚至都没有意识到自己主动放轻了声音，生怕将这个猫儿一样的青年吓走。


    “我……我……”黎清楠看着自己咬出来的那两个红色的小点点，懊恼和委屈的情绪一齐涌上心头。


    随之而来的是两颗豆大的眼泪，低落在祁庭煜结实的手腕上。


    “你怎么又哭了？”祁庭煜倒也不慌张，压抑着突如其来的笑意，任由青年贴上来，倒在心口上。


    “嘤。”


    “说话。”


    “不说话，不想跟你说话。”黎清楠歪着嘴，尽量不让自己哭得太狼狈。


    但是后面他自己又打开了话匣子。


    “都怪你呜呜呜……我好不容易修炼成人，想要下山骗个有钱人的……结果你把我劫走了……”


    “你都知道自己穷了，干嘛还要养我啊，你又不喜欢我，又没有钱，你这种人真的很没有责任心……”


    “我为了不让你被梦魇缠住，还咬了你一口，结果就这样跟你绑定了呜呜呜……”


    “我不管，你得跟我生小猫猫头，不然我就咬死你呜呜呜呜——”


    说着说着，他还真在男人脖颈上狠狠咬了一口。


    “嘶——”


    “喵嗷——”


    伴随着祁庭煜的痛哼和黎清楠的嚎叫，门外的程放初怎么也坐不住了，立马推开了门。


    “祁兄！你没事吧！”


    谁知祁庭煜不仅没有事，反而怀里抱了个什么东西。


    程放初自然是能够看出来，一双藕臂正紧紧环住祁庭煜的脖子，衣衫后伸出一只长腿，白得晃眼。


    “不是，那帮阁老已经疯狂到连你出来流浪都要安排人了吗？”程放初震惊地下巴都要掉了，“要不要我……”


    “滚出去。”


    “好嘞，我这就……啊？”程放初一时间还没有反应过来祁庭煜的意思。


    “我说，滚出去。”


    男人将青年的腿用衣裳盖住，随后投来一个眼神，像是恶狼在看守自己的猎物。


    程放初心中一惊，但没有多说话，自动告退。


    24.


    “那你现在，要跟我生小猫猫头了吗？“黎清楠歪着脑袋，眼睛非常认真地看着祁庭煜。


    虽然不知道这是一种怎样无厘头的说辞，但眼下火已经收不住，祁庭煜并不打算就此罢休。


    “……好。”


    男人捏住了青年小巧的下巴，随后俯身，吻了上去。


    庙里四周的猫猫神像顿时一齐捂住了眼睛，案台前火苗摇曳，风雪竟然奇迹般地停了一整夜。


    25.


    第二天便是难得的晴天，积雪竟然已经有了消融的迹象。


    程放初得了令，端着一盆热水，进到庙中。


    昨夜也真是奇怪，本来雪还挺大的，他们几个人在庙后的屋棚里面烧着火，还是有些冷，但到后半夜的时候，风雪停了，而且不知为何，篝火也渐渐暖和，这是他们有史以来第一次露宿没有挨冻。


    因此他心情很好，就算祁庭煜提了大冬天户外烧热水这种无理的要求，也没有什么怨言。


    只是在进庙的时候，他抬头看了一眼四周的神像。


    奇怪。


    这些神像本来就是捂着眼睛的吗？


    狸子庙里面供奉的自然就是狸子，大大小小的狸子，神像也雕刻得栩栩如生，毛毛的尾巴毛毛的耳朵，毛毛的爪子捂着毛毛的脸。


    怪。


    只是当他来到神像后面，放下水盆的时候，不经意往里一瞥，恨不得自己也捂上眼睛。


    他看见了什么！


    平时冷言冷语的祁庭煜，此刻尽管面上依然没有什么表情，但作为从小跟他一起长大的人，程放初心里就只有四个字可以形容现在的男人——


    春风满面。


    祁庭煜盖着衣服，下面也垫着长袍和蒲团，光裸结实的后背上布满抓痕，细细密密，同那些大大小小的长伤口|交织在一起。


    但这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祁庭煜的怀里，抱着一个白白净净的人。


    可给他宝贝坏了，程放初放盆子的声音大了一点，都要被剜一眼。


    眼神警告过程放初，祁庭煜又转过头，对着怀里又嗅又亲，嘬得啵啵响。


    程放初看不清青年的脸，也不敢去看，但他知道，这是昨晚在庙里哭泣，然后搂着祁庭煜的人。


    牛啊大哥，本来在家的时候以为你不举，结果出来流浪你搞这一出。


    26.


    “你有想过你们的未来吗？”


    祁庭煜出门去找地方洗澡，程放初就跟着后面一群书生，坐在庙外，黎清楠坐在庙里面，身后是一群看热闹的猫猫头神像。


    “未来？”黎清楠歪头。


    “对，你们的未来。”程放初其实知道，这么漂亮的小公子，绝对不会就这样出现在荒郊野岭，照昨天那情况，肯定是被有心人下了药，扔到狸子庙里，等着祁庭煜到来。


    很难想象，如果祁庭煜没有来，或者根本没有心思做这档子事儿，又或者进去的不是祁庭煜，这位小公子该有多可怜。


    从他懵懂的眼神来看，这位小公子应该是真把祁庭煜当成穷书生了。


    那就将计就计。


    “你想想，我们，包括祁兄，全部都是身无分文、吃了上顿没下顿的人，你这么身娇肉贵的，跟着他，会吃好多苦的。”


    “你可一定要想清楚！不能轻易相信诡计多端的穷男人！你这样以后一定会过苦日子的！”


    黎清楠：“？？？”


    黎清楠：“……”


    黎清楠：“可是，我很有钱唉。”


    你们一路上在猫猫庙吃的住的，全部都是我家的产业。


    程放初：“！！！”


    “那就更不能了小公子！”他连连摆手，“像我们这种穷书生，更不能相信，会吃你们绝户的！”


    也不知道是哪个阁老，竟然连自家小少爷都能舍得放出来！


    鲨他个老不死的！


    “真的吗？”黎清楠瞪大了眼睛。


    “对！你没看过话本吗？那些最开始答应了大小姐小公子们，说考上了就回来成亲的书生，拿了小姐公子家的钱财，到京城挥霍，结果一朝考中，就立马变了心，风风光光当状元娶公主皇子了——我们穷书生就是这样的，坏滴很。”


    黎清楠：“！！！”


    别说，他还真看过。


    但他还是有点犹豫。


    夏天还好，可现在是冬天，时不时就会下大雪，到时候他又难受了，怎么办？


    谁来跟他生小猫猫头？


    “那……孩子怎么办呢？”黎清楠脱口而出。


    ……


    “啊？”


    “啊？”


    “啊？”


    猫猫头庙门口，一群人面面相觑。


    “这就……”程放初震惊地看看黎清楠，又控制不住地将目光落在他的小腹，“有了？”


    黎清楠知道他误会了，连连摆手：“不是不是，没有。”


    接着，他换算了一下三轮在人类中大概的年纪。


    “我是说，我有一个……嗯……八岁左右的儿子。”


    砰！


    程放初等人还没开始震惊，便听见身后传来巨响。


    祁庭煜看着黎清楠，一脸呆滞，手上拎着的两桶水，全部掉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