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26.


    “哇, 你回来了佛对众人的惊讶没有知觉，看到祁庭煜的瞬间，眼睛亮了亮。


    对上那双桃花眼的时候, 祁的那么多话, 突然也说不出口了。


    “带了。”他沉声, , 上面还带着水珠, 一看就是刚刚洗干净的, 散发着新鲜的味道。


    猫猫头山上常年积雪，很少有鲜果子吃——当然了，猫猫们本来水果。


    黎清楠也不喜欢, 但是父亲经常强硬要求猫猫们多吃鲜果，说是这样对身体好。


    本来, 看见果子的时候，黎清楠是有点小失望的，但考虑到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 祁庭煜能找到人类喜欢吃的果子, 已经很不错了。


    因此他作出很开心的样子，接过果子, 咬了一口。


    味道不算太坏，甜而水润, 不过总体还是不如肉来得香。


    一旁的众人也在吃干粮，一边吃一边瞟黎清楠，全部都欲言又止。


    “你们想说什么？”黎清楠看出了他们的犹豫, 直言道。


    心思被看穿，程放初有点尴尬，拳头抵在唇前咳了两声：“就是, 你那个孩子，他的……另一位亲人，在那里啊？”


    嚼着果子，黎清楠想了想，三轮这么小就出来流浪，那么双亲应该要么去世，要么抛弃它了吧。


    于是，他选择了一个折中的回答：“没了。”


    “嘶——”


    众人又齐齐沉默。


    27.


    “其实……”最终，还是祁庭煜发了话。


    “祁兄！”程放初似乎知道他要说什么，出言制止，眼睛看着他，露出死谏的表情。


    然而祁庭煜一身反骨，根本不在乎程放初说什么，顿了顿，还是选择开口。


    “其实，我不在乎你有没有孩子，真的。”他垂眸，被自己感动到，“我……我以后会好好对你和孩子的。”


    程放初见自己没能劝住，痛苦扶额。


    “真的吗？”黎清楠迅速抬起头，认真地看着祁庭煜，“你真好。”


    祁庭煜老脸一红：“……应该的。”


    “祁兄！”程放初恨铁不成钢，轻轻踹了一脚祁庭煜的鞋子，看了一眼黎清楠，放低声音，“你可想清楚了！这还不知道是哪个阁老家的小少爷呢！甚至还已经有了孩子，这要是被外人知道了——你强娶寡夫！还是个有孩子的寡夫！”


    祁庭煜：“……哦，那又怎样？”


    程放初：“……”


    程放初：“行，我不说了，给你们老祁家打工是我活该的。”


    作为打工人，程放初非常迅速地认命，并且已经开始思考要怎么让祁庭煜合理合法地抱得美人归。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寡夫=好品，带孩子的寡夫=仙品。


    “那么，你是谁家的小公子呢？”程放初试探着问道，“我们这是要一路去京城赶考的，你要跟着我们一起去吗？”


    吃完一个果子，黎清楠歪了歪嘴：“唔……我还没有去过京城唉，不过我家里人是从京城回去的，我有点想去京城看看。”


    听罢，程放初和祁庭煜交换了一个眼神。


    近年告老还乡的阁老有不少，只是不知道这其中是谁这么野心勃勃，即便身不在朝堂，还要忍心将家里有孩子的公子拎出来做事。


    想来小公子在家也没有多受重视，不然也不会被送到这种地方来当棋子。


    真可怜。


    “那，你是京城哪家的小公子呢？”程放初接着问。


    本来黎清楠就要说出口了，可转而想起爹爹和父亲都说过，出门在外千万不能说是爹爹和父亲的儿子，不然会招来很多祸端。


    所以他又留了个心眼：“我？我姓李，叫李……李才才。”


    “才才？”祁庭煜将这两个字在口中反复咀嚼，“不瞒你将，我曾经养过一直狸子，取名就叫柴柴。”


    黎清楠心里突地一下：“哈哈，是吗，那还真是巧了。”


    “嗯。”祁庭煜勾唇，笑得意味不明，“可惜那只狸子偷了我一点东西，又逃走了。”


    黎清楠心里又突地一下，眼睛瞟向神像后面——他抢来的那件衣服，此刻还留在那里呢。


    不过祁庭煜好像并没有发现的样子，如果说这件衣服是捡来的，会有可信度吗？


    “李小公子……”程放初已经开始回忆，近年告老还乡的阁老里面有没有姓李的，“姓李的倒没有，姓黎的倒有一个……”


    “跟摄政王一起兴修狸子庙的那个太……”后面又人立马就开始讨论，随后就被祁庭煜用眼神制止。


    几人吃完干粮，收拾了一阵子，就要立刻去赶路。


    黎清楠也想跟着他们，祁庭煜默许了。


    然而，就在他们将行囊背好，准备离开狸子庙的时候，外面竟然毫无征兆地下起了大雪，狂风呼啸，将庙门吹得嘎吱嘎吱响个不停。


    众人不得已，又坐了下来，几个人上前去关好庙门。


    可是，就在他们想要将门栓卡上的时候，风突然变得异常之大，夹杂着鹅毛一样大的雪片，直直地将门吹开了！


    雪片被吹进了庙中，像刀片一样，刺得脸上皮肤生疼，在场所有人都不由得又手臂护在身前，闭上了眼睛。


    这天气实在是有点喜怒无常，过了一阵子后，这妖风终于停了，剩下的人才有机会去把门关上。


    “怎么了？”程放初回头，就看见了脸上写满错愕的祁庭煜。


    而他原本抱着黎清楠的臂弯中，空空如也。


    28.


    “小东西！你这才下山几天！闹出这么多幺蛾子！”


    黎霞碎一身白金长袍，端坐在太师椅上，手里抱着三轮，尽显矜贵之态。


    而前摄政王祁宿坐在他旁边，一言不发。


    黎清楠像只小鹌鹑，坐在堂前小马扎上，听着爹爹教训自己。


    “神像们已经告诉我了！你都已经跟人类绑定了！你还打架！我有没有告诉过你，不能随便打架，不能随便咬人？”黎霞碎眼神严厉，一声比一声大。


    然而，对于爹爹的教训，黎清楠并不服气。


    明明爹爹在人间也经常找父亲打架来着。


    “爹爹不也是因为打架咬了父亲一口才绑定的嘛……”


    猫猫头不满，猫猫头歪嘴。


    “你还会顶嘴了！”黎霞碎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气不打一处来，“我就是后悔！后悔跟人打架才倒了这么大霉！所以才教训你，不让你走我的老路！”


    听到这里，黎宿才放下茶杯，犹犹豫豫地抬头看了黎霞碎一眼，想说话，抿了抿嘴，最后收回了充满表达欲的眼神。


    铲屎官有话想说，铲屎官挠头，铲屎官不敢说。


    “可是，我觉得他人挺好的啊……不算很倒霉吧……”黎清楠支支吾吾。


    虽然一开始，他确实不太想跟着这位祁兄，毕竟他最开始的目标就是有钱人。


    ——可是相处下来，这个祁兄虽然不太喜欢狸子，但对黎清楠也不差，路上偶尔能吃一次肉的时候，他总是会吧自己的肉分给黎清楠。


    而且，父亲也说了，黎清楠最好是找一个清贵读书人——祁兄……好歹占了“读书人”三个字吧！


    更何况，话本子里面的读书人都是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祁兄跟他们可不一样！


    他有好——大一对胸肌嘞！


    放松的时候是软的，用来踩奶刚刚好，紧绷的时候还可以当做枕头，超级实用。


    如果是那些只有骨架子的读书人，被抱在怀里的时候说不定还要嫌硌猫呢！


    “他衣服穿得破破烂烂，你摊上他，怎么就不倒霉了？”黎霞碎喝了口茶，继续说，“你父亲好歹还有几个臭钱，他有什么？”


    “那个……”祁宿指尖在桌上挠了挠，一点也不像叱咤风云的摄政王，看了看黎霞碎，“其实……算了，没什么，夫人说得对。”


    “可是爹爹你不是说，不指望我养家吗？”黎清楠忽然抬头，势必要跟黎霞碎杠到底，“爹爹，他才不是什么穷小子呢！”


    “你——”黎霞碎本来想发火，但是一看脚底下，黎清楠不知什么时候变成了原形，眼睛大大水汪汪的猫猫头，虽然在顶嘴，但是……


    真的很可爱。


    “爹爹……”纯白的卷毛猫猫头来到黎霞碎身边，粉色的爪垫轻轻挠着他的腿。


    三轮适时地跳下来，给黎清楠腾出位置。


    “爹爹，你就答应我这一回吧……”


    黎霞碎单手捧住猫猫头，湖蓝色的眼睛眨巴眨巴，小巧的鼻头，卷毛一下一下地蹭着手背……


    “这谁顶得住啊。”祁宿叹了口气。


    “闭嘴！”黎霞碎啐他一口，而后又看向黎清楠。


    片刻后。


    “唉……”他将猫猫头抱在怀里，“谁让你是我的猫崽呢——算了，爹爹就暂且再出山一次，会会那诡计多端的读书人。”


    29.


    京城的冬天不算漫长，猫猫头山上还在飘小雪的时候，京城就已经海棠遍地了，达官贵族们竞相赏花，同时，对于天下读书人来说最重要的一场考试，也在渐渐拉开帷幕。


    一个样貌精致的青年，抱着一只小白狗，出现在了京城的一处猫猫庙中。


    每年的这个时候，京城最大的猫猫庙就会被朝廷改造成猫猫客栈，为南来北往的穷苦学子提供食宿。


    黎清楠一没有背着书箱，二衣着华丽，在庙中衣衫褴褛、风|尘仆仆的学子当中，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当然了，也没有几个人注意到他，因为里面的人都在埋头苦读，偶尔才有几个交头接耳，或者讨论问题的人，


    “你知道吗？今年的考试，摄政王和太傅都出山坐镇了！”


    “真的假的？今年难道有什么特别重要的考生么？”


    “这可就不得而知了——不过新皇刚刚登基，摄政王和太傅放心不下，来看看也是正常的事情。”


    “难说，万一是摄政王放不下权力地位，后悔告老还乡了呢。”


    “这些都不是你我现在要关心的事情，能进殿试才是最重要的。”


    短暂的探讨过后，庙中又只剩下了读书声。


    黎清楠在里面找了半天，先是用人形招摇过市，而后又变成白猫嗅来嗅去，都没有嗅到那熟悉的气味。


    他有点担心。


    在山上被关着的这几个月，爹爹一直在看着他修习法术，并且扬言，若是祁兄连进京的考试都没有通过，那就会想办法吧祁兄鲨掉，破解他们身上的绑定。


    可是这猫猫庙里，一点祁兄的味道都没有，甚至连程放初的味道也没有。


    完了，不会真的连进京城考试的资格都没有吧？


    他有点不死心，心想祁兄武艺也很高强，兴许是另辟蹊径，去了武进士的考场呢？


    于是，他又去武考场转了一圈，仍然没有收获。


    忙忙碌碌找了一天，连味道的影子都没有闻到，还给跑饿了。


    听说京城麦记超级好吃，他还没吃过，那就浅浅带着三轮去一饱口福先。


    30.


    麦记最有名的就是馍馍夹肉饼，里面还会放酸黄瓜，黎清楠学着别人的样子，点了个馍馍夹肉饼配甜水。


    “你连厚牛馍馍都不给我点！你算什么男人！”掌柜前，一男一女正在吵架。


    “别人都吃猪肉馍馍，怎么就你一个人要吃厚牛馍馍呢？”男人一把将菜单摔在桌子上，“你知道厚牛馍馍有多贵吗？”


    黎清楠看了一眼，大概要三十文。


    ？


    “三十文你都嫌贵？”女孩瞪大了眼睛，“那我还嫁与你做什么？退婚！”


    “退婚？”男人冷笑，“你也不去打听打听，一顿就要吃三十文钱的女人，谁敢娶？退婚就退婚！”


    黎清楠听的有点难过。


    祁兄……不会也连麦记都买不起吧？怎么办？如果父亲没有在殿试看见祁兄，是不是也要退婚啊？


    可是连三十文的馍馍都买不起，真的有点丢人啊……


    “公子，”小二笑了笑，“您买不起，这位姑娘自己可买得起，再者，这偌大的京城，有的是人请这位姑娘吃……”


    “你说什么？”那男人似乎被戳中了痛处，竟然夸张地从座椅上跳了起来，伸手就要打人。


    黎清楠脑子一热，一个箭步冲上去，在男人要把桌子掀翻之前将他一个过肩摔，摔在了地上。


    而后，他心里才“咯噔”一下。


    完了，爹爹说，以后不能随便打架的。


    果然，那男人往地下一趟，说什么都不肯起来，让黎清楠赔他一百两银子。


    “一百两？”黎清楠眨眨眼睛，“那我还是把你打死吧，有这一百两我去你坟头上摆一桌。”


    他说的是玩笑话，男人却当真了，立马开始鬼哭狼嚎。


    这里是城中最大的一家麦记，四周都是巡逻的官兵，一有动静，门口便出现了官兵维系秩序的声音。


    “怎么回事？”领头的官兵有些眼熟，但黎清楠想不起来是谁。


    “大人！这里有人打人！”躺在地上的男人指指黎清楠。


    “他胡说！”周围的人立刻为黎清楠辩解，“是这人先要闹市的，这位小公子只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而已！”


    女孩也连连点头。


    领头的官兵若有所思，看了看黎清楠，颔首：“那行，带走。”


    31.


    ……


    “为什么要带走我啊！”


    黎清楠抱着三轮，被推进了一个牌匾上写着“地牢”的地方。


    “让你走你就走，费什么话！”领头的官兵敲打着墙壁，示意快点走。


    害怕倒不是很害怕，毕竟黎清楠只要变成猫猫头形态，或者施点小法术，就能轻易逃离。


    但是知觉告诉他，跟着这两个人走，会有别的收获。


    果然，领头的官兵带着他从地牢穿过，通过一条隐藏的隧道，上了一辆马车。


    马车像个巨大的笼子，看不见外面的景象。


    车轮咕噜咕噜，隐约可以听见外面的人在讲话。


    “这里面，真的是狸子妖怪吗？咱们都抓了好多回了，这次别再抓错了。”


    “你懂什么！这次的狸子妖怪是咱们统领亲自抓的，统领跟着陛下微服私访的时候就见过这狸子妖怪的真面目！”


    “真的假的？——不是说，狸子妖怪祸国殃民吗？那这次咱们抓到他，是不是要……”


    “唉，难说。”


    “可是，狸子妖怪真的祸国殃民吗？我总觉得，除了陛下，好像大家都挺喜欢狸子的……多可爱。”


    “我也觉得，陛下是不是个人恩怨太重了啊？狸子那么可爱，狸子有什么错？”


    “唉，也就是摄政王这狸子庙搞得有点过火了，触及了咱们陛下的逆鳞吧……”


    “嘘，小声点，当心传到陛下耳朵里，那可是死罪！”


    这几人的对话，听得黎清楠心中一悬。


    什么？什么妖怪？


    完了完了，这狗皇帝竟然讨厌猫猫头讨厌到这种地步！


    他怎么知道黎清楠是猫猫头的？


    坏了！爹爹和父亲也在京城，不会也被抓到吧！


    32.


    马车晃晃悠悠，终于停下来，然而没有人来给黎清楠开门。


    反而是车厢动了一下，接着，好像被人直接抬起来了。


    又是一阵晃晃悠悠，不知过了多久，才落下。


    此刻，整个车厢便真成了一个巨大的笼子，黎清楠坐在里面，像被捉起来关着的猫猫头。


    “陛下，这里面就是您要找的……额……狸子妖怪。”这是那个统领的声音。


    “很好。”外面的人声音低沉，仍旧是有些熟悉，“你们退下吧……此等倾家丧国之物，待朕亲自审问。”


    这莫非就是皇帝！


    好啊，狗皇帝，竟然敢残害猫猫头，看我不鲨你！


    黎清楠将三轮安抚好，正要出去，远处就传来了人声。


    “陛下，摄政王与太傅求见！”


    父亲和爹爹？


    他们过来找狗皇帝了？不会出什么事吧！


    黎清楠不敢轻举妄动，缩在车厢的一角，听见那狗皇帝往这里踱了几步，而后伸出手，抚在了厢门上。


    细嫩的指尖伸出长长的指甲，只要外面这个人敢作出任何不对劲的举动，黎清楠的爪牙就会瞬间重伤他。


    可那只手只在厢门上停留了片刻，便收回了。


    脚步声渐行渐远，想来那狗皇帝已经离开。


    黎清楠这才松了口气，略施法术，便瞬移到了车厢外。


    当看见车厢外的全貌时，他猛地倒吸一口凉气。


    这……


    这哪是车厢，这分明是一只黄金笼子！


    怪不得在内部的时候，黎清楠就觉得这车厢结构奇怪，原来脱去木质的外层，里面就是一只不折不扣的黄金猫笼，将黎清楠关在了里面！


    这狗皇帝，怕不是有什么特殊癖好吧？


    仔细一看，笼子上还雕刻着各式各样的符文，有些还是错的。


    不过有几个还算有用，比如现在，黎清楠的听力和嗅觉就远远不如从前，变成了普通人的水平，而且也没有办法再变回猫猫头的形态。


    想来就是那几个符文搞的鬼。


    但他并没有灰心，毕竟法力也并没有完全消失，他捏了个口诀，地板上立刻显现出刚刚狗皇帝走过的脚印。


    33.


    这世上，最凶险的地方不是天堑，而是朝堂。


    野外的凶险尚且可以避开，而朝堂的明争暗斗明枪暗箭，却避无可避，躲无可躲。


    自先帝驾崩，朝堂便分成了三派：新皇党，阁老党，摄政王党。


    摄政王党向来是遗世独立，一心为百姓谋福祉，在摄政王归隐后逐渐担当起谏臣的角色，新皇并不喜欢他们，但也不得不承认他们是有功于社稷的忠臣。


    阁老党和新皇党则要激进许多，一个想要控制新皇谋求更多权力，一个想要摆脱旧臣束缚另立新风。


    而这二者之中，黎清楠认为阁老党还是要更讨嫌一点——他们为了权势，已经到了无差别攻击的地步。


    摄政王被狸子妖怪缠身、狸子庙乃祸国之物的传闻，最早就是他们传开的。


    其实主要也是因为，摄政王党干涉了太多阁老们的利益，还明里暗里帮助新皇顺利登基，才会这么针对。


    猫妖存在与否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杀了猫妖，足以给摄政王党一个下马威。


    新皇党虽然也不爽摄政王这种兴建庙宇的行为，但总归猫猫庙利于黎民百姓，因此尽管不看好，但还没有道想要将猫猫庙赶尽杀绝的地步。


    他们也不容易，阁老们势力强大，在朝堂根深蒂固，又是先皇一手提拔的，新皇党就算想要反抗，也得跟着先虚与委蛇一会儿，再慢慢瓦解。


    黎清楠回忆着父亲教授的知识，心想，那这个新皇要杀猫猫头，难不成也是被阁老逼迫的？


    好乱，人类的世界果然很复杂，难怪父亲和爹爹要逃走。


    京城虽好，但还是猫猫头山更快活一点。


    34.


    顺着狗皇帝离开的脚印，黎清楠一路穿过花园和廊檐，来到一处殿门前，里面传来了人说话的声音。


    但是因为那该死的符文，黎清楠的听力并不能让他听清里面的人在说什么，依稀只能分辨出里面确实有父亲和爹爹的嗓音。


    偷听了片刻后，里面讨论的声音越来越大，甚至有吵起来的架势。


    砰！


    啊！听出来了！这是熟悉的爹爹拍桌子准备打架的声音！


    爹爹要打狗皇帝了吗？


    爽！


    于是，他隐匿气息，戳了个小小的洞，迫不及待地朝里面张望。


    果然，爹爹虽然一身官袍，但领口露出来的中衣却五颜六色，很有爹爹的风格。


    长长的官袍并没有限制他的发挥，反而衬得他整个人更加有气势。


    父亲还在一旁喝茶，只见爹爹一把夺过父亲刚放到嘴边的茶杯，二话不说就往对面砸去！


    而他的对面，坐的正是——


    是——


    是……


    黎清楠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揉一揉，再往里看，整个猫猫头都呆住了。


    这眉眼，这喉结，这手，这身段，这这这……


    “爹爹！不能打呀！”


    情急之下，黎清楠冲破了符文的限制，化为猫猫头，一跃闯入殿内，然后重新化为人形，抱住祁庭煜的脖子，生生拦下来将要发作的黎霞碎。


    “这是我孩儿他父亲呀爹爹！你不能打他呀！”


    35.


    黎霞碎：“你说什么？”


    祁宿：“你说什么？”


    祁庭煜：“你说什么？”


    三人面面相觑，而后都齐刷刷看向黎清楠。


    祁宿最先反应过来，思来想去，轻轻接过黎霞碎手上的茶杯。


    ……


    然后重重摔在地上！


    “畜生！我打死你！”一向温文尔雅的祁宿挥起拳头，扑向祁庭煜。


    “不能打呀！父亲！”黎清楠又赶紧护住祁庭煜。


    “嗷嗷嗷——”三轮也焦急地摇着尾巴，在一旁转圈圈，嚎得撕心裂肺。


    不能打呀！外公！打死了三轮就没有父亲了！爹爹就没有夫君啦！


    就这样，因为黎清楠的突然加入，本来好好的权谋剧，瞬间变成家庭伦理剧。


    36.


    黎霞碎坐在太师椅上，双手环胸，跷着二郎腿听祁庭煜和黎清楠七嘴八舌讲完了事情的所有经过。


    “太傅，不，岳父，请用茶——”祁庭煜点头哈腰，给黎霞碎斟了一杯新茶，而后又给祁宿斟，“皇叔，不，岳父，您也用茶——”


    他刚刚知道黎清楠八岁的儿子其实是条奶狗，正在高兴呢，斟茶的时候还差点噗嗤笑出声。


    黎霞碎将茶水一口喝完，握着手里的杯子，瞪眼又要砸——


    “喵喵喵嗷——”


    以猫猫头形态挂在祁庭煜脖子上的黎清楠又开始哀嚎。


    还是洁白柔软的卷毛猫猫头，还是一眼就让人心软的水汪汪的湖蓝色眼睛，还是粉色的爪垫——


    黎霞碎咬碎了一口牙，将茶杯默默收回去。


    啪，捏碎了。


    祁庭煜火速给他换上新的：“这是今年的新窑，岳父大人喜欢捏，小婿给您送上一百套，您慢慢捏。”


    黎霞碎：“……”


    “皇上！我还是没有查到李小公子是哪个老不死家的！也没有找到他的儿子！”程放初突然推门而入，大喊大叫，“唉？李小公子？你在啊？唉？摄政王大人？太傅大人？你们都在啊？你们知道朝中有哪个姓李的阁老家有个小公子，带着八岁的儿子吗？别说，这阁老真是可恶，竟然连这么可怜的小公子都……唔唔唔——”


    祁庭煜将大殿们关上，望着祁宿和黎霞碎的满脑袋黑线，露出一个得体的微笑。


    37.


    第二日，早朝。


    “听说陛下已经抓到了狸子妖，那就还请陛下杀妖示众！”一个已经年仅花甲的阁老举着象笏，踱步上前。


    其余阁老都露出得意的微笑，还有些直接朝着祁宿挑衅。


    在他们眼里，摄政王尽管为新皇着想，可是在羽翼渐丰的新皇看来，摄政王早就已经成为了枷锁，想要摆脱摄政王，新皇只有跟更加强大的阁老党合作。


    祁庭煜：“哦。”


    阁老：“？？？”


    “陛下！狸子妖乃国之大患！不早日除之，恐惹事端！”另一个阁老见祁庭煜并没有明令下旨，又连忙站出来。


    祁庭煜：“嗯。”


    “陛下！”祁宿怀里抱着猫猫头黎清楠，黎清楠怀里揣着象笏，头顶戴着一个小小的冠冕，“臣离开京城期间，走访多处庙宇，各地百姓对狸奴庙皆赞不绝口——例如南方诸地，物产丰富而鼠患不断，硕鼠长如小臂，但自从兴建狸奴庙后，鼠患便逐年减少，如今更是年年丰收……”


    祁庭煜：“说得好！”


    “那既然皇叔都这么说了，这狸奴庙确实对民生大有裨益——那就在鼠患严重处再兴建狸奴庙，以后每月十五，朕都亲自祭拜！”


    众阁老：“？？？”


    众阁老：“陛下三思啊！”


    “陛下今日如此反常，莫不是也为猫妖所惑！”


    一个阁老突然将矛头指向祁庭煜，并且面向所有新皇党和墙头草：“看来，陛下不是抓到了猫妖，而是被猫妖附体了！”


    一时间，那些不参与党争的人，竟然也开始窃窃私语。


    “错！”黎霞碎接过祁宿手中的猫猫头黎清楠，将他举过头顶，“你们都睁眼看看清楚！这么可爱的小东西！能有什么错！能有什么错！”


    黎清楠眨眼，揣着象笏，扶了扶自己脑袋上的小乌纱帽，中气十足：


    “喵嗷嗷——”


    猫猫教万岁！


    “明明就是阁老颠倒是非！还企图嫁祸给可爱的狸子！”


    “喵嗷嗷——”


    猫猫头拯救世界！


    “臣附议！”一个刚从地方调来京城的官员，来到殿中央，“狸子没有错！狸子这么可爱！被附体了我也愿意！”


    “臣也附议！”


    “臣也附议！”


    38.


    两年后。


    摄政王和太傅联手新皇，将阁老势力全部清除，与此同时，各地猫猫庙香火旺盛，百姓安居乐业。


    新皇早在两年前就迎娶了摄政王和太傅家的小公子作皇后，并且永不再娶。


    ——对了，自那以后，宫里就多了一只神出鬼没但非常可爱的白卷毛蓝眼睛猫猫头。


    “呔！不许动！把你的皇位交出来！”


    祁庭煜一回到寝殿，就被扑倒在地。


    “柴柴，想我没有？”他一点儿也不恼，从怀里掏出刚刚让程放初去麦记买的馍馍夹肉饼，“给你带了好吃的。”


    “我不是柴柴，我是猫妖！”


    猫猫头叼过麦记的纸袋，露出排锋利的小猫牙。


    “……好，那现在我不小心被柴柴迷惑心智了。”祁庭煜乐意陪他玩游戏，装作眼神涣散的样子，走到龙床前，坐下。


    白光闪过，卷毛猫猫头瞬间变成了身着长袍的青年，容貌昳丽，桃花眼不笑也似笑。


    他得意地露出单边的小虎牙，咬了一口香喷喷热腾腾的馍馍夹肉饼，将里面的酸黄瓜叼出来，单独吃掉。


    “咳咳，那……我现在问你……”话到嘴边，黎清楠又不知道该问什么好了。


    这个游戏他们玩了很多次，问题已经快要没有了。


    “唔……那我问你，为什么在知道我是猫猫头之后，你一点也不害怕呢？”


    龙床上的人一把将青年揽进怀里：


    “因为……朕早就知道小公子是猫猫变的。”


    ——番外一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