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清楚，曾经的合作关系已经改变。现在，他是彻底的求庇护者。


    赵宇没有理会他的投诚。


    他将独眼龙带来的所有信息，与自己灵魂上的“观测印记”联系起来。


    毫无疑问，这个“秩序使徒”，就是那个高维存在派来的“修正者”。


    它在“记录”之后，开始了“清理”。清理掉所有它认为不合理、不稳定、不符合它那套冰冷逻辑的东西。


    赵宇的魂火转向洞穴之外，那里是正在被“格式化”的灰雾城。


    他忽然向独眼龙提了一个问题。


    “你觉得，这座城市里，最‘不合逻辑’的存在，是什么？”


    独眼龙愣住了，他顺着赵宇的思路去想，然后，他那只独眼里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恐惧。


    他看向赵宇那身由死亡构成的暗沉晶骨，又想到了那个能抹除概念、陷入沉睡的少女。


    一个早该死去，却窃取了帝君权柄印记的亡灵。


    一个身负光明与死亡两种对立血脉，却掌握了“定义终点”之力的凡人。


    他们本身的存在，就是对这个世界底层逻辑最大的嘲讽和颠覆。


    “是……是你们。”独眼龙用几乎无法听清的音量吐出这几个字。


    秩序使徒现在还在清理外围的“小错误”，比如谎言和刺杀。当它把这些都“修正”完毕，它的目标，必然会转向这座城市里最大、最根本的两个“不合逻辑”的源头。


    赵宇站起身，新生的暗沉晶骨发出细微的摩擦声。


    他朝着洞穴入口走去。


    独眼龙下意识地问：“大人，我们去哪？”


    “它在找我们。”赵宇没有回头，“我们不能待在这里，等着它找上门来。”


    大战将至。


    不，或许连战斗都算不上。


    你该如何去对抗一个能将你的武器定义为面包的规则本身？


    赵宇迈出洞穴，独眼龙紧随其后，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爬了出来。他们身后的余烬熔炉正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构成洞壁的岩石不再坚固，它们的连接处正浮现出细微的、不属于物理层面的裂痕，然后像积木一样一块块脱落，无声地坠入下方逐渐熄灭的火光中。


    “它……它在‘修正’这个地方！”独眼龙的声音里带着哭腔，“熔炉的能量太混乱了，不符合它的‘稳定’逻辑，所以它要把它拆掉！”


    赵宇没有回答。他的新躯体，那副暗沉晶骨，让他能更清晰地感知到弥漫在空气中的那股绝对规则。它没有情绪，没有意志，只是一套正在被强制执行的程序。


    “大人，我们现在怎么办？去哪里？”独眼-龙绝望地发问。


    “出去看看。”赵宇的魂火平静无波，他踏过崩落的石块，走向了曾经的灰雾城，如今的“真实地狱”。


    街道上并非独眼龙描述的那种纯粹的厮杀。那是一种更加诡异的景象。一个瘦小的身影刚从一名胖商人的腰间摸走一个钱袋，他还没跑出两步，手中的钱袋忽然变成了一块沉重的花岗岩。


    “啊！”


    瘦小身影发出惨叫，他的手腕被这突如其来的重量直接坠断，整个人摔倒在地。花岗岩砸在他的腿上，骨裂声清晰可闻。胖商人惊恐地看着这一幕，连滚带爬地跑了。没人敢去捡那个钱袋，或者说，那块石头。


    【行为：盗窃。判定：破坏财物归属权，引发混乱。修正：将''被盗物品''定义变更为''惩罚工具''。】


    系统冷静地分析着，将观测结果转化为赵宇可以理解的信息。


    赵宇停下脚步，他的暗沉晶骨在混乱的背景下显得格外醒目。他没有理会那个在地上哀嚎的盗贼。他的注意力被路边一株枯萎的花朵和一只死去的沟鼠吸引了。


    一个念头在他魂火中升起。


    他走到那株枯萎的花朵旁，伸出指骨，一丝微弱到几乎不存在的死亡本源轻轻触碰在花瓣上。花朵的枯萎过程瞬间加速，在几个呼吸间化作了最彻底的尘埃，被风吹散。


    紧接着，他又走到那只僵硬的死鼠旁。他调动起自己从“钥匙”中理解到的、与死亡相对立的那部分力量概念，同样用一丝微不足道的力量注入死鼠体内。


    周围的空气停滞了一瞬。


    那股无处不在的“秩序”规则，在这一小片区域里出现了明显的迟滞。它既要执行“死亡本源加速终结”这个符合逻辑的命令，又要处理“非生命体出现生命迹象”这个不合逻辑的现象。两种底层规则的判定在小小的尸体上发生了冲突。


    【警告：检测到悖论区域。‘绝对终结’与‘虚无创生’两种对立逻辑在同一目标上并行。】系统的声音响起。【‘秩序使徒’在该区域的规则修正效率下降17.4%。正在尝试解析优先级……】


    赵宇收回了手。他的魂火轻微地跳动了一下。


    找到了。


    一个微不足道的弱点。


    “大人……您在做什么？”独眼龙完全无法理解赵宇的行为，他只觉得每一秒都站在这条街上都是煎熬。


    赵宇没有解释，他正准备说些什么，灰雾城的另一端突然爆发出了一股庞大的、充满硫磺与毁灭气息的能量。


    “是‘焚心者’巴洛格！那个恶魔领主！”独眼龙尖叫起来，“他疯了吗？这个时候还敢这么释放力量？”


    一头高达十米的巨大恶魔出现在街道尽头。它浑身燃烧着黑色的火焰，每一步都在地面上留下熔化的脚印。它的存在本身，就是“混乱”与“邪恶”的代名词。


    “愚蠢的规则！滚出我的城市！”巴洛格发出咆哮，它的声音扭曲了空间，“这里由我说了算！”


    它举起巨大的利爪，准备将面前的一切都撕成碎片。


    然而，什么都没有发生。


    就在巴洛格利爪挥下的前一刻，它的动作僵住了。它身上的黑色火焰开始褪色，庞大的身躯边缘变得模糊，仿佛一副画作被水浸湿，开始化开。


    “不……这是什么……”


    恶魔领主的咆哮变成了无法理解的呢喃。它的存在感在所有人的感知中被飞速抹消。它不是在死去，也不是在消失。它像一个写错的字，正在被一只无形的手从现实这张纸上擦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