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三更。


    幽州城那沉重的包铁城门，在一阵令人牙酸的“嘎吱”声中，缓缓洞开。


    没有战鼓，没有号角，甚至没有一声呐喊。


    夜色成了大唐军队最好的掩护。


    一队队身着黑甲的步兵，如同沉默的潮水，悄无声息地涌出城门，迅速在城外列成方阵。


    紧随其后的是骑兵。


    马蹄上都裹了厚厚的棉布，战马的口中衔着木嚼，将所有可能发出的声音都压到了最低。


    月光下，数万将士汇聚成一片钢铁的暗流，杀气无声地弥漫开来。


    马三刀一马当先，他手中那柄门板似的环首刀在夜色中泛着幽光。


    他的身后，是三千最精锐的骑兵，他们是今夜的刀尖，目标只有一个——直捣中军，活捉颉利！


    李绩没有出城，他站在高高的城楼之上，手中举着那架黄铜打造的单筒望远镜。


    这是林浩派人送来的“神器”，此刻，城外突厥大营的混乱景象，在他眼中一览无余。


    火光四处闪动，人影乱窜，叫骂声、哭喊声、兵器碰撞声混杂在一起，那已经不是一座军营，而是一个即将崩溃的地狱。


    “将军，时机已到。”一旁的副将压低了声音。


    李绩缓缓放下望远


    镜，脸上没有丝毫波澜。


    “点火。”


    一声令下，城墙上数十个火盆被同时点燃，熊熊烈火冲天而起，将整个幽州城头照得亮如白昼。


    这突如其来的光亮，瞬间惊动了城外的突厥人。


    “敌袭！唐军出城了！”


    一名突厥哨兵嘶声力竭地吼叫起来，他拼命地想要敲响警锣，但一支破甲箭先一步穿透了他的喉咙。


    唐军的攻击，开始了！


    “杀——！”


    压抑了整整一个月的怒火与杀意，在这一刻彻底爆发。


    马三刀率先发出一声震天怒吼，双腿猛地一夹马腹，战马如离弦之箭般冲了出去。


    “随我冲！砍了颉利老狗的脑袋！”


    “杀！”


    三千铁骑瞬间启动，卷起漫天尘土，如同一柄烧红的烙铁，狠狠地烫向突厥大营那混乱的躯体。


    面对唐军的冲锋，突厥人的反应迟钝得令人发指。


    许多人还沉浸在抢夺食物的疯狂中，甚至没有拿起武器。


    当他们看到那片卷着死亡气息而来的黑色铁流时，第一反应不是抵抗，而是转身就跑。


    饥饿和恐惧，早已摧毁了他们作为战士的最后一丝尊严。


    “噗嗤！”


    马三刀的环首刀轻松地划开一名挡路突厥兵的胸膛，温热的血液喷溅而出。


    他看也不看，战马毫不停歇，继续向前。


    他身后的骑兵们，组成一道无法逾越的墙壁，将沿途所有试图抵抗的敌人碾得粉碎。


    更多的突厥士兵，在看到这副景象后，直接扔掉了手中的弯刀，跪在地上，哭喊着投降。


    但唐军没有理会他们。


    他们的目标，只有中军王帐！


    “放箭！”


    唐军步兵方阵中，无数弓箭手弯弓搭箭，一排排破甲箭呼啸着越过骑兵的头顶，精准地覆盖了那些还在零星抵抗的区域。


    惨叫声此起彼伏，为骑兵的冲锋清扫出一条血腥的通道。


    颉利可汗在中军大帐中，听着外面越来越近的喊杀声，脸色惨白如纸。


    “护驾！护驾！”他惊慌地大叫着，抓起自己的金刀，就想往帐后跑去。


    他最后的亲卫队，约有三百人，此刻正拼死挡在王帐之前。


    他们是整个大营里唯一还保持着建制和勇气的部队，与冲锋而来的马三刀所部狠狠撞在了一起。


    “铛！”


    马三刀一刀劈飞了一名亲卫的弯刀，反手一记横扫，将另一人拦腰斩断。


    “挡我者死！”他杀得兴起，浑身浴血，宛如一尊从地狱爬出的魔神。


    然而亲卫队确实悍不畏死，他们用自己的血肉，为颉利可汗争取到了宝贵的逃亡时间。


    颉利在几名亲卫的簇拥下，从王帐后方钻出，翻身上了一匹备好的快马，直奔北方而去。


    只要能逃回草原，他就有机会东山再起！


    城楼之上，李绩通过望远镜，清晰地捕捉到了这一幕。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冷酷的弧度。


    “韩威，该你了。”他轻声自语。


    就在颉利可汗以为自己即将逃出生天时，前方的黑暗中，突然亮起了无数火把。


    一支装备精良的唐军骑兵，早已等候在此，如同张开口的巨兽。


    为首的大将，正是韩威。


    “可汗，李绩大将军有请，跟我们走一趟吧！”韩威横刀立马，声音洪亮。


    颉利可汗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他被算计了！唐军主将早就预判了他的所有行动！


    “冲出去！”他疯狂地嘶吼着，挥舞金刀，试图做最后的挣扎。


    但他的卫队已经被马三刀的部队死死缠住，根本无法脱身。


    混乱之中，几支冷箭射来，颉利身边的亲卫纷纷落马。


    他本人也被一支箭射中了坐骑，战马悲鸣一声倒地，将他重重地摔在地上。


    没等他爬起来，马三刀已经带着一股腥风冲到近前。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在地上翻滚的颉利可汗，发出一阵狂笑。


    “颉利老狗，你也有今天！”


    “我跟你拼了！”颉利可汗目眦欲裂，捡起金刀，用尽全身力气朝马三刀的马腿砍去。


    “不自量力！”


    马三刀不屑地冷哼一声，手中环首刀闪电般劈下。


    只听“当”的一声巨响，颉利手中的金刀被直接劈飞。


    紧接着，刀锋一转，重重地拍在了他的肩膀上。


    “咔嚓！”


    骨骼碎裂的脆响清晰可闻。


    颉利可汗惨叫一声，整条右臂软软地垂了下去，人也瘫倒在地，再也动弹不得。


    “来人！给我绑了！”马三刀大吼一声。


    几名士兵一拥而上，用粗大的麻绳将这位不可一世的草原雄主捆得像个粽子。


    “颉利可汗，已被生擒——！”


    马三刀用尽全力，将这句话吼向整个战场。


    声音滚滚传开，传遍了突厥大营的每一个角落。


    一瞬间，整个战场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所有还在抵抗、还在逃窜、还在哭喊的突厥士兵，全都停下了动作，难以置信地望向中军王帐的方向。


    当他们看到自己的可汗像一条死狗一样被唐军士兵从地上拖起来时，最后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了。


    “完了……”


    “可汗被抓了……”


    “叮当……”


    不知是谁第一个扔掉了手中的武器，紧接着，兵器落地的声音此起彼伏，连成一片。


    数万突厥士兵，跪满了幽州城外的旷野，发出绝望而凄厉的哀嚎。


    李绩缓缓放下望远镜，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他看着被士兵高高举起的颉利可汗，脸上却无半点喜色，反而一片冰寒。


    他转过身，对身旁的传令兵下达了新的命令。


    “传令马三刀，把颉利可汗押到城楼上来。”


    “另外，全军清点俘虏，所有薛延陀部、回纥部，以及其他部落的首领，一个不漏，全部给我带到中军大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