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晶女们千辛万苦赶来时，眼前的景象让磐女这个主导者都忍不住扶额。


    活了不知多少年岁的灵漩，脾气古怪难以捉摸让人害怕的灵漩，居然被激到整个漩涡气鼓鼓地上下抖动，搅得四周海水一片混沌。


    一见磐女来，立刻哭腔控诉：“小磐女！你评评理！这小孩和小泥鳅，你是选我还是她们！”


    怎么还先委屈上了？关关不满地甩动着尾巴。


    磐女看着这个失态的“老小孩”，又瞅瞅另一边——姜黄几缕黑发贴在苍白的脸颊旁，明明很狼狈，却偏偏嘴角带着吵架吵赢了，狡黠又得意的笑。


    连带着关关人话都说不利索的小龙也翘着尾巴，龙瞳瞪得溜圆，一副“姜黄骂的都对，你果然除了会偷袭，其他都是渣渣”的回护模样。


    姜黄火上浇油：“磐女姐姐，你就选灵漩好了，毕竟我有关关有久落海里其他的朋友，这个灵漩嘛脾气这么差，除了你还能有谁理他？”


    漩涡上升：“你！”


    磐女一个头两个大。


    “选什么选！你羞不羞！”磐女双手叉腰指指点点，“多大个漩涡了，还跟个小姑娘和一条宝宝龙争宠？”


    “就是，活了多少年了，还只有这么一个朋友~”


    漩涡里挤出几滴水。“你偏心，明明是她先说我的！”灵漩委屈得气泡咕嘟咕嘟狂冒，“她说我难搞！说我是最不讨喜的漩涡！”


    “难道不是吗？”磐女毫不客气，“我带来的客人，你问都不问就偷偷卷下来，准备干什么，当零嘴吃了？”


    “……”被猜中心思的灵漩心虚了。


    “亏她们两个懂事，还给你带了果篮！”后面的海晶女在磐女提示下亮了亮果篮，“你看人家老珊瑚，吃饱了就睡多安生？骨夫人收了礼就办事多爽快？就你事儿多！”


    “那是他们笨！”


    “就你聪明呗，孤芳自赏呗？”


    “……没有，我只是不想跟笨蛋交朋友。”


    姜黄听到差点笑出声，不行，不能笑，差点忘记此行目的，赶紧抿住嘴。虽然看不见，但她完全能想象灵漩现在应该像个河豚气鼓鼓的样子。


    她举了举手：“我有个疑问，灵漩前辈是如何鉴定别人是不是笨蛋的？”


    磐女：“打不过他，也吵不过他呗。”


    姜黄施施然：“哦~~原来如此。”难怪，关关能打过他，她能吵过他，他才被气成河豚的。


    简单一句话，灵漩被怼得哑了火，确实。


    磐女看灵漩平静下来，叹了口气，语气放缓，但依旧带着敲打的意味：“还有，这两个是我的新朋友，不是你的零嘴！她们两个的特殊体质叠加想必你已经知道了，没吃进去要你的命算你运气好！”


    海晶女一族鼻子灵的，一路追来闻到的味道不言而喻。


    “可、可她的味道闻起来……”灵漩还想反驳味道很差，他才不会吃。


    “闻起来香也不准吃！”磐女声音一提，带着警告，“姜黄是我的新朋友，不是你平时吞的那些小虾米！她也是老珊瑚和骨夫人的新朋友！你要敢再乱来，小心他们联手把你这漩涡给填平了！”


    灵漩如遭雷击，这小孩都跟那两个笨蛋交上朋友了？！灵漩的“气焰”顿时矮了半截，探出无形的感知力仔细扫过姜黄和关关。


    小孩血液里有一种让它既不舒服又馋涎的力量，而小龙，虽说稚嫩，但血脉里蕴含的纯正煌煌之威确实做不得假。


    老珊瑚和骨夫人率先表示友好也算得上聪明。


    糟糕！那岂不是显得要吃掉她们的自己很笨？灵漩想着，漩涡都吓小了一圈。


    磐女见它怂了，开始画大饼：“都是老邻居了，和和气气不好吗？你也该找个机会跟老珊瑚和骨夫人交交好了。”


    姜黄：“老珊瑚和骨夫人人真的挺好的。”三言两语就跟她同一战线了，能不好吗？


    “听听人家说的，我能坑你吗？”


    “……好吧好吧，知道了知道了，你烦死了！”灵漩转了几圈，转问姜黄，“你们带果篮到我这儿来，有什么事求我？”


    姜黄这下软下态度：“额，我们初来乍到碰到点大麻烦，所以想请您也帮帮忙。”


    废话，不是大麻烦能来请他？但是她说“也”！


    “老珊瑚和骨夫人也答应了？”


    姜黄诚恳地点点头。


    哼，灵漩还是不想跟那两个笨蛋携手并肩作战。


    磐女看出他的想法，添油加醋：“你是不知道对方的威力能让你打得多痛快，接下来，肯定有不少‘好东西’会自己送上门，他们身上带的‘料’，可比果篮里的果子够味多了。你守在路口，还不是想怎么挑就怎么挑？”


    他本来就不稀罕什么果子，身为能伸能缩最疾劲的漩涡，这久落海里有什么地方他没去过，有什么东西他没吃过的？


    但是，提到打架，灵漩沉默了一下，漩涡的转动明显慢了下来：“……真的？有很多……能让我证明自己威力的机会？”


    “也不一定吧，万一第一战你就把他们打得落花流水闻风丧胆丢盔弃甲落荒而逃，估计他们以后也不敢再来久落海了。”姜黄几乎用尽自己会的所有成语。


    灵漩狠狠心动了，他想要找个证明自己的机会很久了，无奈老珊瑚和骨夫人怎么也不肯接受他的挑战。


    现在机会来了。


    他还嘴硬：“这条龙也会加入战斗的吧？”


    关关哼哼摇摇尾巴，那肯定，他肯定会誓死保护姜黄的。


    “那是自然，不但他，我们也会，”磐女手穿过漩涡，搅弄几下，挠到了漩涡的痒痒肉，“保证你能战个爽快，但前提是你得帮我们看住门，别放坏东西进来久落海，更不能再吓唬我的小朋友！”她特意把“小朋友”三个字咬得很重。


    灵漩：“……那，那行吧……不过她们下次来，要带甜甜的果子！不要这种扎嘴巴的！”


    磐女冲姜黄和关关眨眨眼：“都听到了吧？”


    媚眼抛给瞎子看，姜黄什么都看不到，也不妨碍她会意地朝着漩涡方向乖巧地颔首，全然没了刚才把灵漩气哭的嘴尖牙利：“谢谢灵漩前辈大人有大量，不跟我们这些小辈计较。”


    下次得叫关关找最甜最腻的果子来糊住他的嘴，妈呀，吵架真累人。


    关关也跟着“谢谢”了一嗓子，算是道谢了，但眼神里的警惕没放松半分，龙尾巴还下意识地圈着姜黄。


    他可没忘记刚才灵漩是怎么撕吧姜黄水下赖以生存的外膜的。记仇着呢小龙。


    就这么敲定大概事宜，离开昏暗的海渊往上游，重新感受到温暖的水流和隐约的光亮，姜黄一直强撑着的力气仿佛瞬间被抽空。


    她刚才还直挺挺的背脊抽掉了骨头，整个人软软地趴在关关背上，小脸埋在他颈侧最柔软的鳞片缝隙里，像只受惊后寻求庇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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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兽。


    孤儿出身，又骤然失明奔逃，她习惯将脆弱藏得很深，只有在绝对信任的关关面前，才会流露出属于十几岁女孩的后怕与依赖。


    “关关……”她的声音带着细微的颤音，从鳞片里闷闷地传来，“刚才……掉下去的时候……我好怕……”怕的不是冰冷的海水，而是被漩涡吞噬、再次变成孤身一人的绝望。


    关关身躯一僵。


    他和她心血相连，自然能清晰地感受到背上少女几乎要溢出来的恐惧，他回想起来又何尝不是呢。


    她们这一路，对“分离”的理解刻骨铭心。


    在还是小黑蛋时，就是他最初的噩梦。他急忙放慢速度，离海晶女们远了一些，变大，将姜黄托起得更平，即便她脱力亦或翻身也不会掉下去。


    喉咙里发出焦急又安抚的“咕噜咕噜”声，笨拙地调动鳞片，回蹭她，组织了很多次，依然语无伦次地表达：“不……怕！姜姜……在！关关……在！一起！永远……一起！”


    好单纯的承诺，在一起，就像一道阳光刺穿海水，驱散了姜黄心中的阴霾。


    “嗯！说好了，永远在一起！我们要一起变得超级厉害！厉害到再也没有什么能把我们分开！”


    关关用力地猛猛地点头，就不分开！


    他要再长大！要变得超级强壮！要学会战龙传承里所有厉害的本事！他要成为最坚固的堡垒，把姜姜牢牢护在里面，再也不让她受伤，再也不让她流血保护自己！


    回到海面晒姜黄最喜欢的太阳，关关小心翼翼地把疲惫的姜黄放到礁石上，然后自己变到最大，盘绕在周围，大脑袋搁在姜黄边上，眼巴巴地看着她，金色的大眼睛里只有单纯的保护欲。


    “关关，变，强！保护，姜，姜！”


    姜黄已经瞌睡得不行，听了这话心里又暖又酸。她还是生出力气伸出手，摩梭着找到他脸颊边的龙须，轻轻抚摸着：“我都知道的，不过，保护是互相的。你看，今天要不是你一直给我暖着，我可能早就在海底冻僵了。你不用心疼我那点血，要不是你带着我冲出来，我们可能就真的变成灵漩的点心啦。”


    “可……可……”可是他不能一直靠姜黄的血来变强，他得自己成长！


    姜黄：“我们心血共通，很有默契！我能感觉到你是不是开心，是不是紧张，你也能懂我想做什么，对不对？”


    这个是的，这个很好！他很喜欢这样！关关大眼睛眨了眨，立刻发出一连串欢快的低鸣，龙须在她手心挠了挠，龙尾巴尖儿也愉快地拍打着水面。


    这种和姜姜心意相通、并肩作战的感觉，让他心里满满的，比在海里吃到肥美的鱼还要开心。


    “所以啊，”姜黄收起笑容，小脸上露出与年龄不符的凝重，“坏蛋们肯定是不会罢休的。关关，我们得想办法，让我们的力量结合得更好。你的龙身，我的血，怎么才能更灵活地打架……你别排斥使用我的血，好么？”


    关关歪着大脑袋被姜黄摸着，一个模糊的念头，像小鱼吐泡泡一样，从他脑海里突然就冒了出来——


    如果……如果我也能像姜姜一样，有灵活的手脚，修出人的样子，是不是就能更紧地牵住她的手，把她护在身后？是不是就能在她看不见时做她的眼睛？是不是，交流更流畅？


    他有很多很多话想对姜黄说，有很多很多事想为姜黄做。


    这个念头让关关的龙心雀跃砰砰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