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芮走了过来，没有伸手扶他，只是递过来一瓶水。


    “欢迎来到，演员的世界。”她声音平淡。


    周弈接过水，拧开，灌了一大口。冰凉的液体滑感到刺骨的寒意。


    他不是演员，他只是一个被围观的病人。


    “行了，起来吧。”何老师站起身，又恢复了那副百无聊赖的样子，仿佛刚才那个眼神发亮的人不是他。他重新拿起核桃，在手里盘着过喉咙，让他混乱的思绪清醒了些许。


    是啊，演员的世界。


    一个可以光明正大，当疯子的世界。


    半个月后，《九天》剧组，剧本围读会。


    巨大的会议室里坐满了人，导演，“解放天性的课，你不用上了。你现在的问题不是放不开，是怎么收回来。”


    他瞥了一眼角落里一直默不作声的唐芮，又看向周弈：“这东西是天赋，也是魔鬼。用不好，戏演完了，人也疯了。圈子里这样的疯子，我见得多了。”


    唐芮走了过来，从旁边的架子上拿了瓶矿泉水，拧开，递到周弈面前。


    周弈抬起头，眼神还有些涣散。他看着唐芮，她的表情没什么变化，但那双清澈、编剧、制片人，以及一众主演。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无形的压力，咖位、资历、背景，都化作一张张不动声色的脸。


    周弈坐在属于他的“男主角”位置上，旁边就是唐芮。他穿着Tony为他准备的黑色卫衣，帽檐压得很低，整个人散发着一种“别惹我”的生人勿近气息。


    他一眼就看到了斜对面的林泽。


    林泽也看见了他，眼神里的嫉妒和不甘几乎要化为实质。他到底还是托的眼睛里，没有何老师那种审视和兴奋，只有一片平静的湖水。


    他接过水，冰凉的瓶身让他打了个激灵，混乱的思绪被拉回来几分。


    “何老师，”唐芮开口，声音不大，却让整个房间的焦点都聚了过来，“收放自如的前提，是拥有足够强大的内核。他现在，只是找到了开关，还不知道怎么控制电流。”


    “哦？”何老师挑了挑眉，“那依你看呢？”


    “过度的技巧训练，会磨损他的灵气。”唐芮直视着何关系进了组，演一个出场不到三集的炮灰师兄。此刻，看着坐在主位的周弈，他手里的剧本都快被捏烂了。


    “咳，人都到齐了，咱们就开始吧。”王导清了清嗓子，他还是那副暴脾气，但今天明显收敛了不少，“从第一场开始，大家找找感觉。”


    围读会正式开始。


    前面的几场戏波澜不惊，大家念着台词，气氛客气又疏离。直到第一场属于男主角长渊的重头戏。


    长渊，上古老师，不卑不亢，“不如让他直接去看，去看那些已经被打磨好的‘成品’，是怎么控制电流的。”


    何老师盘核桃的动作慢了下来，他眯着眼，似乎在琢磨唐芮的话。


    几秒后，他点了点头：“有点意思。行，神君，因故被罚镇守九天之巅，性情孤僻，冷如冰霜。这场戏，是他与闯入禁地的女主凤离的第一次正面交锋。


    与周弈对戏的，是饰演女二号的当红小花，她娇俏今天的课就到这儿。小子，”他冲周弈扬了扬下巴，“你今天的作业，就是去看三部电影，拉片看。我要你写一份人物分析报告，每个角色不少于三千字。明天早上交给我。”


    周弈：“……”


    他感觉自己不是地念出第一句台词：“神君，小仙无意闯入，还请神君恕罪。”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周弈身上。


    周弈没有抬头，他只是缓缓翻过一页剧本，然后，用一种没有任何起伏，却仿佛带着来当演员的，是来考研的。


    “片单，让那丫头给你。”何老师指了指唐芮。


    说完，他也不管周弈什么反应，背着手，盘着核桃，慢悠悠地走出了表演室。那背影，带着一种挖到宝之后的志得意满。


    房间里只剩下周弈和唐芮，还有远处几个假装在忙碌，实则耳朵竖得跟天线似的工作人员。


    周弈喝了口水，喉咙里的灼烧感才稍微缓解。他扶着墙，千年寒冰的语调，吐出了三个字。


    “你是谁。”


    那声音不大，却像一把冰锥，瞬间刺入每个人的耳朵里。会议室的温度，仿佛都降了几度。


    那不是质问，甚至不是疑问。


    那是一种，视万物为蝼晃晃悠悠地站起来，腿肚子还在打颤。


    “谢谢。”他低声说。


    他知道，刚才又是唐芮帮他解了围。把他从一个“需要治疗的病人”，拉回到了一个“有待打磨的天才”的定位上。


    “蚁的，绝对的漠然。仿佛在他眼中，眼前的活物，与一块石头，一粒尘埃，没有任何区别。


    对戏的小花愣了一下，被他这股气场震得差点忘了词。


    唐芮饰演的女主凤离的台词紧随其后。


    我只是在保护我的男主角。”唐芮的语气很淡，“你的商业价值，和我绑定在一起。”


    周弈扯了扯嘴角，这理由，现实得让他无话可说。


    “走吧，秦姐的团队应该等急了。”唐芮率先朝门口走去。“我是凤离。”她的声音清越，带着不屈的韧劲，像一道暖阳，试图划破这片寒冰。


    周弈终于抬起了眼。


    他看着唐芮，眼神里没有半分情绪，空洞，冰冷，像是透过她在看无尽的虚空。


    “凤离？”他重复了一遍，嘴角勾起一个极淡的，几乎看不见的弧度，“没听过。”


    “滚。”


    最后一个字，轻飘飘的，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


    林泽在对面看得目瞪口呆。


    刚走出训练大楼，Linda就跟一阵风似的迎了上来。她脸上的表情很复杂，看着周弈的眼神，已经彻底变了。不再是面对一个不听话的新人，而是像在看待一件威力巨大，但极不稳定的精密武器。


    “何老师……都跟我说了。”Linda的语速都慢了下来，似乎在斟酌用词，“周弈，你……很好。”


    她想说“你很有天赋”，但话到嘴边，又觉得这词太轻了。何老师在电话里用的原话是：“这小子不是来演戏的，他妈是那个在恋综里穿着二次元睡衣的宅男？这演技，吊打他这个科班出身的好几条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