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囚牢里的火光
作品:《女扮男装,和孪生兄长互换人生后》 黑风寨的石牢内,潮气顺着石壁爬满十六间牢房,每一寸空气都浸着霉味与绝望。
最里头的牢房塞着七八口人,白发老汉蜷在草堆里,浑浊的眼珠蒙着层灰,连呼吸都轻得像怕惊扰了谁。
对面牢房的破草席上,三个年轻妇人背抵着背,怀里的孩子哭得声嘶力竭。
她们轮流用袖口擦去娃娃脸上的泪,自己的泪珠却像断线的珠子,砸在补丁摞补丁的衣襟上洇出深色的痕。
最外间的铁栏被摇得哐啷乱响,刀疤脸青筋暴起的手死死攥着栏杆:“臭小子!有种放老子出去单挑!”
吼声刚落,他眼角余光瞥见斜对过牢房:
一个五六岁的娃正蜷在墙角,被吓得眼睛瞪得浑圆,下一秒“哇”的哭开了嗓。
刀疤脸的怒气压下去半截,粗糙的手掌从栏杆缝里伸出去,虚虚护在那娃身前:“有爹在,狗蛋别怕。”
“等大当家、二当家回来,一刀砍死这小子!”
他声音冷硬,却少了几分戾气,“这臭小子得意不了多久......大当家定会来救咱们。”
相邻牢房的几个青壮汉子跟着咒骂,只是那骂声里裹着抖,显得底气不足。
石牢门口。
温长宁一身黑衣立在门框边,侧脸被火把照得半明半暗,指间那封信被捏出几道折痕。
信上是哥哥温长空的字迹,墨迹透着股踏实:“青溪县莽村建设过半,水渠已通,荒地翻新过半,苗种、农具齐备,资金尚足,唯劳力仍缺。”
“新增工分制试行,村民干劲足;学堂、救济策略落地,民心已稳。”
她指尖在“劳力仍缺”四字上顿了顿,抬眼时,眸底掠过一丝锐光,快得像流星。
“大当家雷震天,二当家钱通。”
清脆的声线撞在石壁上,石牢里的咒骂声戛然而止。
温长宁慢悠悠晃了晃手里的信,目光扫过刀疤脸骤然绷紧的下颌:“你们真觉得,那两个蠢货是我的对手?”
人群里起了阵骚动,像水面被投了石子。
有人开始偷偷交换眼神。
谁都忘不了昨天那场景:这黑衣少年握着红缨枪,像阵黑风卷进寨门。
不过一炷香的功夫,就把所有反抗的人卸了胳膊,动作快得让人看不清招式。
守寨的老陈头后来说过,这小子身手比当年镇守边关的赵将军还利落,以一敌百不在话下。
刚才还嘴硬的几个小匪顿时矮了半截。
就这身手,怕是黑风寨五个当家捆在一起,也不够人家打的。
“你们被关在这儿,”
温长宁忽然勾了勾唇角,那笑意却没抵达眼底,“就是等雷震天和钱通回来。一起解决,省得我再跑一趟。”
火把爆了个火星,照亮牢里一张张煞白的脸。
刀疤脸的拳头攥得指节发白,方才还挺得笔直的脊梁,不知不觉间弯下去些许。
温长宁忽然扬高了声音,黑衣在火光里漾开细碎的影子:“青溪县令王大人正和我妹温长宁一起拓荒建城。”
她顿了顿,目光像张网,轻轻落在那些紧抱着孩子的妇人身上:“你们若肯为建设青溪出份力,倒是条生路。”
石牢里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
咚、咚、咚!
敲在每个人的嗓子眼。
有人偷偷抬眼,望见那黑衣少年的眼睛亮得惊人。
像盛着两簇火,坦荡又真诚,让人没法不信。
“青溪的规矩,”
温长宁的声音像敲在青石上,字字清晰,“孩子读书不要银子,老人养老有米粮,身体不便的能领份轻便活计。但你们是戴罪之身,头三年工分减半。”
“工分?”
一个汉子忍不住低问,声音发颤,像怕惊扰了什么。
“就是干活记分,”
温长宁解释得干脆,“分够了能换粮食、布匹,攒多了还能兑银子。”
最角落里的老汉忽然动了动,沙哑的声音响起:“孩子......孩子读书真不要银子?”
“没错,”
温长宁迎上他浑浊的眼睛,语气平稳,“这些,也只是青溪建设的初步福利。”
石牢里。
年轻妇人怀里的孩子不哭了,瞪着乌溜溜的眼睛望过来;
刚才还咒骂的汉子们凑在一起,肩膀撞着肩膀,眼里的恐惧正一点点被许久未见的光取代。
刀疤脸猛地抓住栏杆,指节泛白:“你说的是真的?我们这种人......也能过上这日子?”
“信不信由你们。”
温长宁转身要走,“给你们半个时辰考虑。”
身后突然爆发出此起彼伏的应答,声浪震得石牢顶上落下簌簌灰尘。
“去!我们去!”
刀疤脸的声音最响,他一把将自家娃从栏杆缝里往外推了推,对着温长宁的背影重重作揖,“只要狗蛋能念书,让俺干啥都行!”
...
翌日
云天府西郊的破庙,檐角的铜铃早已锈成废铁,在夜风里晃出喑哑的响。
庙门虚掩着,漏出的火光在地上投出两道扭曲的人影。
“哐当”一声划破天空。
雷震天扛着个挣扎的身影,一脚踹开木门。
他大步走到供桌前,随手将人甩在供桌上。
邓如萍摔落在供桌,发髻散乱如流云,月白裙裾被香灰染出大片灰痕,露出的脚踝在火光里泛着失血的青白。
鬓边那支母亲留赠的珍珠珠花滚落在地,与供桌下的泥垢相缠。
她死死咬着下唇,齿尖几乎要嵌进肉里,唇角的血珠顺着下巴滴在香灰上,晕开点点刺目的红。
“老实待着!”
雷震天攥着鬼头刀的手青筋暴起,刀面映出他狰狞的脸,“
等换回我三弟柳强,就送你这娇小姐去见阎王!你爹断我财路、剿我弟兄,这笔账,得用你的命来清!”
邓如萍缩在供桌角,忽而无奈地笑了笑。
自家爹爹是出了名的刚正不阿,断不会为了她妥协放掉双手沾满鲜血的土匪。
供桌下的阴影里,霉味混着若有似无的血腥气钻进鼻腔。
她闭上双眼,将呜咽声堵在喉咙里。
再睁眼时,眼底的慌乱被清明所替:与其哭着求饶被这帮恶匪耻笑,不如留几分体面。
“大哥,这丫头细皮嫩肉的,”
钱通往火堆里添了根柴,火星子溅在他油光锃亮的手背上,他却浑然不觉。
一双三角眼黏在邓如萍曼妙的身姿,像条贪婪的野狗,“等换了三弟,直接撕票怪可惜的......”
“不如让兄弟先‘伺候’伺候?也让邓知府知道,他的金枝玉叶,在咱们手里跟窑姐儿没两样。”
雷震天啐了口唾沫,火星子在他脚边炸开:“随你折腾,只要别耽误了救三弟。”
钱通嘿嘿笑起来,搓着脏手朝供桌挪去。
他的脚步声拖沓得像拖在地上的铁链,每一步都踩在邓如萍紧绷的神经上。
恐惧交织着厌恶漫上心头,邓如萍的眼泪终于决堤,却只能徒劳地往供桌深处缩。
后背抵住冰冷的桌板时,才惊觉退无可退。
她猛地闭上眼,睫毛上悬着的泪珠"嗒"地砸在香灰里,砸出个小小的凹痕。
眼角余光瞥见供桌那截磨得发亮的桌角,再抬眼时,钱通那张淌着涎水的脸已近在咫尺。
朱唇被牙齿咬得泛白,却字字如淬了冰:“今日你敢碰我一根手指,我便一头撞死在这桌角上。”
她挺直脊背,泪痕未干的脸上竟浮出几分决绝:“邓家女儿,死也不受这等污辱。”
钱通闻言先是一愣,随即爆发出粗嘎的笑,唾沫星子溅在她裙角:“小美人倒是有骨气。”
他伸出手愈发急切地去扯她衣襟,语气里满是嘲弄:“你死了才好,省得老子多费力气!”
破庙外的老槐树上,温长宁伏在虬枝间,玄色衣袍与暗影融成一片。
她攥着红缨枪的手心沁出薄汗,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昨日,她刚将归降的山匪妥帖安置在青溪县。
刀疤脸孟大壮便跪在地上,磕得额头淌血,把雷震天与钱通绑架邓知府千金、妄图交换三当家柳强的阴谋和盘托出。
这雷震天的计划,对她而来就是上天递来的契机。
邓知府手握武举举荐权,救他女儿,便是敲开那扇通往京城大门的第一块砖,是向云家复仇的必经之路。
她连夜快马加鞭,早早地伏在最粗的枝桠上,就为了手刃匪首,迈出为娘亲复仇的第一步。
这时。
庙内传来布料摩擦的窸窣声,伴着邓如萍骤然拔高又被强行憋回去的抽气。
温长宁眸光骤然冰凝,屈指扣住一枚尖锐的石子。
腕力迸发的瞬间,玄色衣袖在夜风中划出利落弧线。
石子破空带起“咻”的锐响,像道黑色闪电直刺目标。
精准砸在钱通探向少女衣襟的手腕上。
只听“咔嚓”一声脆响。
骨头错位的闷响混着钱通杀猪般的嚎叫炸开。
他捂着以诡异角度歪向一边的手腕,疼得在地上打滚:“谁?哪个混账东西暗算老子?”
雷震天猛地抄起墙角的鬼头刀,刀面反射着火堆的红光,映出他狰狞扭曲的脸,扯着嗓子怒喝着:“滚出来!”
“是你爷爷我来了,还不跪下迎接你爷爷!”
话音刚落,温长宁已从三丈高的树桠跃下。
破庙那扇朽坏的窗棂在红缨枪枪尖下四分五裂,木屑飞溅中,她裹胁着夜风翻入庙内。
看着眼前的蒙面少年,雷震天不屑地狂笑:“哪来的野狗敢在此撒野?”
话落,他怒上心头,挥起鬼头刀,继续喝道:“老子叱咤江湖时,你还在穿开裆裤!”
钱通在地上疼得龇牙咧嘴,眼里却烧着毒火:“大哥废了这小兔崽子!敢断老子的手,我要剥他的皮、抽他的筋!”
雷震天手腕翻转,脚下猛地跺向地面,借势旋身,鬼头刀带着劈山裂石的力道,直斩温长宁腰侧。
“就这点能耐?”
温长宁踮起脚尖,轻松躲避。
她挥动着红缨枪,嘴角满是玩味,“该你爷爷出手了!”
话落,她在空中拧身如灵鹤,红缨枪突然变刺为扫,枪尖精准点在刀背三寸处。
两兵相接的瞬间,雷震天只觉一股绵密却霸道的巧劲顺着刀身涌来,虎口突然发麻,鬼头刀竟险些脱手。
他惊怒交加时,对方已借势落地。
枪尖斜指地面,玄色衣袍稳如磐石。
钱通已摸到短刀,拖着断手扑过来,眼里的怨毒几乎要溢出来:“小杂种,给我死!”
短刀寒光直刺温长宁后心,招式阴狠得不留余地。
供桌后。
邓如萍看得心胆俱裂,刚要惊呼,却见那黑衣少年像背后长了眼。
她忽然看清少年的侧脸:下颌线利落如刀削,火把的光在他眼底跳跃,竟比火堆还要灼烈。
这会是救星吗?
还是另一伙恶匪?
疑虑刚冒头,便被少年接下来的动作攫住目光。
温长宁枪杆猛地向后一撞,动作快得只剩残影。
只听“嘭”的闷响,像巨石砸中皮囊。
钱通喷出的血雾溅在供桌布上,短刀脱手飞出,“哐当”钉在梁上兀自震颤。
雷震天见状怒吼着再次挥刀,刀锋里裹着他压箱底的蛮力:“老子劈了你!”
温长宁不闪不避,枪尖突然下沉如灵蛇钻洞,避开刀锋的瞬间,枪杆已如长蛇缠上雷震天手臂。
雷震天的胳膊以诡异的角度弯折,鬼头刀“当啷”落地。
整个过程快得让人看不清招式,仿佛不是人在动,而是枪在自行狩猎。
“你……”
雷震天瞪圆了眼,脸上的狞笑僵成错愕。
温长宁手腕一旋,枪尖抵住他咽喉,声音冷得像冰:“这么菜,也敢出来混?”
钱通在地上抽搐着,眼里的杀意变成惊恐;
雷震天喉咙滚动,却半个字也说不出来。
供桌后。
邓如萍望着那道玄色背影,少年身形挺拔如松,持枪的手腕稳得没有一丝颤抖。
方才还凶神恶煞的匪首,此刻在少年面前竟如土鸡瓦狗般不堪一击。
破庙里跳动的火光勾勒着少年利落的轮廓,竟比白日里最烈的日头还要耀眼。
邓如萍紧绷的脊背骤然一松,攥得发白的掌心终于舒展,冷汗浸透的里衣贴着肌肤,带来一阵发凉的轻颤。
温长宁转身朝她走来时,她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警惕地抬眼。
这少年身手狠戾,又突然出现,谁知是敌是友?
未等她开口,一件带着淡淡皂角香的玄色外衣已披在肩头,带着体温的暖意瞬间裹住了她冰凉的身子。
温长宁俯身,一手拎起一个瘫软的匪首,足尖在供桌上轻轻一点,整个人便如惊鸿般跃向窗口。
“公子!”
邓如萍猛地回过神,急忙起身想追,“多谢公子相救,敢问公子高姓大名……”
“路见不平而已。”少年的声音隔着夜风传来,清冽如泉,“姑娘不必挂怀。”
话音未落,那道玄色身影已消失在庙外的夜色里,只余下那件外衣上残留的余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