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李成栋之死

作品:《我在大明当军阀

    “张献忠,癣疥之疾也!其志大才疏,暴虐无谋,终非成事之主。然其部众数万,甲仗粮草充足,正可为大人所用之寇!大人只需在归德城下,稍作姿态,放其一条生路,使其流窜他处,则河南剿贼之局,一日不可无大人!”


    牛金星淡淡地笑道:“朝廷倚重,兵权在握,大人便可效法那关宁铁骑,坐拥强军,虎视中原!进,可平流寇安天下,成不世之功;退,亦可割据一方,保境安民,使宵小不敢侧目!此乃养寇自重,以图长远之策!大人三思啊!”


    “养寇自重?”


    陈明遇的脸上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嘲讽。他缓缓站起身,身姿在暗淡星光下如同一柄即将出鞘的利剑。


    陈明遇没有被牛金星描绘的美好前景所迷惑,反而一针见血地刺破了这诱人陷阱的核心:“牛先生好算计。可惜,你算错了一点。”


    牛金星微微一怔:“大人这是何意?”


    “江湖不是打打杀杀,只有有了打打杀杀的本事,人家才会跟你讲人情事世!”


    陈明遇向前一步,逼近牛金星,那无形的压迫感让牛金星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半步:“养寇自重?那是祖大寿关宁军才有的资格!他们兵强马壮,根深蒂固,朝廷投鼠忌器!而我陈明遇的睢阳军,是什么?”


    陈明遇不禁想起东江军,东江军为什么袁崇焕说整编就整编?毛文龙这个东江军总兵,说杀就杀?


    这是因为东江军从来没有拿得出手的战绩,在朝廷眼里,东江军就可有可无?反观关宁军,哪怕崇祯二年,建奴兵临京城,关宁军的牛皮被戳破了,可崇祯皇帝却没有处置关宁军,不是因为他信任袁崇焕,信任关宁军,而是关宁军就比如屎里的黄金,他们虽然打不过建奴,胜少败多,但是对付流寇的时候,还是可以使用的。


    哪怕大凌河之战失败,祖大寿还是官照做,钱照拿。


    陈明遇猛地一指帐外,指向那片死寂的营盘:“睢阳军一支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穷困军户,是靠着从死人身上扒下甲胄、磨钝了豁口的刀枪!是朝廷一道圣旨就能打为罪囚,一个御史风闻就能弹劾下狱的微末卫所!”


    “没有雄厚的根基,没有朝廷不敢轻动的实力,养寇?养得起吗?张献忠这头饿狼,会甘心做我手里随意拿捏的棋子?只怕稍有不慎,先被这饿狼反噬,啃得骨头渣子都不剩!到时候,朝廷正好名正言顺,给我扣上一个通贼纵寇的新罪名,将我连同睢阳军碾得粉碎!牛先生,这自重之路,是万丈深渊,我陈明遇,跳不起!”


    牛金星脸上的笑容僵住了,他没想到陈明遇看得如此透彻,拒绝得如此干脆。他试图再开口:“大人……”


    “不必说了!”


    陈明遇断然打断,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归德,我必救!张献忠,我必战!不仅为那一城百姓,更为我睢阳军自己!”


    陈明遇猛地转过身,背对着牛金星,面向帐外那片无垠的黑暗,声音陡然拔高,如同出鞘的龙吟,穿透了牛皮帐幕:“养寇自重,是弱者苟且的权谋!我陈明遇,不屑为之!睢阳军要的,不是苟延残喘,不是仰人鼻息!我们要的,是堂堂正正,杀出一条血路!用张献忠的血,用他麾下所谓百战精锐的尸骨,在这中原大地之上,铸就睢阳军三个字的赫赫威名!”


    “这一战,我不仅要打,还要打得张献忠魂飞魄散!要打得朝廷衮衮诸公,再不敢轻言问罪!要打得天下人都知道,睢州城下杀出来的睢阳军,是能撕碎任何强敌的虎狼之师!是能左右河南战局、甚至影响天下大势的睢阳军!”


    “唯有如此,用张献忠的人头,用归德城下的大捷,用无可辩驳的战功,才能换来真正的自重!才能让王承恩的承诺,让陛下的期许,真正落地生根!才能让那些想置我于死地的魑魅魍魉,投鼠忌器,不敢妄动!这,才是我睢阳军的生路!唯一的生路!”


    帐内死寂。


    牛金星被陈明遇话语中那股破釜沉舟、气吞山河的决绝气势所震慑,一时间竟哑口无言。


    他看着那个挺拔如松、眼中燃烧着焚尽一切野望的年轻将领,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此人绝非池中之物,其心志之坚,格局之大,远超他的预估。


    养寇?


    恐怕是养虎为患!


    “牛先生!”


    陈明遇的声音恢复了平静,却带着些许的冷意:““你的‘好意’,陈某心领了。请回吧。告诉闯王,他若想逐鹿中原,我陈明遇,在归德城下等他来战!至于张献忠……他的人头,我睢阳军,收定了!”


    牛金星脸色变幻,激动的想哭。


    他本被人陷害,这辈子没缘官场,了不起就是成为某位官员的幕僚,这一辈子无法登上前台,指点江山。


    他被迫投靠陈明遇这个武夫,作为高高在上的举人,这并不是他想要的。


    直到现在,他这才意识到,陈明遇不是传闻中的江湖郎中,更不是一介武夫,而是一个枭雄。


    陈明遇哪怕将来无法夺取江山,这历史上,绝对会留下陈明遇的一席之地,他作为陈明遇的谋士,未来也会名扬天下。


    牛金星突然后退三步,跪在陈明遇面前:“大人,学生牛金星愿效死!”


    “良臣择主而事,良禽择木而栖!”这句话,源于左传,也是儒家思想重要价值观,这句话经过三国演义,最终演变成了耳熟能详的这句话。


    牛金星虽然从陈明遇率领睢阳卫右千户所的家丁兵,围剿白额虎的时候,被陈国栋所救,可事实上,他一直看不上陈明遇以及他的睢阳军。


    直到现在,牛金星这才意识到,陈明遇依靠他个人的魅力,凝聚起来的、冰冷而狂暴的力量。


    他知道,这是一支即将扑向猎物的伤虎,一支要用敌人的血与骨来为自己正名的哀兵,未来一支横扫天下的铁军。


    “当年铁木真用铁和血,将一盘散沙的蒙古诸部凝聚起来,现如今,归德城,在哭,张献忠的刀,在啸!我要用铁和血,铸造睢阳军的威名,要用铁和血,重新凝聚天下人心!”


    睢阳军骑兵团大营,一处稍显规整的牛皮军帐内,烛火摇曳,映照着两张同样被风霜刻蚀、此刻却神色迥异的脸。


    高杰粗糙的大手死死按着案面,指关节因用力而发白,青筋在古铜色的皮肤下虬结凸起。他赤红的双眼死死盯着坐在对面的李成栋:“李二!你他娘的给老子说清楚,你要干什么?”


    烛火在李成栋脸上投下跳动的阴影。


    相较于高杰的暴怒,他显得异常平静,甚至带着一种近乎冷酷的疏离。他慢条斯理地端起碗,抿了一口烈酒,辛辣的液体滑过喉咙,却没能驱散他眼中的那层冰寒算计。


    他放下碗,抬眼迎向高杰那几乎要喷火的目光,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如同冰锥:“高大哥,稍安勿躁。坐。”


    “坐个屁!”


    高杰一拳砸在木案上,震得碗碟乱跳,酒水四溅:“老子问你话!为什么违抗大人的军令?陈大人待我等不薄……”


    “待我不薄?”


    李成栋嘴角勾起一丝极其刻薄的冷笑,带着一种压抑已久的怨毒和不甘:“高大哥!你醒醒吧!陈明遇他待你再厚,能给你什么?啊?!”


    李成栋猛地站起身,逼近一步,目光锐利如刀,直刺高杰:“一个区区的睢阳卫指挥佥事!正四品!芝麻绿豆大的官!他自己都是泥菩萨过河,靠着王承恩一道口谕才勉强保住脑袋!他能给我们前程?能给我们富贵?能封侯拜将,荫妻庇子吗?做梦!”


    李成栋的声音如同淬毒的匕首:“你看看这睢阳军!看着是有四千多人马,好大的声势!可骨子里是什么?是空架子!能称得上老卒的,还有多少?一千?撑死一千五百!剩下那两千五百人,都是些什么货色?是睢州城破后收拢的溃兵游勇!是归德府外裹挟来的流民饥民!放下锄头拿起刀枪才几天?连血都没见过!队列都站不齐!你指望他们去跟张献忠麾下那些杀人如麻的老贼硬碰硬?”


    李成栋越说越激动,语速越来越快,仿佛要将积压已久的愤懑和不屑尽数倾泻:“陈明遇他凭什么打?就凭他那点虚名?凭王承恩一句空口许诺?归德府城下是什么?是张献忠刚刚吞掉一万多山东军、凶焰滔天的数万精锐!是龙潭虎穴!是绞肉机!他陈明遇带着这点新兵蛋子一头扎进去,不是找死是什么?!他败了,死了,倒是一了百了!可我们呢?我们这些跟着他卖命的兄弟呢?他给不了我们前程,难道还要拉着我们一起去给他陪葬?”


    “你放屁!”


    高杰怒发冲冠,额角青筋暴跳,一把揪住李成栋的衣襟,碗口大的拳头几乎要砸到他脸上:“陈大人用兵如神!哪一次不是以弱胜强?阳固镇,睢州城外,哪一次不是绝境逢生?新兵怎么了?老子当年也是新兵!没打过仗,刀架脖子上自然就会砍了!跟着陈大人,就有活路!就有功名!你这贪生怕死、忘恩负义的……”


    “活路?功名?”


    李成栋毫不畏惧地瞪着高杰:“高大哥!醒醒吧!陈明遇的路,走到头了!朝廷为什么给他口谕?因为张献忠太凶!因为手里实在没刀了!不得已才用他这把豁了口的破刀去挡一挡!一旦张献忠退了,或者……陈明遇这把刀断了、卷刃了,你以为朝廷还会记得他?还会记得我们这些他麾下的残兵败将?别忘了,他头上还顶着抗旨不尊、丧师失地的罪名!王承恩能保他一时,能保他一世?能保我们这些跟着罪将的丘八?”


    “识时务者为俊杰!高大哥!你我兄弟,一身本事,何必吊死在这棵眼看就要倒的歪脖子树上?河南这么大,带兵的又不止他陈明遇一个!左良玉左帅拥兵数万,雄踞湖广!贺人龙贺总兵也是悍将!还有朝廷新派来的督师……哪个不比陈明遇这艘破船稳当?只要手底下有兵,有刀,投过去,换个山头,照样搏前程!何必跟着他去填归德府那个无底洞?”


    “换山头?”


    高杰如遭雷击,踉跄后退一步,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兄弟,一股彻骨的寒意瞬间从脚底窜遍全身:“李成栋!你……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陈大人待你如手足!你竟敢……竟敢存了这等龌龊心思,你忘了,睢州之战时,是谁带着亲兵队杀进去把你捞出来的?是陈大人!没有他,你李成栋早就烂透了!臭了!你现在翅膀硬了,嫌陈大人官小,嫌睢阳军破船了?想另攀高枝了?!还要拉着老子一起当那背主求荣的猪狗?”


    高杰猛地抄起案上那半碗残酒,狠狠摔在李成栋脚下!“啪嚓!”大碗粉碎,酒液和碎片四溅!


    “老子告诉你!李二!老子高杰,生是陈大人的兵,死是陈大人的鬼!这身骨头,这副肝胆,早就卖给睢阳军了!你要当那三姓家奴,自去当!别污了老子的眼!更别想拿老子和兄弟们的人头,去给你当投名状!”


    高杰胸膛剧烈起伏,赤红的双眼死死瞪着李成栋,如同瞪着不共戴天的仇寇,一字一句,从牙缝里迸出,带着血的腥气:“念着往日兄弟情分,老子不亲手杀你!但你我兄弟之情,从此一刀两断!你部兵马,即刻由老子接管!你,给老子滚出大营!滚得远远的!再敢踏入睢阳军一步,休怪老子认得你是兄弟,老子手里的刀认不得!”


    “好……好得很!高杰!你有种!你清高!你讲义气!”


    李成栋的声音如同冰渣摩擦,每一个字都带着刻骨的怨毒:“你就抱着你那点愚忠,跟着陈明遇去死吧!我倒要看看,在归德城下,在张献忠的刀山火海里,你这身骨头,这副肝胆,能撑到几时!”


    他猛地一甩披风,转身就向帐外走去,脚步沉重,带着一种决绝的狠厉。


    “站住!”


    高杰厉声喝道。


    李成栋脚步一顿,并未回头。


    高杰的声音如同淬火的寒铁,冰冷刺骨:“把你的人,都带走!一个不留!我睢阳军,容不下首鼠两端、临阵畏缩的孬种!更容不下……心怀叵测的叛徒!”


    李成栋的肩膀剧烈地抖动了一下,显然被叛徒二字深深刺痛。他猛地回头,眼中凶光爆射,死死剜了高杰一眼,那眼神,怨毒得几乎要滴出血来。


    他不再说话,只是重重地、带着无尽恨意地哼了一声,猛地掀开帐帘,一头扎进外面黑暗之中,身影瞬间被黑暗吞没。


    帐帘落下,卷进一股刺骨的寒风,吹得帐内烛火疯狂摇曳,几欲熄灭。


    高杰像尊石雕般站在原地,胸膛剧烈起伏,紧握的双拳指缝间,因过度用力而渗出了丝丝血迹,滴落在脚下的酒渍和瓷片之上,晕开一小片刺目的暗红。


    李成栋率领麾下三百多名骑兵,趁着夜色,正准备离开睢阳军大营。


    火把突然亮起,密密麻麻到处都是火把,还是密密麻麻的睢阳军将士,他们手中端着火铳,直指着高杰所部。


    陈国栋冷冷地道:”人可以走,甲胄脱下来,我们睢阳军的甲胄,你们这些叛徒,不配穿!“


    李成栋咬咬牙,他很快看清了形势:“卸甲!”


    三百多名陕西籍的李成栋旧部沉默的脱下铠甲,一套套铠甲扔在地上,不多时,就堆成了小山。


    李成栋道:“山不转水转……”


    “水转恁娘,棉衣也脱下来,你们身上穿的是我们大人给的棉衣……”


    “你不要欺人太甚!”


    李成栋伸手指向陈国栋,他眼睛里迸射出凶光:“你……”


    “砰!”


    火光一闪,一声睢阳军独特的短铳声响起。


    李成栋感觉后心一震,他的胸口开始出现殷红的血迹。他缓缓转身,却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李双喜。


    李自成的养子,他手中拿着一支短铳,短铳还冒着硝烟。


    明末汉奸,嘉定三屠的凶手,屠杀平民数十万人的李成栋,死了。


    死在李自成养子李双喜,睢阳军骑兵团左局一名队正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