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崇祯无奈心碎了
作品:《我在大明当军阀》 北京,乾清宫。
龙涎香浓郁的气息也无法掩盖那淡淡的、令人心慌的血腥味。
崇祯躺在宽大的龙床上,脸色依旧惨白如纸,嘴唇干裂。他已经醒了,却只是睁着空洞的眼睛,死死盯着绣满金龙的帐顶,一言不发。
王承恩跪在榻边,小心翼翼地用温热的湿毛巾擦拭着崇祯嘴角残留的血迹,动作轻柔得如同对待易碎的琉璃。
殿内侍立的宫女太监们,大气都不敢出,如同泥塑木雕。
死寂,令人窒息的死寂。
“凤阳!”
崇祯的嘴唇终于极其轻微地翕动了一下:“皇陵……张献忠!”
“万岁爷……”
王承恩的声音带着哭腔,心如刀绞。
“啊……”
崇祯猛地爆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凄厉长嚎!他猛地从龙床上弹坐起来,枯瘦的手死死抓住明黄的锦被,手背上青筋暴突,浑身剧烈地颤抖!那双空洞的眼睛瞬间被无边无际的怨毒、暴戾和一种彻底的疯狂所充斥。
“张献忠!朕要将你碎尸万段!挫骨扬灰!诛你十族!朕要杀!杀光!杀光所有的流寇!一个不留!一个不留……”
崇祯皇帝挥舞着手臂,状若疯魔:“凤阳!朕的祖坟啊!列祖列宗……朕……朕有何面目去见你们去见你们啊……”
崇祯皇帝猛地抓起枕边一个温润的玉如意,用尽全身力气,狠狠砸向跪在榻前的一个小太监!
那小太监连哼都没哼一声,额角瞬间鲜血迸溅,软倒在地!
“废物!都是废物!朱国相是废物!凤阳的守军都是废物!河南的官都是废物!天下的官都是废物……”
崇祯歇斯底里地咆哮着:“为什么挡不住?!为什么让那狗贼打到凤阳?!为什么?”
他剧烈地喘息着,在疯狂的宣泄之后,是更深的、如同深渊般的绝望和无力感。他颓然地向后倒去,重重摔在龙床之上,双目失神地望着帐顶,两行浑浊的泪水,无声地从眼角滑落,浸湿了明黄的枕巾。
这一刻,他不再是那个励精图治、试图力挽狂澜的年轻天子,只是一个被滔天耻辱和绝望彻底击垮的可怜人。
“万岁爷!”
王承恩膝行上前,声音带着极度的悲痛:“您龙体为重……龙体为重啊!张逆罪孽滔天,自有天谴!朝廷……朝廷必当倾力剿灭,以慰列祖列宗在天之灵!”
“倾力剿灭?”
崇祯的声音如同梦呓,充满了刻骨的嘲讽和绝望:“拿什么剿?左良玉拥兵自重,不听调遣!贺人龙畏敌如虎!孙传庭……孙传庭远在陕西,朱大典……河南……河南还有谁?玄默?丁启睿?一群酒囊饭袋!一群误国误民的蠢猪!废物……”
崇祯猛地又激动起来,抓起另一个瓷枕,狠狠砸在龙床边的金砖地上!
“哗啦”一声脆响,名贵的瓷器化为无数碎片!
殿内一片死寂,只有崇祯粗重的喘息和瓷器碎裂的回音。
王承恩深深伏下身子,额头紧贴着冰冷光滑的金砖,眼中闪过一丝决断。
他知道,此刻任何空洞的安慰都是徒劳。他需要给天子一个希望,一个能宣泄这滔天仇恨的目标,一个……可能抓住的救命稻草。
“万岁爷!”
王承恩的声音压得极低:“河南……或许……还有一人可用。“
崇祯如同溺水者抓住了最后一根浮木,猛地转过头,血红的眼睛死死盯住王承恩:“谁?”
“陈明遇!”
王承恩抬起头,迎着崇祯那疯狂而充满血丝的目光说道:“睢州城外,他以一千残兵,硬撼张献忠数万主力,斩首六千,夺回睢州,归德府城外,他以四千新兵,歼灭两万六千余人,将张逆打得狼狈而逃,其麾下宣武军,虽是新立,然经此血战,已成哀兵!其锋锐,其死志,绝非寻常官军可比!”
崇祯皇帝眼中疯狂的血色似乎被一丝微弱的、名为希望的东西搅动了一下。
王承恩继续道:“更难得者,此人深知张逆战法,与之两次对阵,屡挫其锋!今凤阳之变,张逆必然骄狂至极,携大胜之势,其部劫掠甚丰,已成骄兵!若此时,有一支如宣武军般悍不畏死、又深知敌情、且与张逆有血海深仇的劲旅衔尾急追,痛打落水狗……”
王承恩接着道:“万岁爷!陈明遇此人,虽曾蒙冤,然其忠勇,经伪诏一案与归德血战,已昭然若揭!其心志之坚,用兵之奇,实乃当世罕有!此等猛将,正当此国难深仇之际,擎天保驾!若陛下赐予其名分权柄,令其总督河南剿贼军务,节制诸军,专剿张献忠!以其哀兵之锐气,乘张逆骄狂之疲敝,必能……必能一鼓而荡平此獠!夺回凤阳!为列祖列宗……雪此奇耻大辱!”
“总督河南剿贼军务?节制诸军?专剿张献忠?”
崇祯猛地坐直身体,蜡黄的脸上涌起一种不正常的潮红,眼中闪烁着疯狂而亢奋的光芒,“王承恩!拟旨!快拟旨!”
崇祯皇帝豁然起身,赤脚在殿内踱步:“加封陈明遇为……兵部右侍郎兼右佥都御史!总督河南、湖广军务!专剿流寇张献忠部!赐尚方宝剑!河南、湖广境内,三品以下文武官员,凡有贻误军机、畏敌避战、不听号令者,先斩后奏!朕要他!朕要他在三个月内!提张献忠的人头来见朕!朕要把他的人头挂在凤阳的城门楼上!祭奠列祖列宗……”
“老奴遵旨!”
王承恩深深叩首,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光芒。猛虎,终于被放出了牢笼。这柄被赋予了无边权柄的猛虎,最终会走向何方?
王承恩心中,没有答案。他只知道,此刻,唯有此虎,或可稍解天子心头之恨,稍挽这大明将倾之狂澜。
文渊阁内,檀香袅袅。
首辅温体仁端坐于西侧首位紫檀木太师椅上,慢条斯理地品着一盏雨前龙井。他年过六旬,须发花白,面容清癯,三缕长须修剪得一丝不苟。一身绯色仙鹤补子官袍熨帖平整,衬得他气度雍容沉静,如同千年古潭,深不见底。唯有那双半开半阖的眼眸深处,偶尔掠过一丝鹰隼般的锐利精光。
次辅张至发、阁臣王应熊、阁臣孔贞运、贺逢圣、黄士俊等人分坐两侧,或闭目养神,或低声交谈,气氛一片祥和。直到王德化那尖利而惶恐的嗓音在阁门外响起:
“圣旨到,着内阁即刻票拟!”
阁内瞬间一静,所有目光齐刷刷投向门口。
王德化几乎是踉跄着进来,双手高举那卷明黄圣旨,脸上还带着未干的墨点,声音颤抖:“皇爷……皇爷中旨!加封陈明遇为兵部右侍郎兼右佥都御史,总督河南、湖广军务,专剿张献忠!赐尚方剑,便宜行事!“
“中旨”二字一出,如同在平静的潭水里投入巨石!
温体仁端着茶盏的手,稳稳停在半空,眼皮都没抬一下。他缓缓放下茶盏,瓷盖与杯沿发出清脆的叮一声轻响,在这骤然死寂的阁内显得格外刺耳。
他并未起身接旨,只是微微侧首,对王德化道:“王公公辛苦,圣旨且放于案上,容我等细阅。”
王德化如蒙大赦,连忙将圣旨放在温体仁面前的紫檀大案上,躬身退到一旁角落,大气不敢出。
温体仁这才伸出枯瘦而稳定的手指,轻轻展开那卷明黄。
阁臣们纷纷围拢过来,目光聚焦在圣旨上那力透纸背的字句上。当看到总督河南、湖广军务、赐尚方剑、便宜行事等字眼时,阁臣们的脸色瞬间变了!
“荒谬!”
次辅张至发第一个按捺不住,花白的胡子气得直抖,声音带着文臣特有的激愤:“陈明遇何许人也?区区卫所千户出身,骤登总兵之位已是皇恩浩荡!兵部侍郎?正三品部堂大员!佥都御史?风宪之职!总督两省军务?此乃方面大帅之权!还要尚方剑?便宜行事?这……这置朝廷法度于何地?置吏部、兵部、都察院于何地?”
“张阁老所言极是!”
孔贞运接口,脸色凝重:“祖宗之法!太祖定制!兵部掌武卫官军选授、简练之政令,侍郎佐之!岂可轻授一介武弁?总督之设,虽非常制,亦多由文臣重望、久历封疆者出任!陈明遇年不足三旬,资望浅薄,骤膺如此重权,恐非朝廷之福,反启骄矜跋扈之端!”
“更遑论尚方剑、便宜行事!”
王应熊的声音带着深深的忧虑:“此乃生杀予夺之权!一旦授予,节制文武,先斩后奏!若其心稍有不轨,或统兵失当,则两省之地,尽为其掌中玩物!朝廷鞭长莫及,祸患无穷啊!”
阁内顿时一片激烈的反对之声,矛头直指陈明遇的资历、出身,以及对祖宗成法的破坏。唯有温体仁,依旧端坐如松,枯瘦的手指轻轻敲击着紫檀木光滑的案面,发出轻微的“笃、笃”声,如同更漏。
待众人议论稍歇,温体仁才缓缓抬起眼皮。
那双深潭般的眸子平静地扫过群情激愤的同僚,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瞬间压下了所有的喧嚣:“诸公所言,皆老成谋国之论。陈明遇之能,或有可取。然……河南、湖广,乃天下腹心,漕粮税赋所系,非比寻常。陈明遇新练之军,锐气或盛,然根基未稳。若授其全权,统辖两省之地,数十万兵马钱粮尽握其手……诸公可曾想过,此子一旦功成,拥兵自重,挟平寇之威,其势若何?”
温体仁目光缓缓扫过众人,每一个字都像冰冷的石子投入心湖:“前唐藩镇之祸,殷鉴不远。祖宗立法,以文驭武,分权制衡,防微杜渐,深意正在于此!今日若为剿一贼酋而坏此百年根基,纵得一时之利,恐遗百代之患!此非杞人忧天,乃……不得不防!”
温体仁不再看圣旨,目光投向窗外沉沉的天空,声音带着一种沉重的、仿佛为江山社稷殚精竭虑的疲惫:“再者,河南凋敝,湖广亦非富庶。骤然加封总督,节制两省,其所需兵饷粮秣,何止倍增?户部空虚,内帑如洗,陛下之忧,我等岂能不知?若为此虚名,再耗竭国库,激起地方民变,则剿寇未成,肘腋之祸已生!此乃……舍本逐末,祸乱之源也!”
温体仁一番话,有理有据,有节有度,将祖宗成法、藩镇之祸、钱粮重负三座大山,稳稳地压在了那份圣旨之上!
他并未直接否定陈明遇的能力,却将加封的后果推演到了足以动摇国本的地步!字字句句,皆是老成谋国!
阁臣们脸上的激愤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深沉的思索和凝重。
张至发捻着胡须,眉头紧锁。孔贞运、王应熊等人也默然不语。
温体仁的话,如同冰冷的铁索,捆住了他们最后一丝为平寇大计冒险的冲动。
“首辅大人高瞻远瞩,思虑深远!”
张至发最终长叹一声,拱手道:“是下官等虑事不周了。此旨……确乎不妥!当拟封还?”
“附议!”
“附议!”
阁臣们纷纷表态。
温体仁微微颔首,脸上依旧是那副古井无波的表情。他提笔,饱蘸浓墨,在那份明黄的圣旨背面,以端凝方正、力透纸背的馆阁体,写下了代表内阁最终裁决的两个大字:“封还!”
墨迹淋漓,如同两座沉重的大山,死死压住了圣旨上朱砂字迹。
王德化捧着这份被内阁封还的圣旨,失魂落魄地退出了文渊阁。
乾清宫,东暖阁。
崇祯枯坐在御座里,如同一尊正在风化的石像。他面前,摊开着那份被封还的圣旨。他枯瘦的手指,死死抠着御座冰冷的鎏金扶手,指节因过度用力而呈现出骇人的青白色,指甲深深陷入木料之中。
“祖宗成法!”
崇祯干裂的嘴唇无声翕动,吐出这几个字:“好……好一个老成谋国!好一个防微杜渐,你们……你们是要眼睁睁看着……看着朕的江山被流寇一寸寸……撕碎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