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昔日爱答不理今日高攀不起

作品:《我在大明当军阀

    “好!温卿深明大义!”


    崇祯眼中瞬间爆发出希冀的光芒,身体不由自主地前倾:“即刻拟旨,加封陈明遇为兵部右侍郎兼右佥都御史,总督河南、湖广军务,赐尚方宝剑,专剿张献忠!朕要他……”


    “陛下!”


    温体仁再次深深一躬,腰弯得更低,姿态更加谦卑:“老臣斗胆,此议……万万不可!”


    “为何不可?”


    崇祯霍然站起:“陈明遇忠勇可嘉,战功卓著!值此国难之际,正当破格擢拔,委以重任!难道这满朝文武,还有比他更合适的人选?还有比他更想杀张献忠的人吗?”


    毕竟,陈明遇可是接连两次打败张献忠的人。


    “陛下息怒。”


    温体仁的声音依旧四平八稳:“陈明遇其人,勇则勇矣,然……骤登高位,恐非其福,亦非朝廷之福。兵部侍郎、都御史衔,位高权重,总督两省军务,节制诸将,此乃方面大员之责,非一勇之夫所能胜任。况其出身卫所佥事,根基浅薄,骤掌重权,恐难服众,易生骄矜,反误大局。”


    温体仁作为内阁首辅,也绝对不能坐视江淮狼烟四起,可问题是,他绝对不能退让,他的底线是必须把陈明遇这个武臣,限制住。


    大明其实与宋朝并不一样,洪武皇帝朱元璋大兴武尊文卑的政策,在明朝建立后,朱元璋按照制定军官品阶,一个卫所总旗,就是正七品官阶,与一个中县县令同级,一个百户却是正六品。而且武官是可以世袭的,而文官并没有这个待遇。


    至于武官在明朝初代为何地位会高于文官?最真实的理由莫过于明朝开国最需要武力,朱元璋需要武将来安定江山。朱元璋在论功行赏的时候,在开国六公爵中,除了李善长是文官,其他都是武将。


    在朱元璋统治时期,武官的地位是远高于文官的,纵然文官可以通过考试入伍,但是想要在官场上晋阶,还得有军功傍身。


    为了打破以武制文的传统局面,大明的文官集团付出了很多努力,做过多种尝试,直到土木堡之变,事实上,土木堡之变,最大的赢家就是文官集团。


    他绝对不允许陈明遇凌驾在文官之上,这是文武之争,这是权力之争,绝对不能有任何退让。


    温体仁目光中充满了忧国忧民的恳切:“陛下,且河南、湖广,军情复杂,牵涉甚广。陈明遇一介骤贵之将,无威望,无根基,贸然总督,如何协调诸军?若号令不行,反生掣肘,岂非自乱阵脚,徒令张逆坐收渔利?”


    崇祯皇帝死死盯着温体仁那张忠谨的脸,他明白了,全明白了!


    什么骤登高位非其福,什么难服众、易生骄矜,统统都是借口!


    温体仁,还有他背后盘根错节的势力,是怕!怕这把过于锋利、又不受他们掌控的刀!怕陈明遇真立下不世之功,彻底打破朝堂上那微妙的平衡!


    崇祯皇帝到底不是正规接受皇帝培养的皇帝,他的登位有着极强的偶然性,如果不是天启皇帝暴毙,如果不是天启皇帝的三个儿子全部夭折,这种子女夭折百分之一百的概率,别说放在明朝,纵观世界历史,也是非常罕见的。


    正是因为天启皇帝的儿子全部夭折,才让信王朱由检登上皇位,他甚至连最基本的内侍班子都没有。


    “那依温卿之见,当如何?”


    温体仁再次躬身,姿态放得更低:“陛下明鉴。剿贼大计,首重协调,次在制衡。老臣以为,宣武军可调,陈明遇可用,然其部,当置于老成持重、深孚众望之大员节制之下,方可如臂使指,发挥最大战力,又不至生出僭越之祸。”


    他微微一顿:“御马监掌印、提督关宁军戎政高起潜高公公,久历戎机,深谙兵事,更对陛下忠心耿耿,日月可鉴!由高公公总督援剿大军,坐镇中枢,运筹帷幄。陈明遇所部宣武军,为先锋劲旅,听候高公公调遣,冲锋陷阵,锐不可当!如此,名分得正,上下有序,剿贼大业,指日可待!此乃万全之策,伏乞陛下圣裁!”


    温体仁最阴险的地方莫过于,他太了解人心了,别看高起潜是崇祯的心腹,可问题是,自从崇祯五年开始,高起潜监督关宁军,这个爱财如命的高公公,已经被腐蚀了。表面上高公公对崇祯非常忠诚,可事实上,高起潜忠诚的只有他的权力。


    刚刚在归德城下打出赫赫威名的陈明遇,怎么可能去听这个阉人的节制?驱高起潜吞陈明遇,这是温体仁想出来的计策。


    这是温体仁的底线,也是整个文官集团对武夫崛起所能容忍的极限。


    调兵可以,但名分?实权?


    想都别想!让一个太监去压着陈明遇,既是借刀杀人,更是最恶毒的羞辱!


    一股巨大的无力感和被彻底玩弄的愤怒,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崇祯皇帝。


    他张了张嘴,想咆哮,想怒斥,想掀翻御案!


    但他知道,没用。


    温体仁代表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张笼罩在朝堂之上的、无形的巨网。


    撕破脸?


    那意味着朝局彻底崩坏,意味着他最后一点剿贼的希望都可能化为泡影。


    崇祯颓然跌坐回御座之中,他闭上眼,仿佛瞬间被抽干了所有力气,连愤怒都显得苍白。过了许久,他才极其艰难地道:“拟旨……照……温卿所议……办吧!”


    “臣……遵旨!”


    温体仁深深叩首,垂下的脸上,嘴角极其细微地向上勾起胜利者的微笑。


    ……


    因为朝廷的反应迟钝,睢阳军没有接到出兵的消息,不过,陈明遇却没有暴跳如雷,反而,越来越平静。时间不知不觉已经来到了崇祯八年的深秋,睢州城外的原野褪去了战火的焦黑,浸染出一片沉甸甸的、近乎耀眼的土黄。


    那不是麦浪的金黄,也非粟穗的垂首,而是一种前所未见的土豆(马铃薯)成熟了。


    睢阳卫的军田,此刻被一种粗粝而旺盛的生命力彻底覆盖。枯黄的藤蔓匍匐在地,如同筋络虬结的巨网,网罗着泥土下惊人的秘密。


    成百上千的睢阳卫的军户们,连同被陈明遇俘虏的战俘,正如同挖掘宝藏般,挥舞着锄头铁锹,小心翼翼地翻开泥土。


    “哗啦……”


    “快看!这一窝!”


    “老天爷!这一棵底下怕是有十几个!”


    惊呼声此起彼伏,带着难以置信的狂喜,随着泥土被翻开,一串串、一窝窝沾着新鲜泥土、大小不一的淡黄色块茎被刨了出来!


    大的如壮汉拳头,小的也赛过鸡卵,沉甸甸,圆滚滚,带着泥土的芬芳和生命最朴实的丰饶,它们被随意地堆放在田垄边,很快便形成了一座座小山!


    淡黄的山丘在秋日高远的晴空下绵延铺展,与远处尚未收获的、稀疏低矮的麦田形成了触目惊心的对比。空气里弥漫着湿润的泥土气息和一种独特的、淀粉质的清香。


    归德府知府高宏图,在一州八县大小官员、士绅代表的簇拥下,站在田头。他穿着一身半旧的绯色官袍,风尘仆仆,脸上带着长途跋涉的疲惫,但此刻,所有的疲惫都被眼前这淡黄色的山峦带来的巨大冲击彻底碾碎!


    他微张着嘴,喉结上下滚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的眼睛瞪得溜圆,死死盯着一个老农正费力地从藤蔓下扯出的一串土豆,那串土豆怕是有七八个,个个饱满结实,沾着湿润的泥土,沉甸甸地坠在老农布满老茧的手中,如同大地慷慨馈赠的金疙瘩。


    “这……这一棵……能有多少?”


    高宏图的声音干涩发颤,带着一种近乎梦呓的腔调。


    旁边陪同的睢阳卫镇抚使、睢阳军军务长赵延宗赶紧躬身回答:“回府台大人,单株产量,下官连日测算,少则三斤余,多者近五斤!”


    “五斤?”


    高宏图身边一个穿着青色官袍的知县失声叫了出来,声音尖叫起来:“一株五斤?我那县里最好的水浇地,一亩粟米,丰年也就收个两百来斤顶天了!这……这……”


    高宏图没有理会下属的惊叫。他踉跄着走下田垄,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松软的泥土里,官靴沾满了泥泞也浑然不觉。


    他径直走到一堆刚刚刨出、还带着湿气的土豆小山旁,猛地弯下腰,伸出微微颤抖的双手,用力抓起两个沉甸甸的土豆!


    冰凉的、沾着泥土的触感从掌心传来,沉甸甸的分量几乎让他手腕发酸。


    这真实的触感,这无法作伪的重量,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他那颗饱受饥荒、战乱折磨的知府心坎上!


    “快!快过秤!”


    高宏图猛地抬起头,声音嘶哑,带着一种近乎癫狂的急切:“就在这里!当着本府的面!测!测这一亩!不!测三亩!随机选三块地!当场收!当场称!”


    命令一下,早已准备好的大秤、箩筐立刻被抬了上来。


    几十名军户和农人如同被注入了鸡血,扑向指定的田块,挥舞锄头,疯狂地挖掘、捡拾、装筐。泥土翻飞,淡黄色的金疙瘩如同泉涌般被刨出,迅速填满一个又一个巨大的箩筐。


    秤杆被压得吱呀作响,秤砣被一次次推向令人心惊肉跳的刻度。


    负责报数的吏员声音:“甲字三号田!实收五千一百三十七斤!”


    “乙字七号田!实收五千四百八十二斤!”


    “丙字一号田!实收五千七百九十五斤!”


    “轰……”


    如同平地惊雷!五千斤!亩产五千斤!这一个个数字,如同九天之上的神雷,在归德府所有官员、士绅的头顶炸开!炸得他们头晕目眩,耳鸣不止!炸得他们浑身血液都涌上了头顶,手脚冰凉!


    陈明遇以为这些土豆,没有上化肥,仅仅上了少量的有机肥,可没有想到的是,这些土豆长势非常好。


    当然,陈明遇不知道的是,自过完年以来,睢阳先后爆发了睢州大屠杀,睢州之战,以及西葛驿之战,整个睢州境内,死了太多的人,睢州遇到的百姓还好,他们的还有家人收殓尸体,流寇的尸体则被人扔在沟渠里,或是浅埋起来,陈明遇等到发现的时候,这些尸体已经变成了白骨……


    堆放在沟渠里的淤泥,又被清理了出来,当作了有机肥料,施在田地里,别看这些田地没有用化肥,却施了血肥,其实也是有机肥料。


    高宏图只觉得眼前猛地一黑,天旋地转!脚下发软,踉跄着就要向后倒去!幸亏被身后眼疾手快的通判死死扶住。


    他脸色煞白,嘴唇哆嗦着,胸口剧烈起伏,仿佛下一秒就要窒息!


    他死死抓住通判的手臂,指甲几乎要嵌进对方的肉里,眼睛却依旧死死盯着那堆积如山的淡黄色块茎,盯着那三根被巨大重量压得几乎要折断的秤杆!


    “五千……五千七百斤!”


    高宏图喃喃自语:“一亩抵得上……二十多上田!”


    他猛地想起陈明遇在大婚之后,开始春耕。陈明遇将土豆耐寒耐瘠、产量奇高,让府衙行文各州县推广种植,只是非常可惜,高宏图没有相信陈明遇,事实上不仅仅是高宏图不相信,就连汤雨棠这个妻子也不相信他,汤家仅种了一千余亩,反而是袁可立相信陈明遇,袁家的四千三百余亩土地,种了两千亩玉米,一千亩土豆、一千亩红薯。


    看着如此高产的土豆,一股巨大的、无法言喻的悔恨,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噬咬住高宏图的心脏!


    痛!痛彻心扉!


    如果自己肯放下那点可怜的官威和成见,哪怕只在归德府城周边推广试种这土豆千亩,不!哪怕只有五百亩!去年冬天那场席卷归德、饿殍遍野的大饥荒……还会发生吗?那易子而食的惨剧还会上演吗?


    悔恨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几乎窒息。


    高宏图猛地挣脱搀扶,踉跄着扑到一堆土豆小山前,双手深深插入那冰凉湿润的金山之中,浑浊的老泪,再也无法抑制,大颗大颗地滚落,砸在淡黄色的土豆上,洇开一小片深色的湿痕


    “本府……本府……有眼无珠……有负黎民啊!”


    高宏图的哭声响起,最开心的人反而是汤雨棠:“夫君,这个土豆怎么吃?”


    陈明遇淡淡地道:“吃的方法有很多,可以炒土豆丝,土豆炖牛肉、土豆炖鸡块、也可以……”


    陈明遇摆摆手道:“传文!”


    “师父!”


    陈传文迅速跑过来。


    “锅碗瓢盆弄过来,今天我给你们做一顿土豆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