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不负如来不负卿
作品:《我在大明当军阀》 此时的柳如是也算是豁出去了,她与复社六子之一的陈子龙相恋,并且居住在南园南楼,这件事在松江府传得沸沸扬扬,很快就传到了陈子龙的张孺人的耳朵里。
张孺人,孺人并不是她的名字,而是她是正七品孺人,张孺人找到陈子龙的高安人(六品诰命夫人),以及陈子龙的继母唐宜人(五品),这两位陈子龙的长辈都同意了张孺人的要求,三人同行,带着仆从,赶到南园南楼,让柳如是从哪里来,往哪里去。
当时陈子龙本开挺身而出,替她挡回杀上门的夫人、继母和祖母,可问题是,陈子龙居然怂了,这让柳如是非常失望,她只能黯然离去。
与陈子龙分手之后,柳如是一时间成了松江府的笑柄,她为了躲清净,来到了扬州梅园居住,还没有安稳下来,却被汪文德这个盐商威胁,不得不前来陪陈明遇。
如果是其他人,柳如是还没有那么生气,可问题是,偏偏是陈明遇。
柳如是与王微是依靠诗文齐名,更是惺惺相惜的知心好友,早在王微决定嫁给陈明遇为妾的时候,王微就写信告诉了柳如是,那个时候的王微,字里行间,都流露着幸福,可是随着近几个月来,王微的信中就带着浓浓的忧虑。
起初,柳如是非常不解,王微可是名满天下的草衣道人,更是江南才女,怎么会嫁给一个武夫为妾?
现在果然,如同她当初判断的那样,王微跟着陈明遇不会有幸福的。
柳如是其实是误会了王微的意思,王微的忧虑是自己不能生育,她明明与陈明遇在一起的时间从汤雨棠要早半年多,可问题是,汤雨棠有了身孕,却让王微感觉异常焦虑,她担心陈明遇会因为她不能生育而疏远她。
在柳如是看来,陈明遇与陈子龙一样,都是喜新厌旧的渣男,在这种情况下,她反而上来就是一顿怼,根本就不给陈明遇好脸色。
陈明遇在听到草衣道人四个字的时候,他端着酒杯的手,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震,杯中琥珀色的酒液漾开一圈涟漪。
王微,陈明遇没有给王微一个光明正大的夫人身份,可在汤雨棠没有嫁给陈明遇的时候,一直都是王微为陈明遇管理着后方。
特别是崇祯为了拉拢他,给了汤雨棠正三品的诰命夫人,却没有给王微任何表示,陈明遇对王微有几分愧疚,更因战事倥偬,也对她疏于关怀。
柳如是继续道:“王姐姐与小女子是多年知己!她在信中,字字句句皆是念着大帅的安危冷暖!可最近几封书信,字里行间,尽是强颜欢笑!尽是难以言说的凄楚与孤寂!她知道自己近来心绪不宁、诸事不顺,过得不好!可陈大帅!你扪心自问!她为何不好?”
汪文德此时感觉如座针毡,他其实没有想到柳如是居然与陈明遇还有这层关系,他心中开始发苦,何苦来哉?
柳如是上前一步,咄咄逼人道:“是不是大帅功成名就,便觉王姐姐人老珠黄,面目可憎?是不是江南繁华,软玉温香,早已迷了大帅的眼?是不是王姐姐那等清高自许、不善逢迎的性子,终究敌不过新人解语,妖娆妩媚?让她独守空闺,红颜暗老!让她满腔才情,尽付与孤灯冷月!”
陈明遇脸色有些不自然了。
“让她……”
柳如是愤愤地道:“让她连一个可以倾诉的故人,都只能在千里之外的书信中,强撑着说一句我很好?”
汪文德等人早已吓得面无人色,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完了!彻底完了!
这柳如是哪里是来助兴,分明是来寻仇的!还是为了陈大帅的家宅私事!这……这简直是捅破了天!
陈明遇端坐不动,他从未想过,王微那素来清冷自持、不轻易诉苦的性子,会在千里之外的书信中,向知己流露出如此深重的凄楚!
而他,竟对此一无所知!
陈明遇想起了很多,想到了背刺李自成的邢巧儿,也想到了离开远去的谢春晓,更想到了王微和汤雨棠……
柳如是看着陈明遇沉默不语,以为这些话没有说动他,她手指拨动琴弦,开始唱道:“青灯影瘦,黄经尘满,归德细雨谁记,空庭梧叶落纷纷,替守着、斜阳千里。梵音难静,凡心未死,孤檠照影冷意,情到深处两相煎,问冷月、双全何计”
“够了……”
柳如是淡淡地笑道:“陈大帅,王姊姊这首鹊桥仙写得如何?”
陈明遇抬起头:“是我疏忽了……只是男儿当以天下为己任,竟忘了……忘了人非草木。海瑞那般铁面无私,终究……终究寒了至亲骨肉的心肠。家国天下,家国天下……若连身边的人都护不住,何谈天下?”
柳如是默然,她才低声道:“王姊姊要的,或许并非你抛下军务亲去探望。一句懂得,一声问候,有时便能暖人心肺,胜过良药。”
陈明遇猛地转身,不再犹豫,饱蘸浓墨,挥毫疾书:“曾虑多情损梵行,入山又恐别倾城。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一旁的柳如是早已离座,悄然走到案边。她的目光甫一触及那墨迹淋漓的诗句,整个人便如遭雷击,猛地僵在原地。
她那双阅遍古今诗词、能辨毫芒的慧眼,此刻睁得极大,瞳孔深处似有惊涛骇浪在翻涌,她下意识地抬手,指尖微微颤抖着,几乎要抚上那未干的墨字,却又在咫尺之遥停住,像是怕惊扰了什么。
“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柳如是喃喃地重复着,声音轻得如同梦呓:“好一个不负如来不负卿!”
柳如是似乎明白了,为何陈明遇一介武夫,能让名扬天下的草衣道人倾心,果然,陈明遇是懂王微的:“这如来二字,岂不正暗合了王微姊姊如今的身份?”
王微嫁给陈明遇为妾,而陈明遇却娶了汤雨棠为妻,此诗看似写儿女情长,实则道尽了人间的两难!
她也知道,陈明遇是为了睢阳军,这才娶了汤雨棠,陈明遇既想全忠义于家国(如来),又不忍负深情于知己(卿)。
其情之深,其思之切,其意之痛,字字千钧!直抵肺腑!这绝非寻常情诗,此乃此乃泣血锥心之绝唱!足以传世!
陈明遇被她如此激烈的反应惊得后退了半步,脸上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狼狈与心虚,他张了张嘴,终究没能说出那句此非我作。
柳如是那毫不掩饰的、近乎顶礼膜拜的惊叹,像一面镜子,照得他内心那片剽窃的阴影无处遁形,却也奇异地燃烧起一股混杂着虚荣与救赎的火焰。
“快!将此信连同此诗,火速送往归德府!”
陈明遇不再犹豫,将信笺小心折好,塞入一个厚实的油布信封,用火漆牢牢封缄,郑重其事地交予他最信赖的亲随李双喜。
“交到王微手中!日夜兼程,不得有误!”
“遵命!”
李双喜将信贴身藏好,深施一礼,转身便冲入外面夜色之中,马蹄的声响很快消失在长街尽头。
陈明遇这才与汪文德商议建造雪盐厂的事情,其实陈明遇完全不用管前期粗盐加工,他只需要在粗盐的基础上,进行提纯。
粗盐提纯的技术盐商们其实都有,只当过技术条件限制,他们并没有理想的过滤材料,陈明遇可以提供的其实是玻璃纤维过滤纸,这是以超细玻璃纤维为原料的工业过滤材料,该材料具有过滤效率高,可以把粗盐里的大部分杂质过滤掉。
问题的关键是,这是消耗材料,哪怕盐商们拿到提纯技术,没有这种玻璃纤维材料,他们也无法甩开陈明遇,自己生产精盐。
当然,还有消耗品比如说氯化钡溶液,这些东西,都是消耗品,盐商们这才发现,制造精盐,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按照陈明遇的技术,他们出钱,开始按照图纸进行一步步建造。
在施工过程中,陈明遇只是偶然监督一下,他的主要重心还是练兵,扬州城西的睢阳军大营,日复一日地抽打着加固过的木栅、深挖的壕沟和森然的箭楼。
营区内,金铁交鸣、粗重的喘息、肉体撞击的闷响、军官嘶哑如兽吼的咆哮,汇成一股沉闷而压抑的声浪,日夜不息地在这片土地上翻滚。
陈明遇按刀立于中军帐前的高台上,目光平静地扫过校场上那炼狱般的景象。
“杀!杀!杀!”
格斗场中,士兵们穿着简陋的皮甲,手持裹布木棍,如同生死仇敌般搏杀。沉闷的击打声、痛苦的闷哼、摔倒又挣扎爬起的扑通声不绝于耳。
高杰鹰隼般的眼睛扫过,看到哪个动作慢了半分,鞭子便带着破空锐响狠狠抽下!鞭痕瞬间在皮肤上绽开血印。
“训练时多流汗,战时少流血,想想家里等着你们回家的爹娘!想想当了逃兵全家被人戳脊梁骨!给老子爬起来!往死里打!练不死,就等着被流寇砍死!”
“啊……”
士兵们被这直刺灵魂的怒吼刺激得双眼血红,攻击更加疯狂!
困兽般的绝望和愤怒,在枯燥残酷的训练中被反复捶打,淬炼出近乎实质的杀意!
“手稳!眼毒!心狠!扬州城里的老爷们在喝酒!你们手里的铳,就是你们吃饭的家伙……”
整个大营,如同一个巨大的人肉熔炉,疯狂地燃烧着士兵的血肉与意志。
没有战事,没有移动,只有日复一日的自我折磨。那股被强行压抑、反复捶打的力量,在沉默中积聚,在沉默中沸腾。
一名哨骑飞马冲至辕门下,滚鞍落马,单膝跪地:“报大帅!卢……卢督师!卢象升卢大人!已至十里驿!随行亲兵传话,请大帅……速去驿馆相见!”
卢象升!
卢建斗!
陈明遇终于等到他了,他猛地转身:“备马!”
“是!”
陈明遇在扬州最大的收获,不仅仅是与盐商合作,还在训练部队的同时,学会了骑兵,陈明遇现在的骑术不算太好,但是,已经可以骑着马狂奔了。
“驾!”
陈明遇的黑色战马长嘶一声,如同一道离弦的黑色闪电,猛地窜出辕门,朝着十里驿的方向飞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