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章本帅护你周全

作品:《我在大明当军阀

    北京城浸泡在一片虚假的喧嚣里,年关将近,街市上挑着红货的担子,挂着彩绸的铺面,连同空气中弥漫的炮仗硝烟和蒸糕甜腻的气味,都竭力涂抹着太平的油彩,却掩不住骨子里透出的惶然与衰败。


    刚被加封太子少保、总镇三镇军务兼水师提督的陈明遇,怀揣着那份犹带御书房温热的圣旨,随着宣旨太监王承恩走出了森严的宫门。


    “陈少保!”


    王承恩笑道:“今日加官进爵,位极人臣,少保在京城,想必也该有处体面的落脚之地,才配得上这身份,也方便日后陛见奏对。”


    落脚之地?


    陈明遇微微一怔,这难道说要赏赐宅子?


    “承蒙公公动问。明遇一介武夫,出身寒微,常年奔波于军旅,不是在营帐,便是在驿馆。这天子脚下……实无片瓦遮身。”


    王承恩脸上的笑容深了些,像是早有所料:“陛下常念及少保忠勤体国,宵衣旰食,连年在外征战,身边连个照应的人都没有。这京城,岂能没有个家?”


    王承恩侧了侧身,对身后侍立的小太监吩咐道:“备车,去靖恭坊。”


    “靖恭坊?”


    陈明遇心头一跳,也就是南锣鼓巷,那是南城,靠近皇城根,勋贵官宦云集之地。


    “少保请随咱家来。”


    青幔小轿穿行在京城狭窄而略显破败的街巷里。陈明遇坐在微微晃动的轿厢中,听着外面市井的喧嚣,小贩的吆喝,骡马的响鼻,孩童的追逐嬉闹……


    陈明遇撩开轿帘一角,目光掠过那些低矮的瓦房,挂着破旧幌子的店铺,以及偶尔闪过的高门大户的朱漆大门和石狮子。


    轿子最终在一条相对安静的胡同口停下。


    胡同不算宽敞,青石板路面被岁月和车辙磨得光滑。王承恩下了轿,引着陈明遇往里走了约莫百步,在一座黑漆大门前站定。


    门楣并不如何张扬,门板上的黑漆也有些斑驳,显露出内里的木纹。门环是寻常的铜制兽首,门楣上方悬挂着一块小小的、不起眼的木牌,上面用端正的楷书写着靖恭坊五十九号。


    “就是这儿了。”


    王承恩从袖中取出一把黄铜钥匙,造型古朴,钥匙齿磨损得有些圆润,显然有些年头了。他并未立刻开门,而是将钥匙递向陈明遇,脸上依旧是那副恭谨的笑容:“少保,请。”


    陈明遇迟疑了一下,将钥匙插入了锁孔。铜锁内部传来咔哒一声轻响,他用力一推。


    “吱呀……”


    沉重的黑漆大门缓缓向内打开。


    门内,豁然开朗。


    一座规整的三进院落,如同画卷般在眼前徐徐展开。前院并不大,方砖墁地,干净平整。东西两侧是抄手游廊,朱漆的廊柱颜色有些暗淡,却更显古朴。


    廊下放着几盆耐寒的松柏盆景,青翠依旧,为这萧瑟的冬日增添了几分生机。正对着大门的,是五间倒座房,门窗紧闭,显得沉静肃穆。


    王承恩引着陈明遇步入前院,:“少保请看,此宅虽非新建,胜在格局方正,闹中取静。前任主人是位致仕的翰林,清雅之人,故这宅子收拾得还算利落,少保可省却许多修缮的麻烦。”


    他们穿过前院,经由垂花门进入中院。


    中院明显开阔许多。正房五间,高大轩敞,两侧各有三间厢房。院中一棵老槐树,枝干虬结如龙,虽已落尽树叶,但枝桠遒劲地伸向天空,自有一股峥嵘气象。


    树下一方小小的石桌石凳,覆盖着一层薄薄的雪沫。东西厢房廊下,堆放着一些显然是新添置的物件,几口半人高的青瓷水缸,缸沿上结着薄冰,码放着整齐的,足够烧一冬的上好银霜炭;甚至还有几套半新的桌椅板凳。


    “陛下口谕!”


    王承恩的声音适时响起:“念少保为国操劳,身边无人照料,特赐此宅暂居,并一应日用柴炭、粗使家具,稍解少保后顾之忧。些许薄物,不成敬意,只为让少保在京中能有个遮风挡雨、安心筹划军务的去处。”


    “谢陛下隆恩!”


    陈明遇跟随王承恩步入正房。


    堂屋内,地面铺着青砖,打扫得一尘不染。正中靠墙摆着一张半旧的黄花梨木条案,案上竟已设好了一个小小的紫铜香炉,陈明遇拿起一看,脱口而出:“我草,宣德炉?”


    旁边放着一包未开封的檀香,条案两侧,是两张同样材质的圈椅,靠窗的位置,还放着一张宽大的书案,案上笔墨纸砚一应俱全,甚至还有一匣未启封的上好湖笔!


    书案旁边,是一个半人高的黄铜炭盆,里面已放好了引火的松枝和银炭,显然只待主人一声令下,便可燃起融融暖意。


    陈明遇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指尖轻轻拂过那张黄花梨木书案冰凉的桌面。木质坚硬,纹理清晰温润,带着岁月沉淀的光泽,触感如此真实。


    他又走到窗边,推开一扇支摘窗,冷风瞬间灌入,带着胡同里特有的烟火气,也带来了后院隐约可见的景致,一小片空地,几棵光秃秃的石榴树,角落里似乎还有一口水井。


    冬日午后的阳光斜斜地照射进来,在青砖地上投下窗棂清晰的影子。


    “后院有井,用水方便。还有几间后罩房,可安置亲随仆役。”


    王承恩笑道:“宅子不大,却也五脏俱全。少保看……可还入眼?”


    陈明遇心中掀起惊涛骇浪,这座宅子如果放在后世,至少价值十几个小目标,他假装激动万分:“臣……陈明遇,谢陛下天恩浩荡!谢公公周全操持!此宅……甚好,甚好!”


    王承恩笑着虚扶了一把:“少保言重了。陛下待臣子之心,向来如此。少保为国分忧,劳苦功高,区区一宅,不过略表圣心。少保安心住下便是,若有短缺,只管吩咐府上管事,或让人递个话到宫里,咱家自当尽力。”


    送走了王承恩,陈明遇独自一人留在了这座突然属于他的宅院里,大门在身后轻轻合拢,隔绝了外界的喧嚣。


    陈明遇缓缓走过前院的抄手游廊,手指抚过冰凉的廊柱;他在中院的老槐树下驻足,仰头看着那峥嵘的枝丫切割着冬日高远的天空,他再次走进正房,坐在那张宽大的书案前,手指摩挲着那方细腻的砚台。


    “在这个时空,我绝对不会让你吊在歪脖子树上,我说的!”


    陈明遇虽然不在乎这一座宅子,以他的钱,可以买十几套,甚至上百套这样的宅子,然而问题是,崇祯,还是历史上的那个崇祯。


    他只要信任一个人的时候,恨不得掏心掏肺。


    只是非常可惜,崇祯面临的问题太严峻了,一个王朝的气数将尽,把谁放到君主的位置上也不好使,天下大势的更迭不是一个人可以逆转的,朱元璋当初靠的是刘伯温等人打下明朝的江山,就算把朱元璋放到崇祯的位置上,他也无力回天。


    如果把朱元璋单独拎到崇祯的位置上,让他去处理千疮百孔的烂摊子,他也是一筹莫展的。以朱元璋之能,顶多能延续明朝几十年寿命,但是拯救不了明朝。


    陈明遇其实有办法,因为他不是皇帝,有很多事情,大臣可以做,但是皇帝不能做,陈明遇抚摸着冰凉的砚台,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陈明遇朝着外面喝道:“徐以显!”


    “学生在!”


    陈明遇淡淡地道:“备一份厚礼,本帅要拜访温阁老!”


    虽然陈明遇不喜欢温体仁这个内阁首辅,可问题是,他现在可以选择的真不多,温体仁在《明史》里被列入奸臣传,主要是因为他通过构陷钱谦益、袁崇焕等政敌上位,利用崇祯帝忌讳结党的心理,伪装成“孤臣”形象巩固地位。


    翻旧案诬陷钱谦益科举舞弊,使其退出内阁竞争与周延儒合谋炮制袁崇焕勾结后金的罪名,导致袁崇焕被凌迟处死,长期排斥东林党势力,安插亲信架空内阁,导致朝堂陷入党争泥潭……


    当然,东林党也不是什么好玩意。


    ……


    京城礼士胡同,内阁首辅温体仁的府邸。


    后院的书房内,暖炉烧得极旺,熏笼里昂贵的龙涎香丝丝缕缕地蒸腾,却驱不散首辅温体仁心头那点冰冷的盘算。


    他虽然同意了陈明遇担任总镇登、莱军务,以及提督水师,可事实上,他这也是无奈之举,只因为陈明遇不识抬举,如果他向自己效忠,温体仁不仅会同意陈明遇三镇总兵,还想着给陈明遇送一份大礼。


    突然,温体仁目光落在面前一张簇新的名刺上,山东左布政使劳永嘉。


    名刺旁边,是一个毫不起眼的紫檀木箱子,盖子半开着,里面铺着大红绒布,整整齐齐码放着十枚黄澄澄沉甸甸的金锭,在炉火的映照下,流淌着令人心醉神迷的光泽。


    大明虽然允许民间铸造金银,但是金锭一百两,只允许官方铸造,每锭一百两,不多不少,整整一千两黄金。这也意味着,相当于一万两白银,让无数人铤而走险的巨款。


    温体仁朝着幕僚屈向东道:“请劳大人进来!”


    “是!”


    不多时,劳永嘉从外面进来,他赶紧朝着温体仁行了一个大礼:“拜见元辅大人!”


    温体仁吓了一跳,要知道劳永嘉已经六十九岁了,放在明朝,已算是风烛残年,万一劳永嘉跪在地上起不来,那乐子就大了。


    温体仁亲自上前,将劳永嘉扶起来:“劳大人,请坐!来人看茶!”


    劳永嘉倒没有拐弯抹角,他单刀直入,脸上堆满了近乎谄媚的笑容:“下官在山东布政使任上,夙夜忧勤,不敢有负圣恩。然则……”


    温体仁从劳永嘉的话里听出了他这一次是来跑官,可问题是朝廷有明确规定,地方官员,六十五岁可以退休,但劳永嘉在任期间,经历了孔有德之乱,他处置得当,算是仕途中的一个亮点。


    劳永嘉接着道:“登莱之地,海防锁钥,倭患未靖,东虏又时时窥伺,实非寻常布政所能措手。下官闻听原登莱巡抚陈德元已被免职!此位悬空,关乎海疆安危,下官……下官虽才疏学浅,然一片赤诚报国之心,天地可鉴!恳请首辅大人念在同乡之谊,提携一二,举荐下官承此重任!下官必竭尽驽钝,为大人分忧,为陛下守土!”


    劳永嘉在万历年间考中进士,先在中枢担任郎中等职,后来转到地方,他一直在山东任职,先后担任按察使、左布政使等。


    作为万历年间的老进士,到了崇祯四年,劳永嘉已经年迈体弱,依照惯例,差不多该告老还乡了,这个时候爆发了孔有德之乱,劳永嘉就没有致仕。


    此时,他的官衔是山东左布政使,为从二品地方官。按说,这也算是大员了。但劳永嘉并不安于现状,他想再拼一拼,熬一个巡抚待遇再退休。


    更为关键的是,他一旦担任巡抚,巡抚是不属于地方官员,而是右(左)佥都御史以及兵部侍郎的加衔。


    巡抚在明朝属于京官,只是委派到地方的官员,在清朝的时期,巡抚才成为地方官员。


    只要是京官,可以到七十岁再退休。


    劳永嘉是浙江石门人,而温体仁是湖州府人,石门县属于嘉兴府,他们俩勉强可以算是同乡(同为浙江省)。


    温体仁嘴角牵起一丝几乎难以察觉的弧度,那笑容既不显得欢喜,也不显得厌恶,如果不是崇祯破格提拔陈明遇,任命陈明遇为总镇登、莱,温体仁几乎不会考虑这个位置,因为现在的登莱巡抚,就是一个大火坑。


    自孔有德叛乱,登莱巡抚孙元化被处斩,可孙元化为了打造登莱新军,效仿西班牙火枪团,打造了一支纯火器部队。然而,不等登莱新军完成训练,孔有德叛乱,孙元化虽然死了,他却留下了一个烂摊子。


    拖欠税银百万两之巨,还有数十万两银子的亏空,前一任登莱巡抚陈德元,就是因为没有筹措到粮草,致使登莱军发动兵变,几个不知死活的言官弹劾陈德元贪墨军饷,于是,陈德元成了背锅的。


    眼前这个劳永嘉,是同乡,在山东布政使任上还算懂事,该孝敬的从未短缺。更重要的是,他可以听从温体仁的命令,可以好好拿捏陈明遇。


    “劳藩台!”


    温体仁思来想去,终于开口:“登莱巡抚一职,责任重大,非同小可。陛下对此也是甚为关注。”


    劳永嘉骤然绷紧的呼吸:“元辅大人……”


    “不过嘛……你我既是同乡,你又在山东多年,熟悉地方,这份担当和忠心,老夫是看在眼里的。”


    温体仁拿起名刺,又瞥了一眼那匣金条:“此事……老夫自会在陛下面前,为你陈情。”


    “下官叩谢首辅大人再造之恩!大人恩德,下官没齿难忘!必当肝脑涂地,以报大人!”


    “起来吧。”


    温体仁摆了摆手:“记住,镇朔将军陈明遇,移镇登莱,登莱也是风口浪尖,好自为之,莫要辜负了老夫的举荐。”


    就在这时,门房来到门外,小心翼翼地递上名刺:”太子少保、左都督同知、总镇登莱、提督水师、平虏将军陈明遇!“


    温体仁微微微一愣:”请陈少保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