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章侯恂的算计
作品:《我在大明当军阀》 崇祯八年的腊月,京师仿佛被塞进了一个巨大的冰窖。
寒风卷着雪粒子,抽打着户部尚书侯恂府邸那朱漆剥落的高大门楼,发出细碎而刺耳的沙沙声。
户部侍郎张缙彦脚步匆匆,他脸上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惊慌,额角甚至渗出细密的汗珠,与这酷寒的天气格格不入。
没有办法,他原本以为,可以通过忽悠崇祯,坐实登州军叛变事宜,逼着登州军哗变将士杀了劳永嘉,只要劳永嘉一死,很多事情就死无对证了。
只是非常可惜,想法虽然妙,可崇祯皇帝已经不像他刚刚登基时那样好忽悠了,他不仅没有相信登州军叛变,反而派陈明遇前往登州处理哗变事宜。这样一来,麻烦就大了。
陈明遇因为麻城大捷而声名鹊起,军队里的丘八识英雄,也重英雄,只要陈明遇抵达登州,那些登州军将士,恐怕不敢跟陈明遇呲牙。陈阎王不仅对流寇有着很强的威慑力,对大明军士何尝没有威慑力?
现在顾不得其他,必须马上寻找侯恂帮忙。
侯府的书房的门虚掩着,透出一线暖黄的光和一股浓烈苦涩的药味。张缙彦示意小厮止步,自己整了整衣冠,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悸动,这才轻轻推门而入。
书房内温暖如春,巨大的黄铜火盆烧得正旺,银霜炭发出细微的噼啪声。
户部尚书侯恂正靠在一张铺着厚厚锦垫的紫檀圈椅里闭目养神,身上搭着一条厚厚的玄色狐裘。
张缙彦快步走到书案前,也顾不上行礼,急忙道:“部堂!登州……登州出事了,王廷臣部……哗变了!”
“哗变?”
侯恂猛地一惊,身体微微前倾,死死盯住张缙彦:“说清楚,何时?何地?因由?”
“就在五日前!”
张缙彦咽了口唾沫:“据山东按察司、登莱巡抚衙门加急密报,王廷臣部将士因长期拖欠粮饷,加之冬日严寒,军衣单薄,在登州城西校场索饷不成,愤而扣压登莱巡抚……更……更棘手的是,陛下已下旨!命新晋登莱总镇……陈明遇,星夜兼程,前往登州处置兵变事宜!”
“陈明遇?”
侯恂听到这个名字,气得牙疼。
他与陈明遇本来并没有什么冲突,也是因为他的儿子侯方夏贪心所致,因为得知陈明遇手中有价值十数万两银子的琉璃珍宝,更有一条可以直通西洋的商贸线路,侯方夏与伙同鲁王府,炮制证据,诬陷陈明遇绑架举人胡怀仁……
侯恂为了帮忙侯方夏,对山东按察司使打了招呼,然而问题是,因陈明遇被山东按察司抓了,陈明遇手底的兵,悍然发动了兵变,一夜之间,不仅占领睢州,更是控制住了归德府城。
侯家被陈明遇拿着住了,不仅勒索了三十万石粮食,还有二十万两银子,正是因为陈明遇依靠着侯家的钱粮,瞬间实力暴涨,反而因祸得福升任睢阳卫指挥佥事。在荥阳大会以后,流寇势大,侯恂就想着借刀杀人,杀了陈明遇。
只是非常可惜,没想到陈明遇却非常能打,他率领两千余人马,硬抗李自成麾下五万余大军,取得阳固大捷后,又率军返回睢州,从张献忠手中夺回睢州,成就了他陈阎王的威名,陈明遇不仅升为宣武军总兵,睢阳卫指挥使,这一次,他不仅又从侯家勒索了三万五千余亩地,更是几乎把侯家抄光了浮财。
换句话说,如果没有侯家,陈明遇算个屁?
陈明遇带给侯恂的不仅仅是家中浮财被抢走,更是一份奇耻大辱,这份深仇大恨,侯恂从未有一日忘怀。
他暗中搜集陈明遇的罪证,罗织构陷,可惜此人行事谨慎,又有温体仁那老狐狸隐约回护,一直未能如愿。
如今这个眼中钉、肉中刺,竟摇身一变成了手握重兵的登莱总镇。更要命的是,崇祯皇帝非常信任陈明遇。
“好!好得很!”
侯恂发出一声刺耳的冷笑:“陈明遇,真是天助我也!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登州那个烂摊子,是你能收拾得了的?”
看着侯恂的表情,张缙彦心中狂喜,他来找侯恂,这一步算是走对了。
侯恂猛地转身,望向张缙彦:“缙彦,你立刻去办几件事!”
张缙彦连忙躬身:“请部堂示下!”
“第一!”
侯恂冷冷地道:“以户部名义,行文山东布政司、登莱巡抚衙门!告诉他们,登州乱兵所求粮饷,数额巨大,户部府库空虚,需从长计议!让他们务必稳住乱兵,晓以大义,严令地方不得擅动刀兵,激化事态,措辞要含糊,要拖!”
张缙彦一愣:“拖?部堂,这……若是乱兵真开关引虏……”
“引虏?”
侯恂嘴角勾起一丝残忍的弧度:“那也是他陈明遇弹压不力,处置失当的罪过,与我户部何干?他陈明遇不是能耐大吗?让他自己去想办法安抚乱兵,朝廷没钱,一粒米、一文钱都没有!”
张缙彦心中暗忖:“公报私仇,说得冠冕堂皇!”
“第二!”
侯恂的声音更冷:“你亲自去一趟……陈洪范府上!”
陈洪范?
张缙彦不些不解,这位将军从崇祯六年,以平定登州之乱(孔有德叛乱)官升昌平副总兵。
可问题是,他曾在登州担任两年多的参将……
“告诉他!”
侯恂淡淡地道:“登州,是他陈洪范的老地盘,那里的兵,认他的旗号!如今陈明遇这个毛头小子,寸功未立,靠着钻营拍马就抢了他的登莱总镇之位,现在又跑到登州去耀武扬威……这口气,他陈洪范咽得下吗?”
其实陈明遇给崇祯皇帝献上的三年平虏策,其实是陈洪范犁用海犁庭之策,就是从海上袭击后金,陈明遇是在陈洪范的用海策的基础上,加以完善的。历史上,崇祯皇帝也听了这一策,并且任命陈洪范为沿海总兵。
换句话说,陈明遇抢了陈洪范的位置。
侯恂接着道:“让他……给陈明遇上上难度,登州的兵,是桀骜不驯的野马,不是谁都能骑的,让他陈洪范的老部下们,好好帮衬帮衬这位新来的陈总镇!记住,要做得自然,要让他陈明遇焦头烂额,束手无策!最好是……激起更大的兵变,让他彻底栽在登州!”
张缙彦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头顶。
侯恂这是要借刀杀人,而且是要把登州彻底搅成一片血海,利用陈洪范对陈明遇的夺位之恨,利用登州军对陈洪范的旧情,让陈明遇在兵变的漩涡里越陷越深,最终万劫不复!
“是……是!下官明白!”
张缙彦声音发颤,后背已被冷汗浸透。
“办利索点!”
侯恂不耐烦地挥挥手,重新坐回圈椅,闭目养神,仿佛刚才那番充满杀机的布置,只是吩咐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几乎就在张缙彦领命退出侯府的同时,陈洪范也接到了陈明遇升任总镇登莱、提督水师的邸报。
陈洪范年约五旬,他是一位老将,参加过万历朝鲜战争的老将,当然,万历朝鲜战争时,他以辎重军官的身份参战,后调回海州担任参将。
可以说,陈明遇还没有出生的时候,陈洪范就是大明的正三品参将了,他还参加过在萨尔浒之战,但在战败后侥幸逃离战场。虽然陈洪范在对建奴的作战中,表现毫无亮点可言,但是他在甘州期间,在防御蒙古作战中,屡建战功。
早在崇祯四年的时候,他已经升为居庸总兵官,进太子少保、左都督。参战平定孔有德之变的战争,直到崇祯七年从登州总兵调任昌平总兵。
别看陈洪范没有赫赫战功,但他的资历太老了,其实陈明遇升职的消息,早在半个月前已经发出,只是陈洪范平时并不关心这些邸报,直到看到这份邸报的时候,他勃然大怒:“登莱总镇……登莱总镇!”
陈洪范猛地将手中的邸报抄件狠狠掼在地上,发出一声压抑着滔天怒火的低吼:“陈明遇!一个江湖郎中,寸功未立,靠着袁老头(袁可立)走了狗屎运,靠着巴结温体仁那个老匹夫!就敢……就敢抢老子的位置……”
他猛地抓起桌上的酒壶,也不用杯,仰头咕咚咕咚灌了几大口。辛辣的液体如同火线,灼烧着喉咙,却浇不灭心头的滔天恨意!
是他!殚精竭虑,呕心沥血,向陛下献上用海犁庭之策!
那是何等气魄,何等眼光!要从海上直捣黄龙,犁庭扫穴,断建虏之后路。
陛下龙颜大悦,御笔亲批:“此策甚善,着即详议!”
那个时候,他陈洪范的名字,一度在兵部、在内阁被频频提起,沿海总兵的位置,几乎已是囊中之物,只待廷议走个过场,他便能执掌大明最精锐的水师,挥师北上,建立不世功勋,光耀门楣!
然而,就在这关键时刻。
陈明遇,这个该死的江湖郎中,在麻城之战中冒了出来(其实陈明遇以往的战绩,他并没有看到,也不知道)瞬间声名大噪!
温体仁那老狐狸趁机力荐,兵部那些墙头草见风使舵,硬生生将他陈洪范筹划多年,触手可及的沿海总兵之位,截胡给了陈明遇!
这份夺位之恨,这份断送前程之仇,如同毒蛇啃噬着陈洪范的心!
他恨温体仁!
恨兵部那些趋炎附势的小人!
更恨那个踩着他肩膀爬上高位的陈明遇!
“砰!”
陈洪范将空了的酒壶被他狠狠砸在地上,摔得粉碎,碎片四溅!
“少傅息怒,少傅息怒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