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章本帅何时指望过朝廷
作品:《我在大明当军阀》 登州城外,睢阳军营门外,风雪呼啸。
黑压压跪倒了一片,足有数千人,大多是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妇人,怀里抱着冻得小脸青紫哇哇大哭的孩子,还有白发苍苍拄着拐杖的老妪。
她们跪在冰冷的雪地里,冻得浑身发抖,脸上布满泪痕和冻疮,眼神中充满了极致的惊恐、无助和绝望。哭声凄厉,混杂在风雪的呜咽声中,撕心裂肺!
“军爷开恩啊,放过我们当家的吧!”
“孩子他爹不是反贼,他是被逼的啊!”
“求求大人给条活路吧,我们没地方去了啊!”
“军爷,我们是良民,他们说我们是反贼家眷……我们冤枉啊!”
“呜呜呜……军爷
陈明遇站在营门内,看着雪地里那片绝望的人影,听着那撕心裂肺的哭嚎,只觉得一股冰冷的怒火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好毒的手段!
好狠的算计!
这绝不是什么巧合,这是有人故意为之!是在他陈明遇和登州城乱兵之间,硬生生划下一条血海深仇!
是要逼着他,要么屠尽这满营妇孺以儆效尤,背上千古骂名,要么放任她们在此冻饿哀嚎,彻底激怒城内那些乱兵,让局势彻底失控!
寒风卷着雪沫,狠狠抽打在陈明遇的脸上。他缓缓抬起手,指向那片在风雪中瑟瑟发抖哭声震天的妇孺:“开营门,搭帐篷,生火,煮粥,把她们……全给我接进来!”
营门缓缓打开,风雪呼啸着灌入。
陈明遇站在风雪最前沿,他看着那些眼中重新燃起一丝微弱希冀的妇孺,又抬眼望向风雪弥漫、杀机四伏的登州城方向。
他知道,真正的风暴,才刚刚开始。
陈国栋张了张嘴,却没有说话。
这一次,陈明遇被一道圣旨,从麻城前线调回京城,睢阳军从麻城前线撤回睢州,他们这四个团的睢阳军将士,一路暗中护送陈明遇抵达京城,可登州军哗变的太过突然,所有人都措手不及。
陈明遇命令睢阳军从京城赶往登州,他们这一路上,也是轻装急行军,所携带的给养有限,他们还有七天的粮食,然而,增加这数千张嘴,恐怕最多三天,粮食就要耗尽。
陈国栋正准备跟着陈明遇进入大帐,却被王铁柱一把拉住胳膊。
“国栋!”
王铁柱冲陈国栋摇摇头:“不要让大帅为难!”
“可是……兄弟们怎么办?”
陈国栋指着登州城方向道:“那城里的数千人怎么办?”
“有人不想让咱们活!”
王铁柱脸上的皱纹更深了。
陈明遇这时带着一队亲兵朝着大营面不远的崮山方向走去,陈明遇的空间里现在就有一百吨的棉衣、棉袄、棉裤和棉鞋,原本计划这些棉衣是发给登州军将士,可结果,却发现这样的事情。
虽然陈明遇有大量的物资,却不能直接放在大营里,所以,他就想着放在崮山的一座山洞里,找一个理由糊弄过去。
而在遥远的京师,那座温暖的尚书府书房内,侯恂的手指,正拈着一枚温润的白玉算珠,在紫檀算盘上轻轻拨动,发出一声清脆的“啪嗒”声。他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冰冷笑意,仿佛听到了登州风雪中传来绝望的哀鸣。
“笃笃笃。”
三声极轻却清晰的叩门声响起。
“进。”
侯恂眼皮都未抬,声音带着久居上位的慵懒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
户部侍郎张缙彦推门而入,他快步走到书案前,脸上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兴奋和谄媚:“部堂,陈明遇……已抵达登州三日了!”
侯恂阴冷地道:“哦?我们这位陈总镇……动作倒是不慢。登州那边,安排得如何了?山东布政司、登莱巡抚衙门……可还稳当?”
“部堂放心!下官亲自盯着,行文早已发到!山东布政使杨尔泰那边,回话说得清楚明白,户部库银空虚,粮秣调度艰难!登州乱兵所求,数额巨大,非一时所能筹措,需从长计议!至于登莱巡抚衙门?”
张缙彦轻笑道:“嘿,那位杨巡抚(杨文岳)本就是泥塑菩萨,兵变一起就吓得告病了!如今登州城里,是通判王有德在撑着,此人胆小如鼠,又深知部堂您的意思,绝不敢擅动府库一粒粮食!陈明遇想从官面上要粮?门儿都没有!别说粮,就是一根草,他也别想从山东布政司的衙门里抠出来!”
“嗯。”
侯恂微微眯起眼睛道:“陈洪范那边呢?他的难度,给陈明遇上得怎么样了?”
“陈洪范那边,下官也是亲自去点的卯!此人恨陈明遇夺位之仇,早已入骨!据他安插在登州军中的心腹密报,陈明遇初到登州大营,便遭遇下马威。营中将领,十之七八皆称病告假,只派些微末佐贰官敷衍!点卯应卯者,稀稀拉拉,军容涣散!”
张缙彦接着笑道:“更有甚者,陈洪范那些旧部,暗中串联,对陈明遇的军令阳奉阴违,甚至公然顶撞!营中流言四起,皆言陈明遇年轻识浅,不懂登州军情,更不懂体恤将士饥寒!此等情势下,他想整肃军纪、弹压乱兵?简直是痴人说梦!”
侯恂不置可否的笑了笑:“不够!”
张缙彦声音压得更低:“更绝的是,就在昨日!陈洪范的人,按照计划,将王廷臣部的那些乱兵的家眷老小,足足三千八百余口,全数从家里赶了出来,那些妇孺哭天抢地,被驱赶到陈明遇驻扎大营门外,风雪交加,冻饿哀嚎!那场面……嘿嘿!下官虽未亲见,但想那陈明遇的脸色,必定是精彩万分!”
“好!好一个陈洪范!这难度,上得够狠!”
侯恂笑道:“家眷被驱,哭嚎营门!城内乱兵得知消息,必是目眦欲裂,恨意滔天!陈明遇此时,已是坐在火山口上!招抚?乱兵恨他入骨,如何肯信!强攻?乱兵绝望之下,开关引虏,他陈明遇就是千古罪人!他若敢屠戮营外妇孺以儆效尤?嘿嘿,那更是自绝于天下,万夫所指!妙!妙极了!”
张缙彦道:“陈明遇!陈明遇,就算他有通天的本事,这次也休想翻身!”
侯恂发出快意的笑声:“登州,就是你的葬身之地!老夫倒要看看,你这根眼中钉肉中刺,这次如何能活!”
然而,那快意的笑声只持续了片刻。
侯恂的脚步突然顿住:“不对,老夫差点忘了一件要命的事!陈明遇此人,他的根基,不在登州,而在归德府睢阳卫!那是他起家的老巢!他在那里经营多时,屯有大量粮秣!若他狗急跳墙,不惜代价,从睢阳卫往登州调粮……”
“部堂大人不用担忧,那也是远水解不了近渴!”
侯恂道:“虽然远水难解近渴,但若真让他运过去几船,暂时稳住了乱兵,或者收买了部分军心……那我们这番布置,岂不是功亏一篑?”
张缙彦脸上的谄媚笑容瞬间僵住:“部堂……部堂明察秋毫!是下官疏忽了!那……那该如何是好?河南……河南那边,下官虽有些门路,但归德府毕竟是陈明遇的根基,他背后还有袁尚书……”
“根基?”
侯恂嘴角勾起一丝极其阴冷的笑意:“再深的根基,也怕流民潮!河南巡抚冯师孔,不是正为豫东流寇肆虐,流民遍地焦头烂额吗?你即刻以户部名义,行文河南巡抚衙门!”
侯恂的手指猛地指向墙上悬挂的巨幅《大明舆图》上河南的位置:“就说!为妥善安置流民,防止其聚众为乱,冲击漕运重地!着令河南巡抚衙门,即刻将豫东各府县无籍流民、饥民,尽数驱赶、疏导至,归德府境内!尤其是睢州、宁陵、柘城等靠近睢阳卫的州县!务必妥善安置,使其安居乐业!”
“安置?安居乐业?”
张缙彦先是一愣,随即恍然大悟“高。部堂此计,实在是高!妙不可言啊!”
成千上万如同蝗虫般的饥寒流民,被官府驱赶着,如同浑浊的洪水,汹涌地冲入归德府境内,堵死所有的道路!占据所有的田野村庄!
睢阳卫的粮仓就算堆成山,也休想运出一粒粮食!那些粮食,要么被疯狂的流民哄抢一空,要么被官府以赈济、安置的名义死死扣住,陈明遇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休想从这流民的汪洋大海里,开出一条通往登州的粮道!
“流民如蝗,过境如梳!所过之处,寸草不生!”
张缙彦兴奋得道:“归德府境内,马上就会乱成一锅滚粥,他陈明遇就算有再多的粮食,也休想运出归德府一步,他的粮道,从根子上就被掐死了,登州那边,他就是瓮中之鳖,插翅难飞!部堂英明!此乃绝户之计!陈明遇这次,不死也得脱十八层皮!神仙来了也救不了他!”
“哼!”
侯恂冷哼一声:“去吧,缙彦,把事情做好, 老夫要看着,他陈明遇如何在登州的冰天雪地里,死中求活!”
……
风雪,在登州城陈明遇的大营上空肆虐咆哮。营寨的木栅栏被狂风撼动,发出痛苦的呻吟。厚厚的积雪覆盖了营帐、壕沟和拒马,天地间一片混沌的惨白。
中军大帐内,虽然燃着两个巨大的炭盆,却依旧寒气刺骨。盆中的炭火似乎也被这酷寒压制,只能发出微弱黯淡的红光,挣扎着驱散帐内一小片区域的寒意。
陈明遇端坐在帅案之后,帅案上堆积如山的文牍和那份户部行文。
“府库空虚,需从长计议。”
帐下,站着陈明遇的寥寥数名心腹将领和幕僚,个个脸色铁青,呼出的白气在冰冷的空气中迅速凝结。
“大人!”
骑兵团千总高杰再也按捺不住:“侯恂那老狗!这是要活活逼死我们!逼死城内两千八百兄弟,也逼死营门外那几千口子妇孺!没有粮!没有饷!我们拿什么去招抚?难道真要看着他们冻死饿死?或者……或者真被逼得开关引虏,遗臭万年吗?”
“英吾(高杰的字),噤声!”
陈国栋脸上同样布满忧色,却更多是无奈:“强攻不得,招抚无粮!如今……如今真真是进退维谷!侯恂此计,毒辣至极!这是要借刀杀人,让大人您……身败名裂啊!”
帐内再次陷入一片令人窒息的死寂。
就在这时,帐帘猛地被掀开,一股裹挟着雪沫的刺骨寒风呼啸而入,吹得帅案上的纸张哗哗作响,炭盆里的火苗剧烈摇曳!
一个浑身落满雪花眉毛胡须都结着冰霜的斥候踉跄着扑了进来:“报……大人。归德府……归德府急报!”
帐内所有人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归德府,睢阳卫,那是他们最后的希望,今年睢州获得大丰收,粮仓里还有七八十万石粮食。
“河南巡抚衙门……突然行文归德府!称……称豫东流寇肆虐,为防流民聚众冲击漕运!着令将豫东各府县无籍流民、饥民……尽数驱赶、疏导至归德府境内安置!尤其是睢州、宁陵、柘城等靠近睢阳卫的州县!”
“什么?”
“你说什么?流民驱赶到归德府?”
“安置?安置个屁!这是要堵死我们的粮道啊!”
斥候的声音带着哭腔:“是……是的大帅,消息千真万确!睢阳卫飞鸽急报!归德府境内如今……如今已乱成一锅粥,成千上万的流民,如同蝗虫过境!官道堵塞,乡野被占!睢阳卫的粮仓……粮仓被流民围得水泄不通!卫所军士根本不敢开仓!更……更别说运粮出来了!咱们的粮道……彻底……彻底断了!”
这个消息如同最后一根稻草,彻底压垮了帐内众人紧绷的神经!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所有人,粮道断了,最后的生路也被堵死了!
侯恂,这是要把他们所有人,连同山上登州的乱兵和几千妇孺,一起困死在这登州的冰天雪地里!
“侯恂老贼!我操你祖宗!”
方思明发出一声野兽般的狂吼:“老子带兵杀回归德府,剁了侯家满门!”
“拦住他!”
陈国栋一声断喝,几名将领慌忙死死抱住暴怒的方思明。
陈明遇缓缓站起身,目光如同实质,缓缓扫过每一个人的脸,最后落在帅案旁那幅巨大的登莱舆图上。
“好手段。”
陈明遇的声音响起:“断我官粮,绝我粮道,驱妇孺以激兵变,引流民以困归德……环环相扣,步步杀机。侯尚书……真是为我陈明遇,费尽了心思。他以为,断了粮道,就能困死我陈明遇?就能让这登州城,变成我陈明遇的坟墓?”
陈明遇的声音陡然拔高:“他错了,大错特错!我陈明遇能从归德府一个染缸里爬出来,就绝不会被困死在这里,更何况,本帅何时指望过朝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