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8章计中计局中局

作品:《我在大明当军阀

    “痴人说梦?”


    常威冷笑道:“我们总镇大人,率领两千五百余睢阳卫士兵,在野外迎战李自成麾下五万余流寇,是不是疾人说梦?”


    “阳固之战,总镇大人麾下伤亡过半,率领千余残部回师睢州,发现睢州城已经被张献忠率领两万余人马占据,总镇大人率领千余残兵,杀向睢州城,经过浴血拼杀,夺回睢州,是不是痴人说梦?”


    “率领八千五百余将士,千里突袭麻城,是不是痴人说梦?率领两万人马,野外浪战,一战击溃张献忠、马守应麾下二十余万流寇,毙敌三万余人,俘虏七万六千余人,是不是痴人说梦?”


    常威看着王廷臣冷笑道:“王将军,早在十年前,你就升任辽东车营都司(正四品),三年前,您升任登州水师参将(正三品),可问题是,而在一年半之前,我们总镇大人还是睢阳卫右千户所正五品千户,这是不是痴人说梦?”


    常威的话,确实让王廷臣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之中。


    没错,陈明遇所做的一切,看起来都是痴人说梦,然而,就是依靠着这不可能完成的任务,陈明遇从一个正五品的右千户,升为指挥佥事、指挥使,宣武军总兵,现在成为登莱三镇总兵、水师提督。


    “现在正是天赐良机,你只需应下孔有德招揽,开关放其使者小队入城接应!然后,挑选最悍勇最忠诚的死士!伪装成随行护卫,跟着使者,大摇大摆进入旅顺城!待到孔贼宴守备松懈之时!”


    常威冷冷地说道:“你可以率领死士,直扑孔贼帅府,斩其首级,焚其粮草,夺其军械,控制四门,旅顺城……唾手可得!”


    王廷臣心道:“或许有几分可能!”


    因为这次诈降,并不是他主动投降孔有德,而是登州军哗变之后,孔有德派其心腹前来登州联系他,孔有德在投靠建奴以后,日子其实并不像黄六郎所说的那样好过,建奴内部,派系林立,别说孔有德一介降将,就算是同为爱新觉罗氏的阿敏、莽古济、额必伦等,更何况是孔有德?


    孔有德自从从黄龙手中抢走旅顺以后,也曾试图攻占皮岛,只是非常可惜,现任东江军总兵沈世魁却非常狡猾,这位商人出身的东江军总兵,利用朝鲜人在建奴内部散播孔有德要想自立的谣言。


    虽然皇太极信任孔有德,可其他建奴贵族不满孔有德占据了辽南四州,对他的意见非常大。现在孔有德非常被动,他急需要一场军功,也挽救自己的政治生涯。


    孔有德想招降王廷臣,还有另外一个原因,王廷臣并不是专业水师出身,他更擅长陆战,建奴方面,都是陆战高手,而孔有德能力一般,特别需要增加这方面的能力。


    常威还有蛊惑王廷臣:“届时,少保大人亲率登州水师精锐,早已潜伏于旅顺外海,只待城内火起,信号升空,水陆并进!内外夹击!必可一举荡平旅顺,光复辽南门户!”


    王廷臣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如同擂鼓!他心里非常复杂,有恐惧,也有一种被彻底点燃的血性,在他血管里疯狂奔涌。


    赌!这是一场惊天豪赌!


    赌注是三千兄弟的性命,是他王廷臣的忠义之名,更是整个辽南乃至大明北疆的安危!


    赢了!


    斩孔有德,夺旅顺!奇功盖世,污名尽洗,前程似锦!


    输了,粉身碎骨,万劫不复!背负叛国引虏,害死袍泽的千古骂名!


    冷汗从王廷臣的额头蜿蜒而下,他握刀的手,因为极致的紧张和抉择而微微颤抖。


    该如何选择?


    赌,还是不赌?


    常威声音再次响起:“少保大人,让我再问将军一句,你是愿意背负着乱兵、叛贼的污名,被后人唾骂万年?还是愿意用这三千条好汉的性命,去搏一个孤军奇袭、光复旅顺、诛杀国贼的千秋忠烈之名?”


    “千秋忠烈?”


    王廷臣喃喃自语。


    现在他其实非常清楚,他虽然是被逼着造反,可问题是,扣押了登莱巡抚,这是无法洗去的污点。


    如果不赌,就算陈明遇给他一个活命的机会,他这个参将肯定要负御下不严的罪名,免职是最轻的处罚。


    王廷臣在朝中没有后台,要不然,他早就升为一镇总兵了,也不会沦为现在这个样子,如果成功,他就有可能,复制毛文龙当年的奇迹,毛文龙当年就是一个正四品守备,依靠着奇袭镇江(今丹东),升为一镇总兵。


    良久,王廷臣猛地抬起头,眼中所有的挣扎和迷茫瞬间褪去,只剩下一种破釜沉舟,孤注一掷的疯狂。


    王廷臣目光死死锁住常威:“常兄弟,回去告诉陈少保,这盘赌局……我王廷臣,接了,三天之后,除夕之夜,旅顺城中,孔贼帅府!我必取他狗头!以血……洗刷我登州儿郎的污名!”


    “好!”


    常威抱拳道:“将军豪气,少保大人必不负将军,登州水师,旅顺外海!静待将军……烽火为号!”


    常威从怀中又掏出一个密封的油纸包,放在案几之上:“此乃联络信号,将军保重。常某……在旅顺城中,恭候将军大驾!”


    “来人!”


    常威前脚刚走,王廷臣马上下令。


    亲兵统领徐猛躬身而入:“大人!”


    “擂鼓,聚将!”


    “是!”


    “咚咚咚……”


    随着鼓声响起,登州军水师各将领陆续进入王廷臣的大帐内。


    王廷臣端坐在主位那张铺着半旧虎皮的椅子上,帐下,分列着麾下主要的十几名将佐,千总、把总,个个神色各异,或茫然,或焦躁,或阴沉。


    一股令人不安的暗流在沉默中涌动。


    帐帘被猛地掀开,一股裹挟着雪沫的寒风呼啸而入!


    一个身材高大的汉子,在几名孔武有力、眼神凶悍的随从簇拥下,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来人正是孔有德麾下心腹大将,天佑军副将,此次前来招抚王廷臣的使者耿仲明!


    “哈哈哈!王将军!好久不见,果然雄风不减!”


    耿仲明目光如同鹰隼,锐利地扫过帐内,在王廷臣脸上停留片刻,随即落在他身后侍立的几名亲兵身上,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


    王廷臣缓缓起身抱拳还礼:“耿将军……远道而来,王某……有失远迎。”


    “诶!王将军客气!”


    耿仲明笑道:“孔大帅听闻王将军与众兄弟的窘境,心急如焚啊!特遣耿某星夜前来,就是不忍见登州大好儿郎,在这冰天雪地里冻饿而死,更不忍见将军一身本领,被那昏聩朝廷和奸佞小人埋没!”


    王廷臣挤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耿仲明爽朗地笑道:“孔大帅说了,只要王将军点头,将军便是天佑军副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麾下兄弟,尽数编入天佑军精锐,自成一营,粮饷甲胄,即刻拨付!待回到旅顺,更少不了高官厚禄,封妻荫子!辽东沃野千里,任将军驰骋!岂不胜过在这崮山上坐以待毙?”


    “耿将军!承蒙孔大帅看得起!我王廷臣……也不是不识时务的蠢人。朝廷负我,奸佞害我,断我粮饷,逼我兄弟于死地,此仇不共戴天!”


    王廷臣猛地一拍身旁的矮几:“我意已决,我王廷臣,率三千兄弟,投奔孔大帅!共谋前程!”


    帐内瞬间炸开了锅,如同滚油泼进了冰水!


    “将军,不可啊!”


    千总裴三喜第一个猛地跳了起来:“开关引虏,投奔孔有德那个国贼?这是自绝于祖宗!自绝于天下,是要背万世骂名的啊,将军,您糊涂啊!”


    “裴三喜,你放肆!”


    一旁的千总黄六郎尖声厉喝:“将军深谋远虑!为兄弟们谋一条活路!你懂什么?难道要兄弟们全都冻死饿死才甘心?”


    “就是,裴千总,识时务者为俊杰!”


    千总许百顺也立刻跳了出来,脸上堆着谄媚的笑容,对着耿仲明连连拱手,又转向王廷臣:“将军英明,兄弟们早就盼着这一天了,跟着孔大帅,吃香的喝辣的!总比给那狗朝廷卖命强!”


    “放屁!”


    把总高世光猛地拔出腰刀:“我高世光宁可饿死,冻死,也绝不向鞑子低头,更不会认孔有德那个狗汉奸当将军,您若执意投虏,末将……末将宁死不从!”


    “末将附议!”


    把总黄宝玮猛地踏前一步,与高世光并肩而立:“将军,三思啊,开关投虏,引狼入室!登州父老乡亲怎么办?我们……我们还是大明军人吗?”


    帐内瞬间分成了泾渭分明的三派,以裴三喜、高世光、黄宝玮为首的七八名将佐,群情激愤,怒目圆睁,坚决反对!


    而以黄六郎、许百顺为首的五六人,则大声鼓噪,支持投奔!其余几人则面色惨白,眼神闪烁,惊疑不定地看着王廷臣,又畏惧地瞟着面色阴沉的耿仲明摇摆不定。


    “好,很好!”


    王廷臣猛地站起身:“裴三喜,高世光,黄宝玮,尔等竟敢违抗军令!惑乱军心!阻挠兄弟们求生之路,其心可诛!徐猛!!”


    “末将在!”


    “将此三人——拿下!”


    王廷臣手指点向裴三喜三人:“押出帐外,就地正法,以儆效尤!”


    “遵令!”


    徐猛带着几名如狼似虎的亲兵,猛扑上去!


    “王廷臣,你混蛋!”


    “卖国求荣,不得好死!”


    “老子做鬼也不放过你!”


    裴三喜、高世光、黄宝玮三人目眦欲裂,拼命挣扎怒骂!但徐猛力大无穷,蒲扇般的大手如同铁钳,三两下就将三人死死制服!如同拎小鸡般拖向帐外!


    “将军,将军息怒啊!”


    黄六郎假惺惺地扑到王廷臣脚下:“裴千总他们也是一时糊涂,念在他们往日功劳……”


    “滚开!”


    王廷臣一脚将黄六郎踹开:“军令如山,违令者——斩!”


    帐外,很快传来:“噗嗤,噗嗤,噗嗤”利刃入肉声,伴随着短促而凄厉的惨嚎,戛然而止!


    帐内所有反对的声音瞬间消失,死一般的寂静!


    黄六郎、许百顺等人脸上血色褪尽,眼中充满了惊惧和难以置信!他们没想到王廷臣如此狠辣果决!说杀就杀,而且杀的是平日里颇有威望的裴三喜!


    耿仲明端坐在椅子上,一直冷眼旁观。此刻,他那张脸上,终于缓缓露出一丝满意的笑容。王廷臣的狠辣决绝,亲手斩杀心腹爱将的投名状,彻底打消了他心中最后一丝疑虑!


    “王将军!好手段,够痛快!”


    耿仲明抚掌大笑:“杀得好!这等不识抬举冥顽不灵的蠢货,留着也是祸害!将军当断则断,真乃大将之风,孔大帅得知,必定欣喜万分!”


    王廷臣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耿将军……谬赞了。王某也是被逼无奈。”


    “哈哈哈!理解!理解!”


    耿仲明大笑:“不过王将军,眼下还需谨慎行事,切莫操之过急,陈明遇那厮,刚刚夺了水师,气势正盛。他扣着将军家眷,又陈兵城外,摆明了是想逼降将军!若将军此时贸然开关,引我军入山,动静太大,极易被陈明遇察觉!他若狗急跳墙,拼死反扑,纵然能胜,也必是两败俱伤!白白折损了将军麾下这些好不容易活下来的兄弟!”


    “耿将军的意思是……”


    耿仲明道:“孔大帅的意思是……将军不妨先虚与委蛇,派人下山,假意与陈明遇商量招抚事宜!一来,麻痹于他,让他以为将军尚在犹豫,放松警惕!二来,也可借机探探他的虚实,看看他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更重要的是为将军麾下兄弟,争取时间!”


    如果不是陈明遇来得及快,孔有德真有强夺登州之心,可问题是,陈明遇来了,而且是带着他大胜而归的睢阳军精锐,陈明遇在麻城之外,大败张献忠、马守应麾下二十余万大军,孔有德想不知道也难。


    孔有德真不敢来登州,他真怕陈明遇,把他一锅端了,但是王廷臣再怎么不济,也是大明朝廷的参将,放在建奴那里,也属于高级将领,招降王廷臣,本身就是大功一件。


    耿仲明接着道:“暗中整备船只,筹集粮秣!待时机成熟,月黑风高之夜,神不知鬼不觉,扬帆出海!直抵旅顺!岂不万全?”


    虚与委蛇?


    麻痹陈明遇?


    暗中准备出海?


    王廷臣心中冷笑,面上却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耿将军高见!孔大帅深谋远虑!王某……险些误了大事,就依将军所言!”


    王廷臣猛地转身,厉声下令:“黄六郎!许百顺!”


    “末将在!”


    黄六郎、许百顺连忙上前,脸上带着劫后余生的谄媚。


    “命你二人,即刻下山!持我书信,面见陈明遇!”


    王廷臣声音冰冷:“就说……就说我王廷臣感念朝廷恩德,不忍见登州生灵涂炭,愿受招抚!但……需朝廷先拨付粮饷,安顿城内兄弟!并释放所有被扣家眷!与他们慢慢谈!拖住他!”


    “是!末将遵命!”


    黄六郎心中暗喜,这差事既能讨好耿仲明,又能完成陈洪范交待的任务,简直就是一石二鸟,再好不过。


    “其余人等!”


    王廷臣目光扫过剩下的人:“立刻着手准备!秘密收集所有能用的船只!不管是渔船还是舢板!集中到西侧鹰嘴崖下的隐秘港湾!清点剩余粮秣,按人头分发!告诉兄弟们……活命的路,就在眼前!都给我打起精神来!随时准备——出海!”


    “出海?”


    帐内众将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这是要去旅顺投奔孔大帅了!虽然对刚刚的血腥心有余悸,但想到即将摆脱这冻饿等死的绝境,许多人眼中还是燃起了希望的光芒。


    “末将遵命!”


    众人轰然应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