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5章 岳讬的咆哮

作品:《我在大明当军阀

    徐以显彻底懵了,眼睛瞪得溜圆,指着那些在战场上如同食腐兀鹫般折返、拖尸、斩首的建奴溃兵,声音充满了难以置信的荒谬感:“他们……他们疯了吗?逃命都来不及,还要……还要带着死人跑?砍自己人的脑袋?”


    这完全颠覆了他对溃败的理解,溃兵不都是丢盔弃甲、只恨爹娘少生两条腿吗?哪还有心思管死人?


    陈明遇的嘴角,那抹冰冷的弧度加深了,带着一丝残酷的嘲讽:“疯?不,他们清醒得很。这是建奴的军纪,也是他们的规矩。”


    “努尔哈赤定下的老规矩。凡在战场上,能将战死袍泽的尸体带回者,可得死者家财的一半!若实在带不走尸体,能带回其首级者,亦可得其家财三成!”


    陈明遇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此令,名为恤功,实为驱策。用同袍的性命和家财,驱策活人死战不退,驱策溃兵不敢轻易抛弃战友尸骸。你看到的那些折返拖尸、斩首的,不是疯了,是在抢钱,在抢他们死掉同伴的妻儿家产!”


    在建奴与大明对抗的数十年战争中,建奴并不是没有什么损失,相反,他们的损失还不算我低,然而,正是因为这道命令,大明将士想要获得一颗建奴首级,非常困难。


    徐以显倒吸一口冷气,浑身冰凉,他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只剩下一种被巨大荒谬和冰冷现实击中的苍白。


    他之前所有的狂喜和斩首数千级的估算,此刻在这条残酷的建奴军规面前,显得如此可笑,如此不切实际!


    “所以!”


    陈明遇的声音更加沉重:“要说镶红旗此役损失五六千人马,我信。炮火覆盖,追杀溃败,踩踏伤亡,足以让他们伤筋动骨,但你要说斩获首级四五千?”


    陈明遇缓缓摇头,指着那些还在战场边缘挣扎拖拽尸体或腰挂首级亡命奔逃的零星身影:“绝无可能,岳讬的镶红旗,建制虽乱,但核心骨干未散,这条军规如同无形的鞭子,抽着他们能把带走的尸体和首级,尽可能地带走,我们看到的满地尸体,很多只是被遗弃的重伤号,或者……是那些连首级都来不及割,就被迫彻底抛弃的倒霉蛋罢了。”


    徐以显顺着陈明遇的手指望去,心中一片冰凉。是啊,那些被拖走的,被砍下头颅带走的,才是真正的斩获,而留在战场上的数量,远没有他刚才热血上头时估算的那么庞大。


    虽然胜负在半刻钟内决出,追杀却持续了两个多时间,直到天色将黑,睢阳军、登州军水师、东江军这才停止追击。


    直到半夜时分,张明远这才向陈明遇汇报:“禀告大帅,清点……清点出来了!”


    筐里,堆叠着数十颗血淋淋、面目狰狞、带着辫子的建奴首级。断颈处的血液已经半凝固,呈现出暗红的胶状,散发着浓烈的腥气。


    有些首级眼睛还圆睁着,凝固着临死前的恐惧或茫然。寒冷的天气让断口处凝结了一层薄薄的血冰碴子。


    “就……就这些?”


    “他娘的!”


    方思明狠狠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脸上满是憋屈和不甘:“大帅,末将带着兄弟们一直追出二十里,斩杀无数,可……可鞑子跑得比兔子还快!那些镶红旗的溃兵,跟中了邪似的!跑路都不忘拖着死尸,挂着人头!”


    “稍微跑慢点或者落单的,被我们追上砍了,脑袋还没来得及割,后面就有鞑子不要命地冲回来抢尸首,跟疯狗护食一样,弟兄们追得人困马乏,实在……实在割不到多少了,拢共……拢共就收上来这三百七十一颗,还他娘的有小半是炮轰时候就留在原地、没来得及被拖走的!”


    三百七十一颗!


    这个冰冷的数字,如与他之前臆想的四五千级,相差何其悬殊!


    他之前所有的兴奋,对朝廷封赏的憧憬,此刻都化作了泡影,只剩下满嘴的苦涩和一种被现实无情嘲弄的无力感。


    陈国栋犹自愤愤不平地道:“还有!那岳讬狗贼,跑得比谁都快!被一群白甲兵死死护着,往金州方向去了,我们追到一片林子边,里头突然杀出一股接应的鞑子骑兵,箭射得又刁又狠,折了十几个兄弟,实在冲不动了……”


    陈国栋的声音低了下去,充满了不甘。


    陈明遇沉默地看着那半筐冰冷的首级,又抬眼望向复州方向的旷野,目光深邃,看不出喜怒。


    损失数千精锐,主帅狼狈逃窜,这无疑是一场大胜。


    但岳讬未死,镶红旗骨架尚存,复州方向还有接应…建奴的元气,远未伤到根本。而自己这边,睢阳军、登州水师、东江军,连日血战,也早已是强弩之末。


    “徐先生!”


    “学生在!”


    “拟写捷报!”


    “是!”


    徐以显


    掏出随身携带的粗硬毛笔,亲兵早已机灵地搬来一张粗糙的木案,铺开了简陋的捷报文书。


    徐以显蘸了蘸冻得有些粘稠的墨汁,提笔。


    冰冷的笔尖悬停在粗糙的纸面上方,微微一顿。


    陈明遇斟酌着词语道:“臣,宣武军总兵、登莱三镇总镇、水师提督、平虏将士陈明遇谨奏!”


    徐以显眼神一凝,不再犹豫,笔走龙蛇,铁画银钩,字字力透纸背,带着战场硝烟与血火的重量。


    “天佑大明,赖陛下洪福,将士用命。崇祯九年正月十三日,建奴镶红旗贝勒岳讬,纠集精兵万余,携重炮复攻旅顺。臣率睢阳、登州、东江各部,浴血死守,诱敌深入。先以炮火覆盖,重创敌炮营及主力前锋,毙伤无算;后趁敌溃乱,开城反击,衔尾追杀二十余里。阵斩镶红旗甲兵一千六百七十一级,缴获无算,残敌狼狈遁向金州。旅顺围解,城防稳固。然敌酋岳讬遁走,臣等力竭,未竟全功,恳乞圣裁。臣顿首再拜。”


    徐以显最后一个拜字落下,笔锋如刀收鞘。


    陈明遇可不算是虚报战功,要知道旅顺大捷之前,他还利用李守财等汉奸,一招请君入瓮,将一千五百余万建奴精锐,骗进瓮城,这一千五百余人马,可一个都没有逃掉,至于说损失的二百多级首级,那是因为被火铳击碎脑袋,无法算作军功。


    陈明遇拿起那份墨迹淋漓的捷报,他目光扫过那毙伤无算与一千六百七十一级的字眼,签下自己的名字,盖上火漆。


    “赶紧送往京城!”


    “是!”


    陈明遇望向金州方向的沉沉暮色之中。


    寒风卷过城头,带着远方的血腥和未散的硝烟,呜咽如泣。这份冰冷的捷报,即将被快马送往京城,在朝堂上掀起怎样的波澜,无人知晓。


    金州城内,岳讬如同受伤的野兽,发出咆哮:“我的兵呢,我的兵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