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心诊所那边风平浪静，似乎还在验证药效，这让苏晚棠和陆景琰偷得了几天难得的安宁。


    京市的秋天，天高云淡，小院里的桂花开得正盛，甜腻的香气钻进厨房，混着人间烟火气，让人心安。


    “哎，你轻点！皮要破了！”


    苏晚棠拍掉陆景琰伸向饺子馅的大手，好气又好笑，她雪白小巧的鼻尖上沾了一点面粉。


    陆景琰今天难得没穿军装，一身简单的灰色布衣，袖子挽到手肘，露出古铜色、肌肉线条流畅的小臂。


    平日里握枪拿刀的手，此刻正笨拙地捏着一张饺子皮，可结果，他手里的饺子不是露了馅，就是捏成了一个四不像的丑东西。


    “我再试一个。”陆景琰不服气，又拿起一张皮。


    苏晚棠索性放下手里的活，从他身后环住他精壮的腰，下巴搁在他宽厚的肩膀上，凑在他耳边教他：“你看，这里要对折，手指要这样用力……”


    温热的呼吸喷在他的耳廓，带着她身上独有的馨香，陆景琰身体一僵，手里的动作彻底停了。


    他转过头，两人鼻尖几乎碰到一起。


    “你故意的？”他声音有些哑。


    “我教你啊。”苏晚棠眨了眨那双水光潋滟的桃花眼，一脸无辜。


    她看着他脸上也沾了面粉，忍不住伸出手指，轻轻帮他抹掉，指尖却故意在他脸颊上划了一下。


    陆景琰的喉结滚动一下，扔掉手里的面皮，一把将她抱起来，让她坐在灶台上。


    “我看你是想被就地正法。”他俯身，双手撑在她身体两侧，将她困在自己和灶台之间，一个充满面粉味的吻，眼看就要落下。


    气氛温馨又暧昧。


    “砰！”


    院门被一股巨大的力道撞开，紧接着是高建军火烧屁股一样的吼声。


    “景琰！嫂子！不好了！出大事了！”


    高建军横冲直撞地闯进厨房，他脸色煞白，额头上全是汗，胸口剧烈地起伏着，连军帽都跑歪了。


    厨房里暧昧的气氛瞬间被撕得粉碎。


    苏晚棠立刻从灶台上跳下来，整理了一下衣服。


    陆景琰的眉头拧成一个川字，语气不悦：“嚷嚷什么，天塌下来了？”


    “比天塌了还严重！”


    高建军大喘着气，一把抓住陆景琰的胳膊，声音都在抖：“是……是老爷子！老爷子出事了！”


    陆景琰脸上的不悦瞬间凝固，眼神变得锐利如刀。


    “说清楚！”


    “今天下午，老爷子在院子里散步，跟警卫员说着话呢，突然……突然就那么直挺挺地栽倒在地上了！”


    高建军急得眼眶都红了，“现在人已经送到军区总医院了，医生说……说陷入了重度昏迷，正在抢救！让……让家里人做好心理准备！”


    陆景琰的身体，在她面前，肉眼可见地晃了一下，他那脸上，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嘴唇都在哆嗦。


    “爷爷……”


    他喃喃地吐出两个字，声音轻得像一阵风，却带着一种天崩地裂的破碎感。


    苏晚棠的心，也跟着狠狠一沉。


    陆老爷子病危？


    她的第一反应不是悲伤，而是一股彻骨的冰冷。


    太巧了。


    巧得就像是有人算计好了一样。


    钟表匠！


    慢性毒药！


    仁心诊所！


    他们终究还是动手了！而且是以这样一种她完全没有预料到的方式，直接攻击了陆家！


    好狠的手段！


    “景琰！”苏晚棠立刻上前一步，握住他冰冷的手，强迫他看向自己。


    这一刻，她不再是那个会撒娇会调情的苏晚棠，而是那个杀伐果断、冷静到可怕的白术。


    她的声音不大，却异常沉稳，带着一股能镇定人心的力量。


    “我们马上去医院。”


    陆景琰像是被她从噩梦中拽了出来，他深吸一口气，反手紧紧握住她的手。


    “走！”


    他只说了一个字，转身就往外冲。


    苏晚棠被他拽着，临出门前，她回头对高建军道：“高参谋，你留在这里，把厨房收拾一下，不要让王妈看出来。”


    她的话很冷静，但高建军却从中听出了一丝不寻常的意味。


    他愣了一下，看着白术那双清亮得有些吓人的眼睛，重重点头：“是，嫂子！”


    苏晚棠帮陆景琰拿上挂在衣架上的外套，一边快步跟着他往外走，一边沉声问：“老爷子倒下前，有什么具体的症状吗？比如抽搐、呕吐、或者脸色有什么异常？”


    陆景琰的脚步一顿，他茫然地看向她，显然，巨大的打击让他根本无法思考这些细节。


    高建军追了上来，替他回答：“警卫员说，就跟平时一样，什么征兆都没有！老爷子前一秒还在笑呵呵地夸院子里的菊花开得好，下一秒人就倒了！脸上……脸上好像没什么变化，就是突然没了呼吸一样！”


    没有前兆，突然昏迷……


    苏晚棠的心，一沉到底。


    这太符合“鹰巢”那些特制药物的特性了。


    两人迅速上了吉普车。


    陆景琰一脚油门踩到底，车子像离弦的箭一样冲了出去。


    车上，他一言不发，双手死死地攥着方向盘，手背上青筋暴起。紧绷的侧脸，在飞速后退的街景中，勾勒出一种濒临崩溃的坚硬。


    苏晚棠知道，此刻任何安慰的语言都是苍白的。


    她只是伸出手，覆盖在他攥着方向盘的手背上，用自己的体温，无声地传递着力量。


    “有我。”


    她轻声说。


    陆景琰的身体微不可察地一颤，紧绷的肩膀，似乎松懈了一丝。


    车窗外，京市的黄昏，被染上了一层不祥的血色。


    一扬巨大的风暴，毫无征兆地，正朝着陆家，朝着他们，劈头盖脸地压了下来。


    军区总医院。


    抢救室的红灯，像一只不祥的眼睛，刺得人心里发慌。


    长长的走廊里，挤满了人。


    陆家的旁支亲戚，沾亲带故的，还有几位头发花白、拄着拐杖的老人，都赶了过来。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焦急和凝重，空气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陆景琰和白术一出现，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投了过来。


    在这样的公众扬合，苏晚棠自然而然地切换成了“白术”的模式。她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只是安静地站在陆景琰身侧。


    “景琰，你可算来了！”一个中年男人迎了上来，是陆景琰的四叔。


    “四叔，爷爷怎么样了？”陆景琰的声音嘶哑。


    “还在里面，进去快一个钟头了，一点消息都没有。”四叔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


    白术的目光，却落在了那几个拄着拐杖的老人身上。


    他们是陆家的族老，在家族里德高望重，说一不二。


    此刻，那几位族老正用一种极为复杂的眼神看着他们。


    不，准确地说，是看着陆景琰，和被他紧紧牵着的白术。


    那眼神里，有焦急，有担忧，但更多的，是一种不易察觉的审视，和……责难。


    仿佛陆老爷子突然倒下，是他们造成的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