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敢当领着两人，沿着那条秘密小径，在山谷的走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最后，他在一处毫不起眼的山壁前停下。山壁上爬满了干枯的藤蔓，看起来和周围的岩石没有任何区别。


    他伸出那只布满老茧和伤疤的手，在粗糙的岩壁上，按照某种奇异的节奏，不轻不重地敲击起来。三长两短，一重两轻。


    “咔哒。”


    一声轻微的机括弹动声响起，紧接着，面前的“山壁”竟然缓缓向内侧沉降，露出一个黑漆漆的洞口。一股混合着尘土、霉变和浓烈消毒水的古怪气味，从洞里扑面而来，呛得人直皱眉。


    石敢当看着那个黑洞，眼神复杂，像是畏惧，又像是解脱。他回头看了看两人，沙哑地说道：“就是这里了。”


    基地内部的电力系统早已在二十年的时光里彻底报废，眼前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陆景琰没有说话，从随身的军用挎包里取出一支大号手电。拧开开关，一道粗壮的光柱猛地刺破黑暗，笔直地射向深处。


    光柱所及之处，是一个巨大的地下空间。


    各种叫不出名字的精密仪器，罩着防尘布，如同沉默的巨兽般静静矗立在两旁。墙壁上还挂着几幅巨大的图表，上面画满了复杂的分子结构和未完成的数据演算，字迹已经有些模糊。空气里浮动的尘埃在光柱中翻涌，让这里的一切都显得那么不真实。


    这里，就是当年那支顶尖科考队工作和生活的地方。一个被世界遗忘了二十年的地下堡垒。


    石敢当显然对这里很熟，他哆哆嗦嗦地走在前面，领着他们穿过主研究区，拐进一条狭窄的走廊。走廊两边是一排排合金小门。


    “这里是他们的宿舍。”石敢当指着其中一扇紧闭的门，“出事后，搜救队来过，大部分门都打开了，只有这间……怎么也打不开，像是从里面反锁了。”


    陆景琰上前一步，握住门把手用力一拧，纹丝不动。他后退半步，侧身，凝聚全身力气，一记沉猛的肩撞狠狠砸在门锁的位置。


    “砰！”


    一声巨响在空旷的走廊里回荡。合金门剧烈地颤抖了一下，向内凹陷了一大块，但依旧没有开。


    陆景琰的眼神冷了下来。他再次后退，深吸一口气，整个人的气势都变了，像一头即将发动攻击的猛虎。


    “砰——！”


    这一次，门锁处发出一声令人牙酸的金属断裂声，整扇门被巨大的力道撞开，重重地砸在内侧的墙壁上。


    手电的光柱扫了进去。


    狭小的宿舍里，横七竖八地倒着三具骸骨。


    他们都保持着一种极为扭曲的姿态，有的双手死死抓着自己的喉咙，有的则蜷缩在墙角，仿佛在躲避什么看不见的恐怖事物。


    光线往墙壁上一照，所有人的呼吸都为之一滞。


    宿舍的墙壁上，布满了深深的、交错的指甲划痕。在那些划痕的尽头，是用已经干涸发黑的血写下的两个大字——“救命”。而在另一面墙上，则用同样的血迹，潦草地写着两个字：“魔鬼”。


    石敢当“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这个铁打的汉子，看着眼前的惨状，眼泪再也控制不住，失声痛哭起来。


    苏晚棠的脸色也有些发白，但她很快镇定下来。她戴上随身携带的薄手套，蹲下身，开始仔细检查其中一具骸骨。


    陆景琰则警惕地用手电扫视着房间的每一个角落。


    “不对劲。”苏晚棠的声音很低，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专业。此刻的她，已经完全切换到了“白术”的模式，冷静得有些骇人。


    她指着骸骨的手指骨节，对陆景琰说：“你看这里。正常的骨头，在彻底腐化后，应该是多孔的、灰白的。但他们的骨头，呈现出一种不正常的晶体化光泽，像是骨头里面长出了细小的水晶。”


    她站起身，得出结论：“他们不是被杀死的，也不是自杀。他们是被当成了实验品，死于某种强辐射，或者是未知的药物实验。”


    ……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的沪上。


    杜康年领着一脸焦急的周济民，七拐八绕地进了一个废旧的码头仓库。仓库里，一个穿着花衬衫、头发抹得油光锃亮，看起来就十分精明的港岛商人，正跷着二郎腿坐在一堆木箱子上，悠闲地抽着雪茄。


    “东西呢？”周济民顾不上客套，开门见山地问。


    那港商吐了个烟圈，用下巴指了指身后几个盖着油布的大家伙。“喏，都在那了。西德刚淘汰下来的二手货，高精度光刻机，单晶炉，宝贝着呢。”


    周济民一个箭步冲过去，掀开油布，眼睛瞬间就亮了。他像抚摸情人一样抚摸着那些冰冷的机器，当他看到角落里一台不起眼的光谱分析仪时，激动得差点喊出声来。就是它！有了这个，困扰他几个月的技术瓶颈就能迎刃而解！


    “多少钱？”周济民回头问，声音都在抖。


    港商伸出五个手指头：“五十万，美金。一分不能少。”


    周济民的脸一下就白了。这个价钱，把他卖了都凑不齐。


    眼看谈判陷入僵局，一直没说话的杜康年走上前，对着那港商笑了笑，不紧不慢地开口：“我们老板让我给您带句话。”


    港商挑了挑眉，一副“你算老几”的表情。


    杜康年凑到他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轻声报出了一个名字，和一串九位数的数字。


    那港商脸上的得意表情瞬间凝固，接着，他脸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得一干二净，叼在嘴里的雪茄“啪嗒”一下掉在地上。他看着杜康年，眼神里充满了惊恐。


    “白……白小姐……”他结结巴巴地开口，声音都在发颤。


    “您……您替我向白小姐问好。这批货，成本价！就当交个朋友！求白小姐高抬贵手，高抬贵手啊！”


    周济民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完全没搞明白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


    西北，地下基地。


    陆景琰在检查第三具骸骨时，动作忽然一顿。他从那具骸骨紧紧攥着的、已经化为白骨的手掌里，小心翼翼地取出了一件东西。


    是一枚袖扣。


    袖扣的样式很别致，一只展翅欲飞的雄鹰。


    和之前在京市缴获的那枚，一模一样！


    “鹰巢……”陆景琰的声音里带着彻骨的寒意。这个铁证，将二十年前的这桩悬案，与那个神秘而庞大的组织，彻底钉在了一起。


    苏晚棠那边也有了发现。


    她在隔壁一间像是主任办公室的房间里，撬开了一个锈死的保险柜。柜子里大多是些已经发霉的文件，但在最底层，她找到了一份用油纸包裹着的、残缺的实验日志。


    日志的前面大部分内容都记录着各种看不懂的数据和化学公式。苏晚棠快速翻到最后。


    最后一页，只记录着寥寥数语，字迹非常潦草，似乎写得很匆忙。


    “新实验体已注入‘月神’一号试剂，反应良好。编号：07。”


    而在那编号“07”的旁边，还画着一个非常潦草的标记。


    一轮弯月。


    苏晚棠的目光定格在那个弯月标记上，她的心猛地一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