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陵站起身，佝偻的背影在昏黄的灯光下，拖出一道长长的、诡异的影子。


    “跟我来。”


    白术不动声色地跟在他身后。老管家不知何时已经退下，偌大的宅子里，只听得见两人一前一后的脚步声，在空旷的走廊里回荡。


    穿过一条挂满水墨画的长廊，霍陵推开了一扇与周围古朴风格格格不入的合金门。门后，是一股浓重的消毒水味。


    眼前的景象让白术的瞳孔微微收缩。


    这里不是书房，也不是会客厅，而是一间设备精良的私人病房。各种先进的维生仪器闪烁着幽绿色的微光，发出单调的滴滴声。


    病床上，一个女人静静地躺着，面色蜡黄，双目紧闭，鼻腔和手臂上插着各种管子，胸口随着呼吸机的节奏微弱起伏。


    那张脸，白术再熟悉不过。


    是苏玉婷。


    她竟然到现在还没死，而是以这种方式活着，成了一个植物囚徒。


    “很惊讶？”霍陵沙哑的声音在安静的病房里响起，带着一丝病态的得意。


    “她的大脑很活跃，只是身体被禁锢了。有时候，活着比死了更痛苦。”


    他走到床边，枯瘦的手指在一台连接着苏玉婷头部的仪器屏幕上点了点。屏幕上立刻出现一幅复杂的大脑活动三维图像。


    “我们从她的脑子里，找到了一样很有趣的东西。”霍陵转过身，那双浑浊的眼睛死死地盯着白术，


    “一枚芯片。一枚记录了所有记忆的芯片。当然，也包括关于你的一切。”


    白术的心脏重重一沉。


    “交出‘新浪潮’的所有核心技术，”霍陵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威压。


    “然后，接替你母亲的位置，为‘鹰巢’效力。你母亲没走完的路，你可以接着走。你母亲没能享受到的荣耀，你，和你的后代，都可以拥有。”


    他顿了顿，干瘪的嘴唇扯出一个残酷的弧度：“否则，我们会把芯片里的内容，公之于众。”


    威胁，赤裸裸的威胁。


    这是白术穿越以来，遇到的最致命的危机。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但两世为人磨砺出的强大心志，让她在短短几秒内，就强行压下了心头的惊涛骇浪。


    她的大脑飞速运转。


    不对劲。


    如果芯片真的那么有效，如果霍家已经掌握了她所有的底牌，包括空间和系统的存在，他们根本不必等到今天才来威胁她。


    他们会直接布局，将她生擒，像对待苏玉婷一样，把她变成一个予取予求的研究样本。


    霍陵现在用这个来谈判，只说明一件事。


    这枚芯片，要么读取困难，数据残缺；要么，就是有某种致命的缺陷，让他们无法完全利用。


    他们在诈她！


    想通了这一点，白术紧绷的身体反而放松下来。她抬起眼，迎上霍陵探究的目光，脸上恰到好处地流露出惊慌、恐惧，以及一丝挣扎。


    “我……我需要时间考虑。”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将一个被击中软肋的年轻女孩演绎得淋漓尽致。


    霍陵浑浊的眼中流露出一丝满意。他要的就是这种效果，彻底摧毁她的心理防线。


    “可以。”他大方地摆了摆手，“明天天亮之前，给我答复。”


    白术咬着下唇，脸上满是屈辱和不甘。她缓缓走到病床边，看着苏玉婷那张毫无生气的脸，轻声说：


    “我能……和我姐姐，单独待一会儿吗？就当是告别。”


    这个合情合理的要求，霍陵没有拒绝。他转身走出病房，将空间留给了她们，但白术知道，门外的监控，一定正对着这里。


    白术俯下身，伸出手，似乎是想为苏玉婷整理一下散乱的头发。她的身体恰好挡住了监控的视线。


    在手指轻抚过苏玉婷脸颊的瞬间，她左手无名指的指甲缝隙里，一根细如牛毛、淬了剧毒的银针悄然滑出。但她并没有刺下去。


    她的目标不是杀人。


    在靠近苏玉婷手臂上那根连接着维生液的输液管时，她的指尖轻轻一弹。


    一滴微不可见的液体，从她指甲的另一处机关里弹出，无声无息地融入了透明的药液中。


    那不是毒药，是灵泉水。


    一滴浓缩到极致的灵泉水。


    它无法治愈一个脑死亡的植物人，但其中蕴含的庞大生机，足以在进入苏玉婷体内的瞬间，与她大脑中那枚精密的电子芯片，产生一场最剧烈的生物电风暴。


    以命搏命，釜底抽薪。


    这是一场豪赌。赌赢了，她最大的威胁将化为灰烬；赌输了，她将万劫不复。


    做完这一切，她直起身，脸上恢复了那种混杂着恐惧与绝望的表情，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苏玉婷，转身走出了病房。


    “我考虑好了。”她对门口的霍陵说。


    “哦？”


    “我需要回去，处理一些公司的事情。明天早上，我会带着你们需要的东西，再来这里。”


    霍陵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最终点了点头。一只已经进了笼子的鸟儿，他有信心她飞不出去。


    回去的路上，依旧是那辆劳斯莱斯。白术靠在后座上，闭着眼睛，像是在养神。


    车子驶过一个拐角，她通过后视镜，看到了站在老宅门口的霍启山。他正用一种胜利者的眼神目送着她，嘴角挂着一丝若有似无的讥笑。


    白术缓缓收回目光，眼底一片冰冷。


    汽车平稳地行驶在下山的路上，当经过一个没有路灯的急弯，确认已经脱离霍家监控范围的瞬间，白术一直戴在右耳上的那枚黑曜石耳钉，被她轻轻按动了三下。


    不到一分钟，一辆毫不起眼的丰田轿车从后方追了上来，以一个强硬的姿态别停了劳斯莱斯。


    司机还没反应过来，车门就被从外面拉开。


    秦铮那张冷硬的脸出现在门口：“大小姐，下车。”


    白术没有丝毫犹豫，迅速换乘到丰田车上。陆景琰早已等在后座，车内的气压低得吓人。


    “怎么样？”他开口，声音有些沙哑。


    白术将霍家的威胁和自己的应对全盘托出，包括苏玉婷和那枚芯片，以及她注入灵泉水的豪赌。


    车厢内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秦铮从后视镜里看到，陆景琰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那是一种风雨欲来的平静，平静之下，是足以毁灭一切的滔天怒火。


    他握住白术的手，她的指尖冰凉。


    他用自己的体温，一点点温暖着她。


    许久，他才开口，一字一句，清晰无比。


    “别怕。”


    “就算全世界都知道了你的秘密，我也会亲手毁掉所有证据，杀光所有知情人。”


    他转过头，深邃的眼眸在黑暗中，翻涌着偏执而疯狂的占有欲，那目光灼热得几乎要将她融化。


    “你是我的，谁也抢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