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名浩愣了愣，随即低低笑出声，眼底的紧绷散了些，声音也软下来：“好，谢谢你，鹿茸。”


    这点不同，这点特殊，对他来说已经足够。


    他心里清楚，绝不能让府里的事让她心烦，更不能给她添麻烦，这是他唯一能做的。


    可一想到府上的处境，他又忍不住皱眉，若真有勾结云亭阁的事，那便是死有余辜。


    只是家中长辈一向疼他，若真出了事，他该多心疼？这份焦虑压在心底，却连半句都不敢对鹿茸说，怕扰了她的清静。


    鹿茸没察觉他的心思，见他应了，便转回头继续往前走，只随口问了句：“点心还热吗？”


    萧名浩回过神，忙跟上：“热的，管家会吩咐好。”


    “快。你去叫人，稍后入宫，我保你。”


    鹿茸嘴角微勾，这人类还算顺眼，勉强能算个朋友。


    她说完也不等对方回应，慢慢晃到花厅，径直落坐在主位上。


    往日对这些亮闪闪的摆件从不上心，今儿却破天荒多瞧了几眼。


    小厮端来糕点，鹿茸抓起一块塞进嘴里，甜腻的味道黏在舌尖，她皱了皱眉，


    摸了摸空落落的肚子，心里直吐槽：没肉。没鱼。


    她腮帮子鼓鼓的，还在想：“裴晏在，顿顿有肉。”


    想起夫君给她做饭的模样，她垮了垮脸，又塞了块糕点，“做这个景安将军，太忙了，饿。”


    鹿茸指尖还沾着糕点渣，正笑眯眯掰着指头数裴晏给她做的酱肘子，


    忽然心口像被无形的手攥了下，不是疼，是躁。


    她皱起鼻尖，圆溜溜的眼睛瞪得溜圆，脑子里乱糟糟的：“怪。”


    她不知道这叫心慌，只当是没吃饱肉的后遗症，可越想裴晏，那股躁意越甚。


    爪子在膝头挠了挠，差点把上好的锦缎抓破：“裴晏……？”


    她歪头琢磨，人类的情绪真麻烦，要是以前，直接撕了不安的源头就行，


    可现在做人类，她憋了半天，也想不出该做什么，腮帮子气得鼓鼓的。


    鹿茸正对着心口那股莫名的躁意较劲，指尖把椅垫戳出几个小坑，忽闻脚步声，抬眼便见萧名浩领着一群人进来。


    她扫过众人紧绷的脸，人类的情绪向来直白，无非是怨怼、不甘，跟以前遇到的低阶丧尸没两样。


    “慢。”她吐出一个字，眼神落在萧名浩身上。


    萧老夫人被搀扶着上前，浑浊的眼睛里满是隐忍的怒气，语气酸得像浸了醋：


    “景安将军好大的排场，竟要我萧家满门相迎，还劳烦老身亲自出面，不知将军有何指教？”


    鹿茸听着老夫人的话，眉头微蹙，“指教”二字在脑子里转了两圈，没摸出半分头绪，只当是人类难懂的废话。


    她直勾勾盯着老夫人，“无指教。”顿了顿，又补了句，“什么是指教？你们萧府该打的打，该抓的抓。”


    这话一出，萧府众人脸色骤变，有人急声反驳：“你凭什么！”


    鹿茸歪头看他，“凭我高兴。”她不懂什么叫客气，更不知阴阳怪气。


    不等老夫人回应，萧夫人已拍案而起，尖利的声音刺得人耳膜疼：


    “简直是天大的笑话！景安将军空口白牙就要拿人？便是皇上办事也讲证据，你当我尚书府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鹿茸看着她，“什么证据，我不需要证据，就可以弄废你们。”


    萧名浩见状，魂都快吓飞了，一把拽过母亲按在椅上，急声低哄：“母亲！您答应过我的，为了儿子，别说了。”


    他余光瞥见鹿茸指尖微动，生怕母亲再出言不逊，真被这位祖宗卸了胳膊腿。


    大夫人气得胸脯起伏，却碍于儿子的眼神，只能死死憋着，心里把鹿茸骂了千百遍：粗鲁丫头，毫无教养！


    这边刚安分，萧名浩的妹妹就梗着脖子要开口，萧名浩眼疾手快，一掌劈在她后颈，人当即软倒。


    他擦了擦冷汗，转头对着鹿茸挤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浩哥儿？”萧府众人望着他的举动，个个目瞪口呆。


    萧名浩心烦意乱，哪有心思解释，只盯着地面暗自揣测：


    莫非父亲也和苏伯父一样，勾连了云亭阁？这事一旦坐实，萧家怕是要步苏家后尘。


    他现在能做的，唯有护住祖母、母亲和妹妹，别让她们被鹿茸这祖宗神弄成残废，至于其他人，他实在顾不上了。


    老夫人见他神色凝重，便知事不简单，索性不再追问他为何这么做。


    大夫人被儿子雷厉风行的举动吓得“啊”了一声，慌忙扶住昏迷的女儿，看着萧名浩，嘴唇动了动，终究没敢再吐出半个字。


    鹿茸对周遭的慌乱视若无睹，只盯着萧名浩的动作，脸上没表情，心里却在点头：


    不错。这人类和自己一样，都嫌那丫头吵。


    吵吵闹闹的家伙要么被撕碎，要么被丢去喂高阶丧尸，萧名浩这招让她闭嘴，倒合她的意。


    “景安将军，如今人已到齐，总该说明来意了吧？


    我尚书府、侯府素无深交，更无无召登门、强见全府的道理。”


    萧老夫人强压着怒气，语气里满是质问。


    鹿茸眨了眨眼，没理会她的话里带刺，只扫过众人，眉头一皱：“不齐。”


    她直勾勾盯着萧名浩，“你爹呢？那死老头呢？快让他滚回来。”


    若萧大人在此，定要跳脚喊冤，他年未半百，怎就成了死老头？这景安将军说话，竟半点规矩没有。


    萧府众人听得目瞪口呆，你看我我看你，皆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惊愕。


    “死老头”“滚回来”，还动辄说“弄废”，这哪是名门闺秀说的话？分明是街头撒野的混不吝！


    “嗯？”鹿茸见没人搭话，又继续，视线落在萧名浩身上，“你爹？”嫌绕弯子麻烦，干脆追问，“回？不回我去请。”


    她扫过厅内众人，鼻尖微动，三房夫人身上那股与云亭阁余孽相似的阴翳气息。


    她笑了笑，嘀咕：难道又是这群麻烦东西。流程都一样，搜书房、揪内鬼，真没意思。


    正琢磨着，她忽然想起自家那个只知找姨娘的爹，又对比眼前这些藏着掖着的爹，歪头犯愁：


    人类的爹真奇怪，除了我那个还算老实的爹，怎么个个都爱搞猫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