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氏璧

作品:《穿回大秦

    楚国灭亡后,高阳之苗裔混同黔黎,朝采木兰,夕揽宿莽的旧贵族四散零落,怀王嫡孙熊心也和其他的王室宗亲一样,失去往日荣华,被迫隐姓埋名藏匿在民间,甚至沦落到给人牧羊的地步。


    后来,陈胜、吴广在大泽乡起事反秦,天下云集响应。


    项梁自号武信君,也率领项氏子弟乘势于会稽起兵。


    为更好利用王室的号召力,争取民心,也为了名正言顺地整合楚地的反秦势力,项梁采纳谋士范增的建议,找到这位流落民间的楚国公子,将他拥立为王。


    自此,怀王熊心成为反秦诸侯名义上的最高领袖。


    也许是他不满于所谓的“名义上”,也许是他真心想有一番作为,也许的确有一群人在支持他复兴楚国的王权,所以,从他当上这个最高领袖的那一天起,就与大权在握,野心勃勃的项氏矛盾重重。


    历史上最有名的故事莫过于怀王与诸侯约定,先入关中者为王。


    在这一场带着几分狂欢意味的角逐中,项羽被秦军主力拖在赵地,刘邦率军先入了函谷关。


    汉高祖约法三章,秋毫无犯,秦人大喜,“唯恐沛公不为秦王”。


    每当想起这些,秦栘都想拉个秦人问问,真是这样吗?


    怀王不肯依从项羽毁弃约定,使得楚霸王怀恨在心,随后佯尊他为义帝,冠冕堂皇将他迁徙到楚国蛮荒之地,暗中命人将他杀害了。


    秦太子好想喊救命,有个叔公是末代楚王就算了,这又冒出来一个舅舅是将来反秦大联盟的首领,秦国那边亲戚一团乱,楚国这边又个个都是雷,这什么爱的代价。


    “你母亲在的时候,秦王对她好吗?”


    少年眼中泛起感伤,母亲去得早,是阿姐将他一手带大。


    姐姐离家时,怕他哭闹,甚至瞒着不说,还特意给了他一只小狗,叫他带出去玩。


    等他玩过瘾了回到家,却再也见不到姐姐了。


    他立在湘水之畔,一年一年,盼望着自己快些长大,长大便能去秦国看望姐姐。


    可他好不容易来了,阿姐却又走了。


    这一回姐姐照旧给他留了一只“小狗”,这一只和从前那只不同,这一只会说话,长得更可爱,寿命也不会再像上一只那样短,而且眉眼和姐姐很像。


    秦栘为了爸爸的形象,尽管不清楚,思来想去还是只能点头说,“好的。”


    “现在对你也好么?”


    “也好的。”


    熊心听了稍觉安心,只恨自己那时年纪小,父亲又懦弱。


    他原本是痛恨秦人的,秦人不讲信义,令怀王客死异乡,鄢郢一战,楚国都城陷落,秦人杀戮楚国数十万军民,攻城夺地不说,甚至放火烧毁了先王的陵墓。


    但因为姐姐,这痛恨总是软弱乏力不彻底的,现在又有了外甥,他便更加不知这痛恨该掷向谁人。


    秦栘心里犯嘀咕,“你到秦国,这么远,就是为了追回被盗的珠子吗?”


    熊心摇头,“我本来是跟着楚使一道来秦国的,珠子是路上被盗的。”


    “楚国派了使者来?”秦栘吃惊地抬起头,竟没听便宜爹说过此事,也可能是近来烦心事太多,他不曾留意。


    “秦国出兵助魏伐楚,最后虽撤军而去,但此事总要说道说道。”熊心想起什么,忍不住凑过去,好奇打听,“听说秦国君相失和,秦王马上就要罢相了,有这回事吗?”


    秦栘警惕地瞧了他一眼,这小子……不会是间谍吧?


    熊心没留意小娃子在想什么,自顾自说得兴起,“楚国的间者早就把消息传回寿春了,说秦王对公子启公子平颇多责难,二人现下已失宠了。”


    “……没有吧。”秦太子挺好奇,这些间者平时都猫在哪里,是不是跟电视里演得一样,开间酒楼,摆个小摊,整日搜集听到的流言蜚语。


    少年叹气,“原本秦军撤回去,楚国免于一战,王上特命国中最好的玉匠,用和璞打了两块玉璧,准备送给两位公子。”


    秦栘心头咯噔一声,暗道要完。


    秦王斩了辛梧,虽是杀鸡给猴看,但到底没有明说此事与相邦有牵连,论及影响,军中多恨主将,民间多怨将军,尚未损及相邦的威信。


    可楚王送这和氏璧就大有不同了,论辈分高太后在上,论尊卑秦王在前,绕过太后与秦王,向两位权臣赠一份天下至宝,叫秦君作何想?叫群臣怎么看?不是坐实了两兄弟阻挠伐楚一事?


    如此,秦王纵无心罢相,也不得不罢相,御史就更不必说了。


    秦栘感到迷惑,感到有一双可怕的眼睛在遥瞰咸阳。


    他不理解,那些人费尽心思不就是为了要吊着芈启芈平两兄弟,让他们在秦国斡旋,替楚国谋取利益吗?


    可为什么又要在这个节骨眼上送两块玉璧,非要将二人置于死地呢?


    他猜到两种可能,一种楚考烈王的承诺是真的,项燕是真心想迎回两位楚公子,立芈启为王,此事被楚王获知,所以要以这种手段扑灭隐患。


    另一种可能,这是一个彻头彻尾的谎言,芈启对谎言产生了质疑,对方预判出事情存在失控的可能,为了防止昌平君灰心失望,采取报复的手段,故而先下手为强。


    哪一种可能不重要,重要的是两块宝玉一旦送入二位叔公手中,恐怕就真要如白日里昌平对秦王说得那些气话一样,罢了秦相,黜了御史,出现最坏的结果。


    秦栘心塞至死,所以他现在能躺平了吗?这还怎么救?卫无疾还不知会如何处置那些私信,这边楚王又送来两块定时/炸/弹,他还能去把那两块玉璧给偷了么?


    “和氏璧……很大一块吗?”秦栘想起“完璧归赵”里的和氏璧,熊心说那颗珠子也是和氏璧,据他了解,将来秦并六国,秦王制的传国玉玺好像也是和氏璧。


    熊心乐得同他讲,“卞和献的那块原石是很大的,听说起初一个强壮的力士都不一定能拿得起来,不过后来就越用越少了。”他笑着说,“若能寻回珠子,就把那宝珠送你,若寻不回来,等我回去再给你偷一块出来,随你想制成什么都好。”


    秦栘忙道,“不不不,如此贵重,岂能给我。”他听起来都觉得危险,“你既知是重罪,千万不要再偷了,万一给人发现,那可如何是好?”


    果然是亲外甥,如此关心他!


    熊心笑着不说话,他那颗珠子本来就是补给阿姐的嫁妆,姐姐不在了,自然是要给外甥的。


    秦太子昧着良心喊了对方一声,“小舅舅。”


    少年猛得抬起头,眼里都是惊讶欢喜,“哎,怎么了?”


    “小舅舅说,是同楚使一道来的,使者到哪儿了呀?”


    “丢了珠子以后,我为了追盗贼,离了队,我看应该还有两三日就到了吧。”


    “唔。”


    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拦路打劫可还行?


    “没想到今日能见到你,扶苏,我真的很高兴。”


    秦栘头疼得厉害,宁愿自己在做梦,他真的不想和楚国的亲戚有太多攀扯。


    秦国终要灭楚的,这些羁绊在不久的未来都会凝成血泪,化为仇雠。


    最好的办法,让这位小舅舅快些离开,以后不要再见了,他想了想,“那什么……反正是亲戚,你还比相邦长一辈,出去就算被人发现也不要紧吧。”


    “谁说不要紧?”熊心一脸严肃,“绝对不能被人发现。”


    “为何?”


    “你傻呀,乖乖!”少年脸色难看至极,“我这样出去被人发现,我说来盗隋侯珠,在秦国是大罪,我说我盗得不是隋侯珠,那我盗取和氏璧,在楚国更是大罪,左右都获罪,我出去怎么能行?”


    秦栘犯了难,相府已经戒严,他也没法把人弄出去,若是让熊心穿肥腚的衣服,扮成侍人出去,那肥腚怎么办呢?


    正愁闷之际,他脑中忽然灵光一闪,“不然你去看看,后院东南角的墙根处好像有一个狗洞,不知被人填上了没有。”


    “什么?狗洞!我才不钻!”


    “前门后门你又出不去,而且天很快就亮了,天亮一来人,还是会发现你的。”


    不等对方多做考虑,走廊上已传来人声。


    “何方盗贼敢闯入相府行窃,人可抓到了?”


    “是啊,着实猖狂,还没有消息,真是急人哪。”


    “少君的房间就在前面吗?”


    “就在前面,少将军,你来得太早了,这才什么时候,少君还恐怕没睡醒呢。”


    “不妨,他没睡醒,我就等他睡醒,定不吵他。”


    秦栘听出是府上的管事,另一个声音有点熟悉,好像是王离,怎么这个时候过来?


    他焦急招呼面前人,“有人来了,你快些走!”对方自己盗没盗珠都已经说不清了,若叫人看见有个盗贼在他这里,他自己明天也别想说清了。


    熊心回头望望门窗,“我从哪儿走?”屋子只有一道门,一出去就得跟来人撞见,窗户也都开在一侧,他爬出去就得被抓。


    “有了!”他说着当场就开始脱衣服。


    秦栘吓了一跳,“你干嘛?”


    少年扯开发带,落下一头飘逸的长发, “我躲你床上装睡,一会儿来人问起,你就说是你召来的暖床丫鬟。”


    秦太子崩溃低呼,“你开什么玩笑?我才几岁?怎么会有……呃……暖床……的?”


    小舅舅咋舌,“不会吧?我五岁的时候就有俩了,你这什么太子,秦王连个暖床的婢女都不给你配?”


    秦栘不想了解楚国贵族的享乐生活,他听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目光焦急地在房间里扫了一圈,最终于停在离床不远的桁架上,“你去把柜子里的衣裳拿出来几件,搭在桁架上,勉强先在后头躲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