霸道粉丝爱上我
作品:《穿回大秦》 秦栘出门前,秦王爹给了他两大箱书,整整二十卷,叫他回去一字不落地背下来。
他领了作业,在书房外的走廊上,等不及叫搬书的侍人先帮他翻开两卷看看,一翻不当紧,全是韩非的大作。
秦栘心情复杂,关于爸爸和李斯韩非不得不说的故事,他也只是从历史书上知道个大概。
从这个“大概”来看,韩非可能是有史以来最倒霉的作者,碰见了世上最蛮横霸道不讲理的粉丝。
秦王爱韩非爱到了何种程度呢?除了不分昼夜如痴如醉地看他的书,甚至可以当众说出“若能见他一面,当死而无憾”这种话。
秦栘试着脑补那个被史官浓墨重彩记录下的名场面,脚下忍不住往回扭了两步,悄悄朝书房里瞄了一眼,看见的却是秦王那张一贯骄傲严肃的脸。
不对呀……爸爸也不像是这么感性的人哪?
总之,君上爱韩非,满朝文武争读韩非的大作,就连宫中博士教导王室子弟,也特意把教材换成韩非的文章。
这还不够,爸爸的爱如潮水汹涌到何种地步呢?得到他的文章还不够,为了得到爱豆,不惜在韩国边境陈兵十万要挟韩王。
照理说,如此大张旗鼓将人弄来身边,接下来应该捧在手心,开启爱的供养才是,但爸爸低估了自己的占有欲,得到爱豆的人,又开始觊觎爱豆的心,希望对方抛却故国完全站在自己这一边。
可韩非到底是韩国公子,临行前受到韩王嘱托,一心要保全韩国,诸多谏言明里暗里都是为了存国。
爸爸自觉得到了对方的人,却无法得到对方的心,竟恼羞成怒把人关进了监牢。
李斯对韩非心存嫉妒,怕秦王重用他,便趁此机会在狱中把他毒**。
更绝的还在后面,爸爸将人关起来之后,没过两天心里又后悔了,再让人去释放他,准备傲娇地问他,怕了吧,服了吧,该听话了吧。
但是,韩非已经**。
秦栘反正不知道真实历史是怎样的,可单就书本故事来看,论及洒狗血,秦王真是战国第一人。
爸爸的恋爱脑全都放在了事业上,难怪和臣子的打开方式都奇奇妙妙,刚和魏缭玩完了追逃,对内史腾的宠爱又龙卷风般,来得急,去得快,眼见得马上又要进入政斯非三角。
秦栘希望躲得远远的,绝不被爱的潮水沾湿裤脚。
“长公子!”
秦栘应声抬头,望见迎面走来的人,男人四十岁上下,官袍齐整,微胖,长得面善,但目光炯炯,锋芒外露,这人是他头一回见,不过原身存有印象。
“姚贾大夫!”他上前一步,向人问礼。
不等他这一揖拜下去,男人已风风火火到了跟前,慌忙拦住他的手臂,目光却落在他两只伤手上,异常关切,“长公子,这是怎么了,如何伤着了?”
“多谢姚贾大夫关心,不小心划伤了,不打紧的。”
“不打紧就好,公子往后还要当心哪。”他说着抬起手掌,击了下脑门,“臣下一直在外游窜,真是忘了,现在该称少君才是。”
秦栘没有在扶苏的记忆里找到更多关于眼前这个人的事情,只是凭直觉感到这位姚贾大夫对他十分熟稔亲近,“哪须这般客气,您这是刚回来么?”
“是啊,臣下刚回来。”姚贾说着从鼓囊囊的衣袍里掏出一个木制的鸠车,“外头也没什么好东西,给少君带个小玩意儿。”
秦栘接过礼物,颇有些不知所措,这鸠车他见城里的孩子玩过,车身是一只巴掌大的斑鸠,两爪却做成了轮子,轮子滚动时会带动翅膀一张一合,做得相当精巧,“多……多谢姚贾大夫!”
“原本打算见过秦王,叫内官带给少君,不想正好在此遇见。”
秦栘捧着儿童玩具,尴尬中还有一点不好意思,“谢谢姚贾大夫的礼物。”
男**笑,“少君客气啦,这算什么礼物呀?”他望见侍人抬在手里的书箱,“如何搬这么些简册呀?”
“君父刚交代的课业,命我拿回去诵读。”
姚贾好奇地问,“可允臣下翻翻么?”
“这有何不可。”秦栘忙叫侍人把箱子抬近些。
姚蛊随手翻了几卷,眉头越发舒展,他看罢重又将书卷码好放齐,起身欣慰地说,“好东西啊,少君可要用心学习。”
“多谢大夫指点,扶苏知晓了。”
“那臣下去见君上,就不拦着少君了。”
“君父正在书房,姚贾大夫快去吧。”
“少君,下次再见。”
“下次再见,谢谢大夫送我的鸠车。”
秦栘望着对方走进书房,不觉陷入沉思,历史上关于这个人的记载不多,他只知道姚贾原是魏人,出身寒微,父亲是魏国的城门监。
此人离开魏国之后,先去了赵国,被人举荐给赵王,赵王知晓他有口舌之能,便命他前去联络韩魏楚攻秦。
谁知姚贾尚未成行,秦国就用离间之计害得他被赵国驱逐。
便宜爹理所当然半道截胡将人迎来秦国,授以官职,礼遇有加。
秦栘心中感慨,当真爸爸不灭六国,谁灭六国,抢夺人才花样百出,还无所不用其极,也不知道姚贾大夫知不知道当初陷害他这件事,是谁干的。
回到寝宫,魏乙已替他铺好了床,肥腚拿着鸡毛掸子在书案上掸灰,见了他赶忙委屈地跑上来噫噫呜呜告状诉苦。
秦栘听了内侍这两日在相府的遭遇,好好安慰了他一通,对可怜的肥腚深表同情。果不其然,相邦一再审问,盗贼是否亲口承认,他从楚国来。
他安抚了肥腚,交代替他整理书册的侍人把书码在桌案上方便取阅,一回头,公孙赤立在殿门外,手上拿着一只锁紧的匣子。
秦栘沉默一瞬,开口拜托老侍丞,“魏乙,我这里没有什么要忙的了,你带大家去歇歇吧,我同郎官说说话。”
老侍丞拿起他刚刚放在床上的鸠车,“少君怎么弄了个这东西回来了?”
“方才碰见姚贾大夫,他从宫外给我带的礼物,您可以拿着先玩一会儿。”
老侍丞笑着唤走殿内的侍人,“少君这个小气鬼,就给我玩一会儿。”
秦栘哭笑不得,“您喜欢,可以多玩一会儿。”
“唔,老奴还以为少君要大方地送给我。”
“魏乙要是喜欢,我再买一个来送你。”
“哈哈,不同少君说笑话了,老奴先退下,少君有事再唤我。”
“知晓了,魏乙。”
公孙赤迈进寝殿,秦栘眼望着殿门被带上,殿外人影去远,这才慢慢收起脸上的笑容,回头注视着来人。
年轻的郎官一言不发将匣子递出去,秦栘没有急着接过去打开看,“可曾拿给卫君?”
“卫君不肯看。”
秦栘微微一愣,“不肯看?”
青年捧着匣子,轻轻点了一下头,“卫君不肯看,吩咐属下拿来给少君。”
“我手不方便,你帮我打开吧。”他有很多不解,“那天,我明明已经告诉你计划取消了。”
“宫中的布防近来调整过,我的岗哨附近有黑鹰锐士新增的点位,那夜少君同我说的事情,卫君当时就知晓了。”
秦栘苦笑,“当时就知道了呀。”
“后来卫君来找我。”
“找你做什么?”
青年顿了顿,“找我补全少君没做好的计划。”
“所以真的是卫君派黑鹰锐士去相府盗珠,协助你潜入书房?”
公孙赤张张口,脸上带着茫然,他到现在也不明白,卫君因何要这么做,“不是黑鹰锐士,是……卫君。”
秦栘变了脸色,“怎么可能,我明明看见……”
“少君毋须惊奇,便是白日里,身形相貌亦可伪装,何况半夜行事。”
不出所料,叔公珍藏的那些信件多数是春申写来的,信中鲜少提及国事,更多的是楚国的风物人情,是长辈的挂虑思念,只是字里行间从不忘暗示楚王对两兄弟寄予的厚望。
叔公真傻呀,这位慈爱的春申君一面向楚王进献姬妾,充实后宫,生育子嗣,一面还以王位为诱饵,给他莫大的希望,这么大的事情背后,岂能没有那位楚王的首肯。
春申去后,来信的人换作大将军项燕,用意也就更加明朗,常常写一些“楚王临终之际还在惦念二子”,“长幼有序,楚王之位原属公子”,“权臣当道,事不可行”之类的话。
除了这些,最最让他吃惊的是,叔公的这些信件中,有一封他已经写好却没能送出去的信。
昌平在信中质问父亲,质问春申,为何要任由流言肆虐,中伤秦王母子。
所以,就连叔公也认为当年那则污蔑秦王身世的流言,是从楚国流散出去的。
他禁不住又想起了出发去雍城前,与杌夫人的那番谈话。
赵太后与华阳太后之所以这些年一直水火不容,也是怀疑国中的楚人为了支持公子蛟,故意陷害她们母子,甚至吕相当时还花大力气查到了一些证据。
公孙赤临走前,迟疑地问他,“少君就这么让我走?”
秦栘把看完的羊皮纸一张一张扔进火盆,“你想留下了哄我睡觉吗?”
青年噎了一下,“我……”
“如果你会讲故事,或者唱儿歌的话,我会考虑一下的。”
“属下……告退。”
年轻的郎官出门时,秦栘又叫住他,“公孙赤,我可能无法兑现上次给你的承诺,但你可以换一件事情,只要不违反秦律,不冒犯秦王,我都可以答应你。”
事前,他答应对方,要想办法求卫君让他重新做回黑鹰锐士,但现在公孙赤是一个有秘密的青年了,而一个合格的黑鹰锐士,是不可以对君王有秘密的。
“属下并不是为少君做事,少君也不须向属下兑现任何承诺。”
“所以你是为卫君做事?”
青年摇摇头,直视着他的眼睛,认真地说,“属下为秦国做事,只要少君一片公心,属下肝脑涂地便是职责所在。”
秦栘眼中含着诧异,公孙赤变得不一样了,半年前那个笨拙的傻小子,如今都会说这种冠冕堂皇的话了。
“无论如何,我答应你一件事,你现在可以不说,等来日你想好了,随时可以找我兑现。”
年轻的郎官一点也不把秦国太子放在眼里,什么也没说就退出去了。
秦太子踩灭了火盆里的余烬,突然觉得好丢人哪,难怪公孙赤什么也不说,他一定是知道,哪怕他只是开口要五个大钱,秦太子也没法向他兑现。
秦栘羞耻地摸到那个姚贾送他的鸠车,坐在地上玩了一会儿,呃……还挺好玩的。
老侍丞见郎官离开,这才端着晚汤敲门进来,“嚯,少君一个人躲在屋里玩,快来先吃点东西。”
秦栘托着那只鸠车,满脸疑惑地问他,“魏乙,姚蛊贾大夫出门还专程给我带礼物,他为何对我这么好哇?”
老侍丞见惯了宫中的奇珍异宝,闻说嗤之以鼻,“一个木头玩物有什么好的呀,时间长了,少君都忘了,不过年纪小,忘了也正常。”
“忘了什么呢?”
老侍丞拿了个馍馍坐到他身边,一边喂他吃,一边说起旧事,“那时啊,姚贾大人刚到秦国,君上封他为上大夫,很有一段时间,他既未表现出什么才能,也没有什么建树。”
“刚来,肯定要熟悉环境的。”
“哈哈,果然是少君说的话,只不过朝中渐渐有了些微词,加之他出身寒微,家里世代都是监门,有些人不好明说他这个上大夫没有作为,便揪着出身对他明嘲暗讽。”
“这就过分了吧?”
老侍丞把馍边转开,专门叫他咬馅儿,“有一回少君正好在附近玩,听见了,当场就责备那些人,说‘丈夫监门,则家安,将士监门,则国安,披星戴月,守家卫国,监门如何就低人一等’,那些人一听这话,尽皆羞愧,纷纷向姚贾大夫赔礼。”
秦栘听了,胸中也油然生出敬业,那才是真正的公子扶苏啊,小小年纪便如此聪慧机敏。
他就着老侍丞的手,饿虎扑食,咬了一口肉馍,心想,他又给原身丢脸了,这么有道理的话就是现在让他说,他也不一定能说得出来吧。
呜呜,肉饼好好吃。
小主人吃得香,魏乙瞧着高兴,“慢些,慢些,还有呢。”
老侍丞越说越感慨,“后来这件事还给君上和相邦知晓了,为此君上特意颁布诏令褒奖国中所有监门,从此秦国将士人人争当监门卒。”
秦栘跟老侍丞说了会儿话,秦王留了太多作业,他想赶着看一看,但一个字也看不下去。
躺下想睡,明明困得很,却莫名其妙怎么也睡不着。
于是他踢上鞋子又溜出寝宫,去了章台宫南苑。
路上照旧没有碰到半个宫女,侍人,外殿仍旧很黑,花园无人值守,他还碰到了一只过路的野猫。
他再一次来到最里头的寝殿外,轻手轻脚转了一圈又一圈,然后推开殿门,和上次一样,只有最边上一间大屋内有亮光。
这回主人有记得关门,还关得很紧,连条缝隙也没留下。
秦栘这次没有办法把脑袋插/进门缝里钻进屋去,他又跑到另一边的窗户上,试图找到一条窗缝,但窗子也关得很紧,同样没有缝。
他很想进去,但不知道为什么,又不想敲门,他很想见见卫君,又很怕见到他。
也许是卫君掌握的力量太过强大,他总觉得自己的一切都在对方眼中无所遁形。如果他能像秦王爹所希望的那样,和卫君有相同的目标,相同的原则,相同的行事标准,那么毫无疑问,卫君就是他披荆斩棘的利剑,是他最为强大的助力。
但可怕的是,他们是完完全全两个世界的人。
他理解不了对方毫无自我的忠君爱国,也害怕对方窥见他那颗自私软弱的内心。他知晓秦法是卫君行事的最高准则,却本能排斥那些刻板粗暴的法条律令。
卫君心无旁骛,一往无前,坚信大秦的万世基业能绵延无期,他明知过后两千年是哪般模样,却无法告诉对方,他所期的万世究竟有多长。
门内,卫无疾咬着绷带,烦闷地盯着门外的影子从东边晃到西边,又从西边晃回东边,时而贴在门上缩小了,时而走远一点又放大了。
秦太子无聊地哼了一首歌,哼完磨磨蹭蹭走到门前,来都来了,他是肯定要进去的。
刚要敲门,门却意外地从里面打开了,没等他开口跟主人打招呼,对方已经凶狠地一巴掌按在他脑门上。
秦栘气得要跟他理论,为什么还没说话自己就要挨打,可眨眼对方已把手拿开了。
少年苍白的手掌打了一手鲜艳的血,一只肥大的花蚊子四仰八叉在血泊里爆浆,显然刚刚喝得太饱飞不动了。
秦太子反应慢了半拍,他慢慢抬起手,摸了摸脑门上的大包,很大,扁的,轮廓很艺术。
“我去,救命——痒死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