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忽然的一声喊，音不高，却像带着钩子似的，精准地勾住了她的耳朵。


    云汀猛的转头，那个穿着军绿色上衣和长裤的男人，正站在树下朝她笑呢！不是段星野又是谁？


    “呀！”云汀眼睛一下子亮得像落了星星，哪还顾得上跟他们聊天，嘴里含混地丢下句“我对象来了，我不跟你们去吃饭了。”就拔腿往树下的人奔去。


    “那…不是…段书记？”周洋嘴巴都成O型了。


    段星野见她跑过来，故意往旁边挪了半步，等她扑到跟前时，伸手稳稳扶住她的胳膊，笑着打趣：“慢点跑，当心摔成个小泥猴。”


    “你才是猴…”


    云汀仰头看他，“你怎么这时候来了？我以为你不来了呢？”


    段星野低头，看着她被风吹乱的碎发，伸手替她别到耳后，指尖不经意蹭过她的脸颊，引得她轻轻缩了一下。“偷跑出来的，”他声音放得低，带着点狡黠，“我担心我再不来表现表现，考察期不过怎么办？”


    “哼…还挺有自知之明的。”云汀傲娇轻哼。


    “所以，今天特意跑来请我对象去吃奶油冰棍，怎样？美丽的姑娘，赏脸不？”


    云汀被他逗得“噗嗤”笑出声，抬手拍了下他的胳膊，却被他顺势握住了手。


    他的手掌比她的大好多，带着点薄茧，却暖得让人不想松开。


    六月的京市，夏初的热意刚冒头，太阳晒在身上暖融融的，却还没到灼人的地步。胡同里的老槐树撑开浓密的绿伞，蝉鸣声刚起，断断续续的，像在试嗓子。


    段星野骑着辆崭新的自行车，云汀坐在后座，手轻轻攥着他军绿色上衣的衣角。车铃“叮铃铃”响着，碾过铺着碎石子的路，带起一阵风，吹得她额前的碎发飘起来。


    “到了。”云汀把车停在胡同口一个支着蓝布棚的小摊前。摊主是个戴草帽的大爷，保温桶就放在木架上，桶盖一揭开，一股凉丝丝的甜气就漫了出来。


    “两根奶油冰棍，大爷。”段星野的声音带着年轻的清朗。


    云汀看着大爷从桶里抽出两根，油纸裹着的冰棍上凝着薄薄一层白霜，拿到手里凉丝丝的。她刚要咬，段星野忽然说：“慢点，别冰着牙。”


    她听话地小口抿了一下，绵密的奶油味在舌尖化开，甜得柔和，带着股淳朴的奶香，比她在后世那些花哨的冰淇淋多了份实在的清爽。“唔，好吃！”她眼睛亮晶晶地看向段星野，嘴角还沾了点奶渍。


    段星野自己咬了口冰棍，目光落在她嘴角，忍不住抬手，用指腹轻轻蹭了蹭。“像只偷吃奶油的小耗子。”他声音里带着笑，指尖的温度比冰棍凉。


    两人就靠在槐树下，你一口我一口地吃着，并且聊着这段时间身边发生的事。


    “最近学习怎么样？”


    “你真没劲，一来就问学习，不像是我对象，更像我爸。”云汀咬了口冰棍，含糊道。


    “呵~那我问，你想吃啥？或者想去哪玩？”段星野忍不住轻笑一声问道。


    “今天还去张大娘那吃肘子吧？”


    “行叭，这么久，你也没去过？”


    “还没呢！二哥和小弟都没来找我，看来是真的很忙了。”


    “对了，上次让你帮我打听的事儿，咋样了？”


    “我正要跟你说呢！有消息了。”


    “真的？”


    “嗯，是我爸一个老部下牵的线，这房主是李大爷，我爸也认识，去年平反回来的，住的是祖上留下的四合院。听说以前受了不少罪，现在心里总不踏实，怕政策再变，想赶紧把房子出手，揣着钱去南方投奔亲戚。”


    他顿了顿，声音沉了些：“也是个苦命人。不过房子我先让我那叔伯去看过了，地段在西四那边，不算偏，院子是两进的，虽有些旧，但格局方正，住着敞亮。房主说，可以先带你去瞧瞧，要是相中了，再谈价钱。”


    云汀心里怦怦跳，嘴里的冰棍都没了滋味，满脑子都是“四合院”三个字，她盼了许久的四合院呀！终于有着落了。


    “那……我们什么时候去看？”她问得急，眼睛里全是期待。


    段星野被她这模样逗笑，伸手替她把碎发别到耳后：“别急，房主说明后两天都在家。要不就明天上午？我来接你。”


    云汀重重点头，“好呀！那你早点来。”


    因为这个好消息，连她心心念念的肘子都不想吃了，不过，段星野还是带她去吃了。


    翌日，云汀一大早就起来了，等她洗漱好，换了件白色短袖衬衫和直筒黑裤，一改平时的两条辫子，改扎了个高马尾，穿了双回力鞋。


    “云汀，打扮这么漂亮，上哪去？”


    苏晓梅笑着问道。


    “嘿嘿~见我对象去。”


    “哟…真不害臊…”赵红也打趣道。


    “漂亮姨姨，你是去约会吗？”小朵软糯糯的问道。


    “哈哈…咱们小朵现在也是个小机灵鬼了。”


    “行了，我先走了。”


    虽然是周末，但是现在大家的学习都是很拼的，一大早就起来看书学习了，不舍得浪费一分一秒。


    出门的时候，还挺早，才七点左右，可是到了校门口，段星野已经在那等着了。


    “你怎么这么早，等很久了吗？”


    “没有，我也刚到不久，来，尝尝这个糖火烧，还热乎着。”段星野递给她一个油纸包。


    其实，段星野是了解她的急切，知道她肯定想早点过去，所以早早就过来等着了。


    云汀接过，咬了一口，“嗯，挺好吃，你吃过没？”


    “我吃过了，不用管我。”


    段星野拍了拍车后座，“上来…”


    云汀一蹦，一屁股坐了上去，自行车一点儿也没晃。


    段星野骑着自行车，载着云汀往西四的胡同赶。


    车后座的云汀边吃着糖火烧，心里既开心又期待，风里都带着点说不清的雀跃。


    到了胡同口，段星野把车停在老槐树下，从车筐里拎出个网兜，里面是两瓶“二锅头”和一包槽子糕——这是他特意托人买的，他爸特意交代了，这是熟人介绍的，礼数可不能没有。


    到了胡同深处，李大爷家的院门虚掩着，段星野轻轻敲了敲，里头传来苍老的应声：“来了。”


    门开了，李大爷穿着件洗得发白的蓝布褂子，袖口卷着，手里还拿着块抹布，像是刚在收拾屋子。


    看见他们，眼里先掠过一丝打量，随即堆起笑：“是小段啊，快进来，快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