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风

作品:《等风也等你

    温黎买完特产后回到医院, 她买了两只烤鸭,一只烤鸭带回家给奶奶吃,善下伙食。


    吃完午饭,


    她的假, 再不回去怕是要将她辞退, 并且过两天就要开学, 。


    贺郗礼的经消失, 打拳受的伤还是得靠养。


    温黎再三拒绝, 贺郗礼还是出了院把她送到火车站。


    “我这边事还没有处理好,下周回去。”贺郗礼看着她,嘴角勾着, “我给时延说过了,你们两家离得不远, 这一周他会在你兼职的地方等你下班。”


    郗嘉颜还在昏迷中,贺郗礼这几天趁着温黎熟睡后才有时间去楼下病房看她,直至昨天上午, 郗嘉颜才苏醒, 她的精神状态不太好,他得在京北再待上七天。


    温黎抿着唇:“这太麻烦了, 现在没有人欺负我的,而且回家路上都有灯, 路上也有人,我不会出什么事。”


    贺郗礼淡瞥她:“每天记得给我发消息,隔半个小时一发。”


    温黎心里甜甜的, 她仰头看着他嘁了声:“还说我呢,也不知道哪个人天天不回我的消息。”


    贺郗礼撩起眼皮,修长的指尖碰了碰她耳尖:“开始管着我了?”


    温黎还记得他曾说过的话, 只有他女人才能管他,她眼睫煽动,反问道:“那你要不要我管着啊。”


    贺郗礼单手抄兜,嘴角提起,笑得散漫又勾人:“你说呢,你的人你不管?”


    “你男人身边不少是想要挖你墙角的,你自己看着办,对我到底是散养还是想好好管着。”


    对着他意味不明的眼神,温黎脸热了热,小声对他说:“那你每天要主动给我发消息。”


    “嗯。”他轻笑,嗓音有点哑。


    “不能跟其他女生挨得很近很近。”


    贺郗礼抬手将她衣服里的几缕长发捞出来,捏着她后颈,玩味地道:“行,我保证只跟你挨得近,只被你碰,行不。”


    温黎耳朵,脖颈都是麻麻的,像是触电的感觉,她嗔他一眼,又说:“好好养伤,好好吃饭,好好睡觉。”


    “保证下周回去你男朋友生龙活虎,你看成吗女朋友。”他挑眉。


    温黎彻底被他打败,心底却软得像一团棉花:“好。”


    回南潭的几个小时里,温黎总觉得过去几天是她做的一场梦。


    绿皮火车即将达到火车站时,温黎收到贺郗礼的消息:【下车没】


    消息落下同时,火车停下。


    温黎:【你该不会掐着表发的消息吧?】


    不然怎么会这么准。


    贺郗礼没回她的话:【时延在外面等你,跟他走】


    温黎回过消息,拎着特产下火车,一眼看到时延,他走过来挠挠头:“温妹妹,贺哥让我来接你。”


    “谢谢,这是给你的特产。”


    时延连忙拿过:“哎哟温妹妹真客气,去一趟京北还给我带了特产。”


    说着说着,时延又拐到了贺郗礼身上,他笑得有点欠抽:“我还是第一次看贺哥这样,看着一脸渣男负心汉样儿,没想到居然有被人吃得死死的一天。”


    “温妹妹,你是怎么驯服他的,教教我啊,我还想着骑他的机车呢。”


    温黎想了会儿:“要不你试试撒娇?”


    “有道理,下次我试试。”时延说,“被踹你可得帮我挡着点啊妹妹。”


    温黎被他的话逗乐。


    正往前走着,温黎忽然头皮发麻,总觉得有人在看她。


    她下意识回头,目光落及一个人身上。


    谭清。


    和在冬令营遇到的谭清相比,他瘦得嶙峋,脸色更加苍白,显得一双眼有些突出,他目光阴翳地看着她,见她看过来,嘴角勾着抹莫名的笑。


    温黎被他的眼神吓了一跳,心脏猛地跳动。


    他怎么来南潭了。


    “怎么了温妹妹?”时延察觉她心不在焉问。


    温黎摇了摇头,紧张又忐忑,回头再看,谭清已经不见了人影。


    可在南潭遇到谭清这件事,像是一根刺扎在她心底。


    回到家,温黎将烤鸭给秦秀英热了热:“奶奶,京北的烤鸭很好吃,快来尝尝。”


    “我还买了其他特产,奶奶等会吃完烤鸭记得吃。”


    “我去把剩下的特产给朋友送过去。”


    秦秀英看着她忙前忙后的,笑:“慢点,别急。”


    “知道啦。”


    温黎把李奕祠的那一份特产也给了岑溪,让她捎过去。


    回到家,秦秀英已经不在客厅,温黎喊了几声:“奶奶?”


    秦秀英没有回应。


    温黎看了眼时间,比平时睡的早。


    她心里隐隐有种不详的预感,连忙推门打开灯,发现秦秀英躺在床上,呼吸困难,满是沟壑的脸泛着不正常的潮红。


    她强撑着镇定,打了救护电话,打电话时她紧张又害怕,好在接通,温黎连忙将家庭住址报给护士。


    “奶奶,奶奶,你就能听到我说话吗……”她碰了碰秦秀英的胳膊,用手将她额头冒的汗擦掉。


    这种事情温黎一个人遇到很多次,可每一次秦秀英昏迷,她都无法做到冷静。


    上次贺郗礼背着奶奶及时地将秦秀英送到医院,这次等救护车的过程中,温黎害怕地一遍又一遍地喊着秦秀英的名字。


    救护车赶来,医护人员将秦秀英抬到救护车里,温黎浑身浸着冷汗跟着上了车。


    一个小时后,张医生看着独自一人坐在休息椅上的温黎,她低着头,手指不停搅着,脸上布满无措与紧绷。


    “你奶奶是发烧引起的昏迷。”


    温黎眼眶微红,瞬间知道了原因。


    他们家原来是烧煤取暖,之前有一次忘记通风,温黎和秦秀英差点中毒昏迷,这才将煤火扔掉。


    赚的第一笔钱,温黎就给秦秀英的房间装上了窗机空调。


    一月的南潭冷的人发僵,奶奶在她出去这一周为了省电,没开空调才导致的发烧。


    “打几天点滴,好好休息,你奶奶会没事的。”张医生安慰道,“已经晚了,你也早点休息。”


    温黎的身体还紧绷着:“谢谢张医生。”


    她坐在病床前的凳子上,秦秀英发着烧,脸还是红的,温黎买了条毛巾用凉水洗了几遍搭在奶奶额头上,又将买来的暖手宝接了热水贴在秦秀英输水的那只手附近。


    忙完已经凌晨,温黎才想起来看手机,贺郗礼给她发了几条消息,五分钟前拨了两次电话。


    她连忙回:【刚去洗澡了,没看到。】


    下一秒,视频电话响起。


    温黎看着病房的环境,点了拒绝,他发了个问号,怕贺郗礼起疑,她给他打了电话回过去。


    “可以啊女朋友,挂电话挺快。”耳廓传来贺郗礼低沉散漫的嗓音。


    听到他熟悉的声音,温黎也不知道怎么,鼻尖眼眶跟着泛了酸,想和他见面,想他在她身边。


    以前父母去世,遇到奶奶的事,她完全能一个人处理,可自从遇到贺郗礼,她好像过于依赖他,整个人变得没有那么坚强了。


    她平息好情绪:“刚洗完澡,不好打视频。”


    话筒那边没有出声,顿了半秒,贺郗礼问:“在哪儿。”


    温黎愣了下:“在家。”


    “撒谎。”他沉声道。


    温黎心一紧,她不知道贺郗礼是怎么猜到的,“这么晚了我不在家能去哪呀。”


    她听着砰砰跳动的心跳声,听着贺郗礼的呼吸声,紧张得不敢眨眼。


    心里越是担心的事,便越会发生。


    病房外传来医闹的声音,温黎眼皮一跳,听到的第一时间手握着手机收音的部位,可还是被贺郗礼听到了。


    “奶奶出事怎么不跟我提一下。”贺郗礼声音很淡,顿了半晌,他嗓音有点哑,“温黎,你到底把我当你什么了。”


    温黎喉咙干涩,她咬着唇:“我奶奶没事,今晚是发烧,不是突发心脏病,你别担心我们了,你早点休息,养好身体,你还要处理家里的事。”


    “如果不是我听到你在医院,你奶奶生病这事是不是就不会主动给我讲。”他声音冷冽。


    温黎没说话。


    良久,他忽地哂笑:“温黎,你是第一个让我不知道该怎么办的人,你挺厉害的。”


    温黎眼眶微酸,指尖攥在一起,她忍不住道:“可我们家的事凭什么让你掺和,我不想让你做你不该做的事,更不想看到你受伤。”


    她眼睫颤动,心跳也跟着快速跳动,她声音有些发颤:“贺郗礼,我不想再欠你的了,我还不起。”


    空气彻底凝固。


    温黎没再说话,电话的对面也是。


    她听到贺郗礼呼吸微重,仿佛气极反笑,他下颌紧绷,咬着字:“我不想在电话里跟你吵。”


    “温黎,你就记着一句话。”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听到他低沉的嗓音:“在我这里,你永远排在第一位,你不需要有任何负担,也不需要你还我什么,因为——”


    他忽地懒散笑出声,少年热烈又直白的话落在她耳畔:“因为我喜欢你。”


    温黎一怔,他的话让她顷刻间湿了眼眶。


    挂了电话,她站在病房里,鼻尖萦绕着消毒水的味道,门外医闹,吵架声不断,到处是压抑的气息,可她好像心情出意外地好。


    好像知道她身后有贺郗礼托着她,知道贺郗礼永远站在她身后给她撑着,她便不觉得这辈子那么难熬。


    -


    第二天醒来,温黎照常给秦秀英擦身。


    昨天夜里她每隔一段时间用凉水洗毛巾用物理降温法给奶奶敷额头,此时秦秀英的体温已经降到了37度。


    秦秀英醒来已是将近中午,她疲倦地睁开眼,看到温黎正给她擦身,心疼地握着她的手:“奶奶又给我们黎黎添麻烦了。”


    温黎笑:“奶奶想什么呢,一点也不麻烦。”


    “奶奶身体变好了些,昨夜发烧,今天降了温,很快就会好了。”她说,“以后奶奶该开空调还是要开,不能受冻,咱们家有钱着呢,别担心浪费电。”


    秦秀英侧过身,她颤抖着趁温黎不注意粗糙的指腹抹去她眼角的泪,“好。”


    见奶奶清醒,温黎回家煮面条,带医院时,她忽地想起要给贺郗礼发消息,她回复完才发现有人给她发短信。


    时间是在昨天夜里两点。


    【我来南潭了】


    【车站那个男的又是谁】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在你身边的人一个又一个,每一个都不是我】


    【又不理我,温黎,我爸死了,我妈包庇罪入狱,我的保送资格也就此断送,你真没有一点愧疚吗】


    【温黎,我做梦了,梦里都是你,知道我梦到什么了吗,梦到你在身下哭,醒来我的裤子湿了】


    温黎盯着谭清发的一条条短信如同缠绕在她身上的网,不断收紧。


    她呼吸发紧,颤着手将谭清发的短信挨个删除。


    这已经不知道是她拉黑多少次谭清的号码,可拉黑一次,他便又买一张卡继续骚扰。


    温黎抿着唇,待秦秀英吃过饭,她去了警局报案。


    “这是谭清骚扰我,偷拍我的证据,警察叔叔您看一下。”她把所有谭清发她的短信截图打成了图片。


    警察看到证据,弄明白她和谭清之间的纠葛,当即把在网吧待着的谭清带了过去。


    谭清的手机里全是温黎的照片,有她穿裙子,有她穿短裤,有她趴在商店兼职的照片,有她各个部位放大的照片,每一张都没有涉及拍到重要地方,但依旧暧昧又色情。


    女警看到后心疼地搂着她,温黎指尖扎进掌心,她浑身颤抖,脸色苍白,她忍不住问:“他不能去死吗。”


    “我的爸爸妈妈因为救他爸爸,本来可以逃生的,可就因为救了他爸爸,殉职,被毁得面无全非,还要被他们一家人造谣,因为他们的造谣,我的奶奶心脏病复发,我们又......做错了什么。”


    “而我又做错了什么,被他这种人缠着。”她忍着哭腔,“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四周人面色复杂,但温黎已然恢复平静。


    良久,她抬头,淡淡问:“他会怎么处理。”


    “拘留十天进行教育,罚款五百。”


    温黎睫毛轻轻眨动,她笑了下,唇线在下一秒抿直:“麻烦你们了。”


    秦秀英出院那天,陈树泽来了。


    温黎刚走进病房,看到陈树泽扶着秦秀英,两人似乎聊得很好,奶奶脸上满是笑容。


    “你怎么来了?”


    “奶奶生病,你怎么也不说一声。”


    “我一个人可以。”


    陈树泽看她一眼:“我们不是朋友了吗?”


    温黎:“是。”


    “那就是了,走吧,我送你们回去。”陈树泽说。


    走到医院门口,陈树泽打到出租车,三个人准备上车时,温黎隐约察觉到不远处的目光,她抬头,一眼看到站在对面的贺郗礼。


    他穿着一身黑懒散靠在路边的车边,长腿支着,戴了顶黑色鸭舌帽,挡着大半边脸也能感觉到他冷硬锋利的轮廓,格外吸睛。


    他与她对视一眼,又看了眼旁边的陈树泽,唇角勾了下,透着野痞与冷漠。


    温黎顿在原地,离得远他的神情她看不真切,想要过去,马路两边穿梭的车来来回回,像是一条银河将他们隔绝。


    她想起去月城竞赛时,贺郗礼对陈树泽的不喜,她抿着唇,下意识跑过去要解释,可他人已经不在马路对面了。


    温黎心脏猛地一跳,对陈树泽和秦秀英道:“我有点事,我——”


    陈树泽看向温黎身后:“贺郗礼?”


    温黎一怔,下意识回头,贺郗礼不知道何时站在他们身后,手里拎着一箱纯牛奶。


    面对陈树泽和秦秀英的目光,温黎头皮发麻,她犹豫半晌,说:“这是我,我朋友,贺郗礼。”


    贺郗礼一改懒散的劲儿,鸭舌帽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摘掉勾着手心,他看向秦秀英:“奶奶,这是给您买的牛奶,每晚休息前喝一杯,能睡得更香。”


    温黎随着他说一个字,她的心就紧上一分,生怕他说些不该说的话。


    她盯着他手里提着牛奶,在马上对面还没呢......这人是飞毛腿吗。


    秦秀英笑了笑:“谢谢你啊,你是黎黎朋友,奶奶不能拿你的东西。”


    贺郗礼:“拿着吧,温黎帮了我很多忙。”


    温黎趁机道:“陈树泽,麻烦你送我奶奶回去吧,我有点事跟,贺郗礼说。”


    “奶奶我待会儿回去。”


    秦秀英好像看透一切,她笑:“行,早点回家。”


    陈树泽看着她,想说些什么,最后作罢,眼眸落在贺郗礼身上。


    贺郗礼又戴上了鸭舌帽,下颌线条流畅利落,他嘴角提着,两人对视,眼神分毫不让。


    等他们走后,贺郗礼垂下眼皮,淡淡睨着她。直把温黎看得紧张慌乱,小脸憋得通红,她说:“不是我叫陈树泽来的,真的。”


    头顶传来一声轻嗤声,抬眼对上贺郗礼冷峻的侧脸,他喉结滚了滚,突出又勾人,低头睇她时,五官忽明忽暗地挟着压迫感,语气凛冽:“是啊,比男朋友还殷勤。”


    他说:“男朋友想送女朋友跟奶奶回去,不允许,那姓陈的就行。”


    贺郗礼说这话时,没有任何表情,很淡又很漫不经心,温黎战战兢兢地瞅他,不太确定他现在这样到底是吃醋生气了,还是没生气。


    贺郗礼懒散地道:“怎么,不觉得欠那姓陈的人情了?”


    他忽地掀起眼皮,漆黑眼眸落在她身上:“还是你已经想好怎么还他人情,把我踹了跟他好?”


    这人吃醋生气没跑了,还记仇那天她在电话里对他说的话呢。


    温黎失笑,她怎么可能会抛弃他去选择陈树泽呢。


    她抬眼,想逗一逗他:“那我真的把你踹了跟他好了呢。”


    贺郗礼忽地俯身,腰被他用大力按进他身体里,他将她抱起,极近地看着她:“我看你是真想找死,要真的这样,老子把他第三条腿给打折,弄死你,我再殉情。”


    “想让我看你跟除了我以外其他男人搁一起,想都别想。”


    温黎怔愣在原地,她思绪混杂震颤,但不可否认,她心底塌陷了一块。


    贺郗礼虎口捏着她下巴尖,温黎瞪大眼看着他,脸颊被他使劲儿咬了口,不轻不重的力道,沁着湿润,带着麻意传递她四肢百骸。


    “你怎么咬我。”她忍不住小声控诉道,“好疼。”


    贺郗礼晃着她小脸,笑得痞坏:“这就疼了,这么娇,那以后可怎么办。”


    温黎和他相处久了,莫名其妙地就懂了他在说什么话,她横他一眼:“你刚说什么,我没听见。”


    贺郗礼低眼看着她笑,掌心拢着她后颈,温黎顺着力道往前扑,他侧身在她耳畔说话,说完单手抄兜,一副懒洋洋的姿势。


    而温黎的脸早已红得没办法看。


    两人压马路,温黎看着贺郗礼,问:“你的伤现在怎么样了?”


    贺郗礼撩起嘴角,双手敞开:“随便看。”


    听他语气,温黎就知道不疼了。


    “明天你去学校吗?”


    贺郗礼:“不去,明天有点事。”


    温黎看他几眼:“那你后天去吗。”


    贺郗礼侧头,掀起眼皮,睨她:“我发现你今天话挺多啊,我要去厕所你也跟着?”


    温黎心底隐隐觉得不对,思来想去,开学第一天她也请了假,早早在贺郗礼家门口蹲着。


    虽然也过了严冬,但南潭的早上还是冷得刺骨。


    温黎躲在角落里,双手揣兜里,时不时地在台阶蹦蹦跳跳来取暖。


    不是她不信贺郗礼,知道秦秀英生病,贺郗礼提前两天回来南潭,加上他有打拳的前科,温黎担心他又跑去给她奶奶赚医药费。


    八点多的时候,贺郗礼终于从单元楼下来,温黎小心谨慎地跟在他身后,他骑着机车冲出去,她连忙叫了辆车跟上他。


    最后停在火车站,温黎不知道他买的去哪里的车票,急得在滚动的大荧屏看,好在这阶段的车次只有一辆——通向延西。


    她赶忙买了张车票,在最后鸣笛声结束前一秒坐上绿皮火车,温黎和贺郗礼不一个车厢,她怕跟丢,小心翼翼地在车厢逡巡,最后在13车厢看到了他。


    贺郗礼长得帅,在人群中鹤立鸡群,周围女生时不时看他一眼,都被他无视。


    温黎给他发了条消息:【在干什么呢?】


    发完,她躲在角落里看着贺郗礼,温黎只能看到他锋利的侧脸,他低头,似是看了眼手机,没几秒,她手机震了下。


    【L:睡呢,被女朋友专属铃声震醒了,你说,怎么赔我?】


    温黎抿着唇,小声:“骗子。”


    到了延西,温黎一路跟着他到了一个肮脏又嘈乱的地方,周围的男人抽着烟,眼神时不时地落在她身上,那种眼神黏腻又令人心惧。


    温黎心狂跳着,在贺郗礼下楼梯后快速跟过去。


    一直走到下面,看到拳击台,温黎认出来,贺郗礼来到的地方是地下拳击场。


    她咬着唇,想要将贺郗礼带回去,她跟着走了几步,被来往的人群挤攘,再一抬眼,人被她跟丢了。


    温黎着急地给贺郗礼打电话,没人接。


    二楼,秦奎一眼看到到处找人的温黎,她人很白,即便在昏暗的地下拳击场,也抵不过她的白净。


    他抽着烟,笑:“看样子是偷摸跟来的。”


    旁边一个浑身纹身的男人,瞥他眼:“什么偷摸跟来的。”


    秦奎:“哥,看见没,那个妞是不是长得贼清纯,贺郗礼他女人,这小子,我还头一次见有人为了给对方家人治病来这儿打拳的。”


    被秦奎喊哥的人叫做郑泽,是开这家地下拳击场的老板,他眯着眼:“是他啊。”


    “贺郗礼上次把白虎给打赢了,拿了十万,这次——”


    郑泽打断他的话,他笑:“让拳王跟他打。”


    “哥,让他跟拳王打,那不是死路一条么。”秦奎知道拳王的由来,只要他上场就没输过的原因是他吃的东西有问题,每个与拳王打的人不是死就是残疾,“他还是学生。”


    郑泽抽着烟,透过烟雾袅袅,他冷笑:“死就死了,他签了合同,跟咱们没关系。”


    “想要钱么?”他又说,“这小子得罪了人,那人想让他死,事成之后两百万。”


    秦奎没再说话。


    ......


    温黎找到贺郗礼时,他人已经站在了拳击台上。


    他上半身的青紫淤肿消了大半,被台上灯光打着,收进眼底仍然触目惊心。


    温黎握着指尖,喊他的名字,可她的声音瞬间被台下阵阵欢呼声淹没。


    “这次他跟拳王打,谁会赢?”


    “我押了新人,上次他让我押他,我没押,赔得我内裤都输光了。”


    “兄弟,你不压拳王压他?”


    “你不知道拳王他为什么叫做拳王吗,他......”后面的话给他一个眼神。


    拳王上场时,台下人声鼎沸,呼喊声比任何时都要强烈。


    随着裁判声起,拳王径直冲着贺郗礼下死手,他的攻击力,速度,反应能力都是极强的,拳头又冷又硬。


    贺郗礼根本不是他的对手,被拳王几拳砸出了血。


    忽地他隐约听到温黎的声音,贺郗礼躺在台上,被白炽灯照着,以为是他的幻觉,整个身体艰难地动了下,掀起青肿的眼皮,一眼看到哭红眼的温黎。


    她人小小的,扒着拳击台的围挡,却被保安拖走,她一声又一声喊着他的名字,撕心裂肺。


    贺郗礼懵了,不是幻觉。


    “贺郗礼,小心!”温黎看到拳王手肘撞向他脑袋,眼眶里什么都看不见,她带着哭腔,大喊,“快起来啊,贺郗礼,你快起来!”


    贺郗礼被砸得浑身疼,同时也发现拳王的不对,他浑身肌肉充斥着血色,每动一下,血管暴起抽搐,极度亢奋,也极度危险。


    他心紧了紧,咬着下颌,在拳王致命一拳撞在他脑袋上那一秒,奋力翻了个身,躲过一截。


    再看场外,温黎不见了。


    他心猛地一跳,分心的瞬间被拳王一拳抡到地上,胸腔内震得四分五裂。


    温黎回忆地下拳击场的构造,她咬紧牙关,抹掉眼泪,她得振作起来,得救贺郗礼。


    她跑到入口不远处的另一条过道里,看到地下拳击场的电闸,她左右看,发现不远处站着比她壮上三倍的壮汉,他正打着电话,双眼往她这边瞧,似有往这边过来之际。


    温黎害怕到双脚发软,可拳击台那边呼喊声一阵接着一阵传入她的耳中,她捏紧掌心,深呼一口气,快速跑过去想打开电箱,可她个子太矮,她闭上眼,使劲儿往上跳,跳了几次,终于扳动电闸。


    啪——


    整个世界瞬间被黑色席卷。


    拳击台那边叫喊声,吵闹声肆起,传入她耳畔。


    “你干嘛的,站住!”壮汉在身后大吼。


    温黎的心砰砰砰直跳,她不敢停留,顺着观众的叫喊声,在狭窄的走道里摸黑往拳击台那边走。


    壮汉骂了句,却看到身后不远处有亮光,徐徐烟气儿飘在封闭的地下。


    “着火了!”


    “着火了!快跑啊!”


    壮汉一听,也不顾开电闸,打开手机电筒开始跑路。


    着火的消息传到拳击台,往外冲的人一个接一个,温黎被挤得往后退,她就拼命往前挤,喊贺郗礼的名字,喊阿车。


    没有任何人回应她,她的声音被火声,被四处求救的声音掩盖,地下拳击场被烟雾弥漫,温黎往里走,火烟味更浓,她被呛得捂着嘴直咳嗽。


    “诶姑娘,你怎么还往里走啊,快逃吧,里头火势旺,再进去是出不来了。”


    温黎像是被人浇了一盆冷水,她苍白着脸,心里慌乱地突突响:“我得找人,他,他可能还在拳击台上。”


    她不敢想象贺郗礼会怎样,她真的无法想象,眼泪无端地滑落下来。


    “您能不能跟我过去搭把手,我朋友他不知道昏迷没有,我——”


    她的话被男人打断:“神经病吧你,谁他妈进去送死,手给老子松开!滚!”


    温黎被人推到地上,跌落的瞬间,她人被裹进一个怀抱,迎面是浓郁血腥的味道,夹着淡淡的柑橘味。


    听到贺郗礼闷哼声,她脑袋嗡嗡直响,她心里一紧,连忙离他远点,握着他的手,焦急地问:“贺郗礼?是你吗?”


    火光蹿地极快,映着通红的光,她看到贺郗礼此时的模样。


    他捂着肋骨,嘴角青紫,浑身都是肿的,唇色苍白。


    温黎看到他这样,再也忍不住,指尖搭在眼眶,指缝之间沾着温热的泪水:“贺郗礼......”


    “你怎么来了,跟着我?”贺郗礼看她。


    见她哭得浑身颤抖,他啧了声,想给她擦眼泪,却发现他的手满是血,怕脏了她的脸。


    温黎想碰他,可他浑身没有一丝她敢触碰的地方,指尖在半空颤着。


    最后她的手被贺郗礼握着,他单手环着她,带着她爬上楼梯,冲出火海。


    温黎支撑着他,往他脸上看一眼,他的脸便又苍白一分,她眼泪一滴一滴地坠落在地面,她扶着他,两人踉跄着跑到百米远,贺郗礼终于撑不住倒在地上。


    她哭着地跪在地上,不敢碰他。


    贺郗礼靠在墙脚,腿脚也没了力气,他努力睁眼,看着温黎,喉咙干涸得厉害,他哑声说:“别哭,我不疼,真不觉得疼,就是有点累了。”


    温黎眼眶红肿,她颤声:“怎么可能不疼,你怎么答应我的,贺郗礼,你怎么答应我的啊,如果这次没有意外发生,你会死的,你会被他打死的你知道吗。”


    贺郗礼忽地笑起来,笑的时候又牵扯到他身上的伤,他呼吸微重,想摸摸她的脸,可他实在没力气,疼地他动不了,他说:“没有意外也不会死。”


    “电闸你关的?”


    温黎没说话,手握着衣角给他擦脸上的血痕。


    “有这么好的女朋友救我,我怎么可能会死。”他说得有气无力,眼皮折痕很深,面色疲倦。


    电闸关掉的瞬间,贺郗礼也因此得救,躲过拳王最后一击。


    温黎听着他的声音,眼泪再次无声无息地划下。


    “别哭了,过来,让我抱抱。”他低磁沙哑的声音又低又轻,缓慢又艰难地朝着她伸手。


    可再用力,他也只抬起几公分。


    “骗子。”


    “贺郗礼,你就是骗子。”


    温黎鼻尖酸涩到快要窒息,她上前,不敢碰他,不敢贴在他身上,隔空抱着他,指尖小心翼翼地搭在他肩膀。


    贺郗礼脸颊贴在她的,下巴抵在她颈窝,声音很轻,很低:“抱一下,抱一下,我就不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