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老看向林卫国，感觉有些愕然。


    但很快，他哈哈一笑，道：“好！好样的！”


    “我支持你！”


    “这件事就这么定了，任何阻力，我帮你拦着！”


    ……


    有了秦老撑腰，林卫国的底气自然足了。


    他立刻带着几个新旧分队成员，开始行动。


    第一站，是京城郊区一处大杂院。


    清晨五点，一个瘦削的中年男人蹬着三轮车，车上堆满奶瓶。


    他叫李清，父母曾是留洋归来的高级知识分子，但在混乱年代被打成黑五类。


    他建国前就是顶尖机械工程师，现在却只能靠送牛奶度日。


    至于什么顶尖机械，离他已经很远了。


    林卫国远远的看到他过来，立刻迎上前去，开口道。


    “李工，你好，我们是8341厂的。”


    看到林卫国，李清立刻后退一步，直接开口道。


    “你们找错人了，我不是什么李工。”


    “是这样。”林卫国知道没那么容易，他也没多说，而是将一份草图递给对方。


    “我们遇到个难题，不知道您有没有办法。”


    李清停下三轮车，狐疑的接过图纸，只是看了一眼，就直接被吸引住了。


    但他很快压下了情绪，将图纸还给林卫国，开口道：“我不懂这些，看不懂。”


    “李工，您怎么能不懂呢？”


    “这就算是您的专业啊。”


    说着，林卫国有看了一眼三轮车，低声道：“这么多年，让您一个顶尖的工程师做这些，实在是委屈您了。”


    李清闻言，眉头微微皱起，却已不再抗拒了。


    他没说话，而是看着林卫国，面露疑问。


    “李工，请您相信我们，我们不会埋没您的本事的。”


    “如果您还需要现在的工作，之后只需每个星期天来厂里，工资照发，大学教授最高标准的三倍发放。”


    “希望您能考虑一下。”


    林卫国朝李清笑了笑，继而转身便走了。


    李清看着他的背影，目光逐渐从疑惑，变成了希冀。


    ……


    接下来，林卫国又拜访了同样被埋没的王涌，他是最早的一批归国留学生，只阴差阳错，有了间谍嫌疑，蹉跎一生。


    林卫国的到来给他带来了曙光，他几乎没有犹豫就答应了邀请。


    后面一个，叫杨强。


    他是个化学老师，但因他提交的研究报告有些超前被上级驳回，之后又被打压，只能留在中学做老师。


    林卫国也很快取得了他的新人。


    ……


    就这样，十几个被时代遗忘、埋没于尘土里的顶尖技术人才，被林卫国一一请出了山。


    他们组成8341厂最核心的星期天工程师团队。


    ……


    新建成的8341医疗器械厂，条件比想象中更简陋。


    车间顶棚还没封严，寒风呼呼往里灌。


    林卫国和大家一样，穿着厚棉工装，带领队伍在这片近乎废墟的工地上，开始了那看似不可能的任务。


    第一个难题很快出现。


    生物离心机的设计远超时代。就连一颗最普通的螺丝钉，其螺纹、尺寸、材质都与现有国标完全不同。


    换句话说，这是一颗“非标”的、任何现有机床都造不出的螺丝！


    “完了……”李清看着图纸，面如死灰，“第一步就卡死了！没有这颗定位螺丝，整个转子主轴都装不上！”


    众人陷入绝望。


    就在这时，林卫国脱下工装，默默走向那台国产的老旧车床。


    在所有人惊愕的注视中，他亲手开始打磨。


    他的动作行云流水，没有一丝多余。


    眼神专注，如最虔诚的信徒。


    这双被认为只会拿笔和手术刀的手，握着冰冷锉刀，却稳如磐石。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所有人屏息凝神，紧盯他的动作。


    三小时后。


    林卫国直起身，将一颗闪烁着金属光泽的螺丝放在李清面前的游标卡尺上。


    李清颤抖着手锁紧卡尺。


    屏幕上跳出一个让所有人灵魂震颤的数字——


    尺寸、螺纹、角度……与图纸要求，分毫不差！


    “上帝……”王涌失声喃喃，“这……是手工磨出来的？这简直是艺术品！”


    新九分队和“星期天工程师”们望向那个依旧平静的年轻人，眼神从怀疑彻底转为狂热的崇拜。


    ……


    林卫国“不拘一格降人才”的事迹，很快被《人民日报》记者捕捉，以《破除思想枷锁，大胆启用被埋没的科技人才》为题大加赞扬。


    这篇文章，在全国引起巨大反响。


    ……


    上海，一家老牌国营医疗器械厂的厂长办公室。


    厂长杨卫星，一位年近六十、在业内德高望重的老专家，把报纸狠狠摔在桌上，满脸不屑。


    “手工作坊式的倒退！哗众取宠！”


    恰逢东北重工的李德生来沪出差，听说后立刻找上杨卫星。


    “老杨，看见没？如今什么世道？一个赤脚医生靠吹牛拍马，就能当国家级项目的总工！我们搞一辈子技术的，反倒成了落后分子！”李德生不失时机地煽风点火。


    杨卫星本就心高气傲，被这一激，顿时怒火中烧。


    “我杨卫星不服！”


    当天下午，他亲自撰文发表在《解放日报》，矛头直指林卫国！


    文中将林卫国手工造螺丝的行为嘲讽为“违背工业化浪潮的个人英雄主义作秀”，并公开喊话：


    “有本事就把生物离心机资料公开！我们两家厂按同一份图纸比一比，看谁先造出合格的国产离心机！”


    ……


    工业委员会，高一平办公室。


    他亲自致电林卫国，语气不容置疑：


    “林卫国同志！杨卫星同志的提议符合工业发展良性竞争原则！我命令你，立即将部分资料共享给上海厂！”


    林卫国在电话那头虚与委蛇地答应了。


    ……


    三天后，杨卫星拿到梦寐以求的资料。


    但那只是离心机核心转子叶片中一个关键部件的设计图。


    当他看清图纸上那极其复杂曲率的弧面设计时，脸上的得意瞬间凝固。


    他知道，完了。


    这零件的弧面加工精度要求极高，凭他厂里最先进的进口设备也根本造不出！


    除非，也像林卫国那样，用手一点点打磨！


    这记回旋镖，结结实实打在了他自己脸上。


    正当杨卫星面如死灰、不知如何收场时，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


    林卫国亲自找上门来。


    他望着失魂落魄的杨卫星，脸上没有嘲讽，只有真诚。


    “杨厂长，我们合作吧。”


    “这份图纸，不是为了打谁的脸。”


    “它是我们所有中国机械工程师共同的挑战。要造出这台国之重器，需要我们摒弃成见，通力合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