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帐中的“公平”

作品:《三国之家父吕布

    几个身着传统“帮典”(围裙)的藏族妇女低着头,端着沉重的木质托盘鱼贯而入。


    托盘里摆满了食物:


    散发着青稞麦香的糌粑粉、黄澄澄飘着油花的酥油茶、装在木碗里颜色浑浊气味浓烈的马奶酒,还有几碟风干牦牛肉和奶渣。


    食物的香气混合着帐房内原有的味道,形成一种奇异而浓郁的“藏地气息”,却丝毫无法缓解我们紧绷的神经。


    尼玛哈哈一笑,显得格外热情。


    他亲自接过一个妇女递来的、斟得满满当当的一碗马奶酒。


    双手举过头顶,对着我们声音洪亮:


    “远方的贵客踏过雪山和草原来到我们这里,是吉祥的鸟儿带来了福气!


    来!扎西德勒!


    敬我们远道而来的朋友!”


    六叔死死盯着眼前那碗浑浊得如同泥浆、散发着浓烈酸膻混合着酒精气味的液体。


    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脸色比刚才更白了,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二…二娃啊…你…你说…这…这不会是…毒酒吧?


    他们想…想毒死我们?”


    一股寒意也顺着我的脊椎爬上来,尼玛那看似豪爽的笑容背后,总让人感觉藏着刀子。


    我心里也像揣了只兔子,七上八下地敲着小鼓。


    但脸上却不敢显露分毫,反而用力瞪了六叔一眼,压低声音斥道:


    “闭嘴!别瞎琢磨了!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就算是穿肠的毒药,现在也由不得你喝不喝!


    不想立刻被剁了,就给我端起来!”


    说完,用膝盖狠狠撞了他一下。


    自己也深吸一口气,双手捧起了那碗沉甸甸、冰凉又似乎滚烫的马奶酒。


    尼玛和那几个汉子的目光,像钉子一样牢牢钉在我们举起的酒碗上。


    一股浓烈刺鼻、难以言喻的混合味道——像是劣质烧刀子掺着发酵过度的酸酪,又带着一股浓重的奶腥膻气——瞬间冲入鼻腔,滑过喉咙,直冲脑门!


    强烈的刺激感让我鼻腔发酸,眼泪差点飙出来,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幸好前世在拉萨旅游时被导游“热情推荐”尝过这玩意儿。


    有了点心理准备,才硬生生把那股呕吐的欲望压了下去,没当扬喷出来丢人现眼。


    马奶酒分两种,一种像酸甜适口的酸奶饮料;另一种就是眼前这种蒸馏过的“硬货”。


    酒劲冲头,那味道对初尝者来说,简直比第一次喝最劣质的白酒还要命。


    我用尽全身力气,才勉强控制住扭曲的面部肌肉,装作若无其事地咽下那口“琼浆玉液”。


    眼角余光瞥向旁边的李老六,只见他顶着那张肿胀如猪头、五颜六色的脸,五官痛苦地拧成一团,额头上青筋暴起,脖子憋得通红。


    喉咙里发出“咕噜”一声极其艰难的闷响,才硬生生把那口要命的液体咽了下去。


    仿佛吞下了一块烧红的炭。他整个人都佝偻了一下,剧烈地咳嗽起来。


    “好!好!好!”


    尼玛见状,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满意,连赞三声,声若洪钟。


    他亲自拿起一个牛角做的酒壶,不由分说,又麻利地给我们面前的酒碗满上,那浑浊的酒液几乎要溢出来。


    “痛快!这才是我们草原的朋友!


    来来,满上满上!好酒要配好汉!”


    不多时,帐帘再次掀开,一股令人垂涎欲滴的浓郁肉香猛地灌满了整个空间!


    两个壮实的汉子抬着一个巨大的木盘进来,盘中央,赫然是一头烤得金黄酥脆、滋滋冒着油花、体型小巧的羊羔!


    油脂滴落在下方烧红的炭火上,发出“滋啦滋啦”诱人的声响。


    浓郁的焦香混合着孜然、盐巴和某种不知名香料的独特气息,霸道地钻进每个人的鼻孔。


    看那烤羊的个头大小,跟六叔今天骑马撞死的那只小羊羔几乎一模一样!


    六叔的眼睛瞬间直了,像被磁石吸住一样死死钉在那头油光发亮的烤全羊上。


    喉结像失控的活塞般疯狂地上下滚动,口水不受控制地分泌。


    他忍不住“咕咚”一声,响亮地咽了一大口唾沫,饥饿的本能暂时压过了恐惧和疼痛。


    尼玛站起身,魁梧的身影在火塘跳动的光影里显得更加高大。


    他踱了两步,目光如同盘旋的鹰隼,在我们身上来回逡巡,脸上挂着和煦的笑容,声音却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节奏感。


    “草原上的风,吹散了乌云,就该露出太阳。


    冤家宜解不宜结嘛。


    看二位这身打扮,粗犷中带着山野的灵气,像是从大山那边过来的…羌族兄弟?”


    他的目光在我和李老六褴褛但明显异于藏袍的服饰上停留。


    人在矮檐下,刀架在脖子上,我们哪敢有半分异议?


    只能像被提线的木偶般,忙不迭地、极其僵硬地点头,生怕点慢了惹来祸事。


    “汉人!”


    尼玛的声音陡然拔高,脸上的笑容瞬间敛去,换上了一副沉痛愤懑的表情,他握紧了拳头,指节泛白。


    “那些贪婪的豺狼!欺压我们太久了!


    霸占着水草丰美的牧扬,把我们这些高原的主人,硬生生赶进这鸟不拉屎、石头比草多的山沟沟里!”


    他声音激愤,带着煽动性的力量,目光扫过身后的汉子们,引起一阵低沉的附和声。


    “看看我们!看看你们自己!


    咱们都是被汉人踩在脚下的少数部族,是草原上被驱赶的牛羊!


    理应同仇敌忾,抱成一团,像雪山的磐石一样坚固,一致对外!


    怎么能像愚蠢的羚羊,自己人互相顶角,互相排挤、欺辱呢?


    这岂不是让那些汉人看了笑话,在背后拍手叫好?!


    对不对?!”


    这顶“少数部族同仇敌忾”的大帽子扣下来,压得人喘不过气,帐房里的气氛再次变得压抑。


    我和李老六被那一道道灼热的目光盯着,感觉背上像压了一座雪山。


    只能继续像啄米的小鸡一样,更加用力、更加惶恐地机械点头,喉咙发紧,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哈哈哈!这就对了嘛!”


    尼玛脸上阴云瞬间消散,又堆起了那副招牌式的、看似豪爽实则深不可测的笑容,仿佛刚才的激愤从未发生过。


    他拿起一把小刀,熟练地从烤羊上削下一片最肥美的肉,放进自己嘴里,咀嚼着,含糊不清地说道:


    “我们藏族有句古老智慧的谚语:


    坏朋友就像有毒的树根,看着无害,却能让你慢慢腐烂;


    真正的好朋友呢,那是治病救命的良药,苦口却真心!


    我看二位,就是我们顶顶珍贵的冬虫夏草啊!哈哈哈!”


    他开怀大笑,油光顺着嘴角流下。


    我怕再这样一味点头装哑巴下去,反而会惹恼这些喜怒无常的汉子,赶紧挤出一点笑容,顺着他的话茬接道:


    “尼玛大哥说得太对了!句句在理!咱们就是铁打的好朋友!比雪山上的石头还铁!”


    我的声音带着刻意讨好的颤抖。


    “还是小兄弟你年纪虽小,却最明事理!通透!”


    尼玛赞许地看向我,眼神里似乎带着点“孺子可教”的意味。


    随即,他那看似和煦实则压迫感十足的笑容,如同实质的探照灯,缓缓转向了还在盯着烤羊肉咽口水的李老六。


    “这位兄弟,你说呢?


    我们是不是好朋友?是不是良药材?”


    李老六被尼玛那极具压迫感的笑容盯得浑身一激灵,仿佛被毒蛇缠上。


    他恋恋不舍地从烤羊上收回目光,肿胀的嘴唇哆嗦着,含混不清地应道:


    “是…是是是…好朋友…良…良药材…”


    他声音嘶哑,像破旧的风箱。


    “好!既然二位贵客都这么认可,”


    尼玛脸上的笑容不变,但眼底深处那点笑意瞬间消失,话锋如同羚羊角般锐利地再次转向正题。


    他放下小刀,双手按在矮桌上,身体微微前倾,带着一种断案的威严。


    “那我这个中间人,就厚着脸皮,给今天这点小小的不愉快,断个公道。


    事情很清楚:是你们骑着马,先撞死了我们亚拉索兄弟正在吃草的心头羊,对吧?”


    他目光如电,扫过我们。


    我们只能点头。


    “那么,”


    尼玛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结论性,


    “亚拉索兄弟拿你们身上的钱,来抵偿他那只无辜惨死的小羊羔的损失,这是天经地义,合情合理,公平吧?”


    我和李老六的头点得如同捣蒜:


    “公平!


    公平!


    非常公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