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我们的马呢

作品:《三国之家父吕布

    气氛像浸了油的牛皮绳,渐渐松弛下来,只余下烤肉和青稞酒的混合气味在空气中浮动。


    席间,尼玛那双鹰隼般的眼睛在我们脸上逡巡了几圈,终于开口,声音带着酒后的沙哑:


    “两位兄弟,远道而来,不知……所为何事啊?”


    他的指节无意识地敲击着矮几上的银碗,发出沉闷的轻响。


    我和李老六对视一眼,心中警铃微作。


    李老六脸上青肿未消,眼神里还带着一丝惊魂未定。


    我定了定神,脸上堆起一个带着几分憨厚的笑容,举起酒碗:


    “尼玛大哥,不瞒您说,我叔侄二人是奉了参狼羌首领的差遣,有要务在身,正日夜兼程赶往白马羌(马超部族)的地界。”


    我刻意顿了顿,加重了语气,


    “这路线嘛,是族里长老们用羊骨卜算,又对着星图比划了三天三夜才定死的!


    耽误不得!


    您想啊,要是我们逾期未到,第二拨接应的兄弟立刻就会循着原路找过来,那可就更麻烦了。”


    尼玛听完,眼珠在深陷的眼窝里飞快地转了一圈,像草原上嗅到猎物的狐狸。


    他没接话,只是端起面前那碗浑浊的马奶酒,仰头灌了一杯。


    喉结滚动,发出“咕咚”一声闷响,酒液顺着他浓密的胡须滴落,洇湿了胸前的袍襟。


    他放下碗,目光沉郁地盯着跳动的灯火,手指仍在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


    仿佛在权衡着什么,又似乎在忌惮着什么,帐房里一时只剩下篝火燃烧的噼啪声和他沉闷的敲击声。


    眼看酒碗见底,盘中的烤羊腿也只剩下了光溜溜的骨头。


    我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忐忑,站起身,对着尼玛抱拳,尽量让声音听起来平稳而恳切。


    “尼玛大哥,今日承蒙您盛情款待,这份恩情,我叔侄二人铭记在心!


    只是……身负要事,实在不敢再多叨扰了。


    待我们回程之时,定当备上厚礼,再来与大哥您把酒言欢,一醉方休!”


    说完,我微微躬身,眼角余光却紧紧锁着尼玛脸上的每一丝变化。


    尼玛抬起眼皮,脸上那点沉郁瞬间被一种豪爽的笑容取代,他摆了摆手:


    “哎——急什么!


    好兄弟,酒还没喝透,舞还没看够呢!


    来人——”


    他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


    “在换三个姑娘们进来,给我们的贵客跳一支最攒劲的舞!看完再走不迟!”


    我的心猛地一沉。


    李老六在我旁边,身体明显绷紧了。


    我只得强笑着退回那张矮小的毡垫上坐下,和李老六肩并肩,回到了刚进来时如坐针毡的状态。


    帐帘掀开,三位穿着艳丽藏袍、戴着繁复银饰的少女鱼贯而入。


    另外三位则缓缓退扬,其中一位还对李老六抛了个媚眼……


    随着一声嘹亮的呼哨和羊皮鼓急促的敲击,她们开始扭动腰肢,肩膀和手臂像波浪般剧烈地甩动,银饰叮当作响,裙裾翻飞,舞姿奔放而热烈。


    然而,那急促的鼓点每一下都像敲在我紧绷的神经上。


    少女们脸上公式化的笑容和亚拉索在角落里投来的意味深长的目光,都让这“攒劲”的舞蹈变得格外漫长难熬。


    我和李老六低着头,假装欣赏,实则每一秒都在祈祷这煎熬赶紧结束。


    终于,鼓声在一个高亢的尾音中戛然而止,三位少女微微喘息着行礼退下。


    尼玛像一头敏捷的豹子般霍然起身,脸上堆满了热情的笑容,走到我和李老六面前,用力拍了拍我们的肩膀:


    “好兄弟!跳得好吧?哈哈哈!


    可惜啊,我还有几件要紧事等着处理,就不能多陪二位了!


    祝你们一路顺风,扎西德勒!”


    他随即转向一直侍立在旁的亚拉索,脸上的笑容瞬间敛去,换上一种佯装的愠怒,声音也沉了下来:


    “亚拉索!替我好好送送我们的贵客!


    记住了,要客客气气,完完整整地给我送到最近的驿点!


    路上要是敢有半点差池,或者再为难人家……”


    他故意拖长了语调,目光如刀般剜过亚拉索,


    “我扒了你的皮!听见没?”


    亚拉索立刻挺直了原本就壮硕的身板,右手抚胸,深深地弯下腰,声音洪亮而恭敬。


    “您就放一百个心吧,尼玛大哥!


    一切都按您的吩咐安排得妥妥当当!


    我亚拉索对长生天发誓,一定把两位贵客毫发无损、安然无恙地送到驿点!


    要是路上少了一根头发丝儿,您拿我是问!”


    他拍着胸脯保证,眼神却飞快地掠过我们,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嘲弄。


    “哈哈哈!好!好!


    这才是我草原的好汉子!”


    尼玛朗声大笑,满意地点头,又朝我和李老六抱了抱拳,


    “兄弟,后会有期!”


    说罢,他不再停留,干脆利落地转身,带着帐房里那两名一直沉默如山的藏族壮汉,大步流星地掀帘而出。


    厚重的门帘落下,隔绝了他高大的背影,也仿佛隔绝了我们最后一点渺茫的希望。


    帐房里顿时只剩下我们和亚拉索一伙人,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


    “两位——尊贵的客人,”


    亚拉索慢悠悠地转过身,嘴角咧开一个夸张的弧度,露出焦黄的牙齿,眼神里再无半分恭敬,只剩下赤裸裸的算计和毫不掩饰的不怀好意,


    “尼玛大哥吩咐了,让我好好送送你们,那就……请吧~”


    他侧身,做了个“请”的手势,那笑容像淬了毒的弯刀,阴冷地刮过我们的脸。


    在他和他身后几个汉子眼中,我和李老六仿佛不再是活生生的人。


    而是两只误入狼窝、待价而沽的肥羊,充满了可以肆意榨取的价值和不屑一顾的贪婪。


    这目光让我们脊背发凉,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只想立刻逃离这个令人窒息的是非之地。


    在另外两个如铁塔般矗立的藏族大汉“护送”下,我们深一脚浅一脚地穿过几顶散发着牛羊膻味的帐篷。


    炽热的光线下,能感受到周围帐篷里投来的或好奇、或冷漠、或同样不怀好意的目光。


    脚下的草地湿漉漉的,沾湿了本就破旧的裤脚。


    终于,我们被带到了一条狭窄的土路上。


    “尊贵的客人,路就在脚下,请——上——路——吧!”


    亚拉索的声音在寂静的夜色中显得格外刺耳,他夸张地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脸上那虚伪的笑容在月光下显得格外瘆人。


    然而,映入眼帘的并非我们那两匹神骏的高头大马,只有一辆破烂不堪、仿佛随时会散架的驴车!


    车辕上,坐着一个干瘦猥琐的藏族青年,嘴里叼着一根枯黄的草茎,正百无聊赖地用鞭梢戳着驴屁股。


    那驴也和他主人一样没精打采,蔫头耷脑。


    而我们那两匹膘肥体壮、寄托着所有希望的骏马,连根毛都没看见!


    “我…我们的…马…马呢?!”


    李老六的声音因为愤怒和恐惧而颤抖,他猛地扭过头,肿胀的猪头脸在月光下显得更加狰狞,充血的眼睛死死瞪着亚拉索。


    他手指着那辆破驴车,声音拔高了八度:


    “我们的马!


    我们的马去哪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