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狼与天鹅

作品:《把王子诅咒成黑猫怎么办[西幻]

    第二天晚上,阴云笼罩,伊洛文亚全然不见星辰与月亮,夜色黑压得像黑墨笔漏的水,就差挤出几滴黑墨下来。


    卢卡斯没有扮成黑猫。


    就像阿什琳说的,假面舞会的乐趣就在于“假面”,他要是黑猫的话反而是做了自己。


    他戴着据说是由精灵谷最厉害的画师劳瑞尔设计的乌鸦面具,比这夜空更加漆黑,头顶插了几根假羽毛,眼下绘制着精美的银色螺纹。


    面具有魔法加成,在脸上十分服帖,好像与他的皮肤融为一体。


    他的蓝色披风是从艾丹那里借来的,上面绣着银色的鸾尾花,领口镶嵌着蓝宝石。


    相较于艾丹,卢卡斯身材更为苗条,个子也稍矮些,因而那长披风穿在他身上略微显大。


    一些黑色猫毛粘在披风上,抖不掉,他怀疑今后艾丹都不敢再穿这件披风了。


    他轻轻敲了敲阿什琳的门。


    屋内传来一声惊恐的尖叫,好像谁的鸡被拿去杀了。


    “嘿,你还好吗?”


    “当然!你先走吧!”阿什琳在屋里慌乱地喊,“我的顺发咒发生了一点错误!”


    他听到屋里一阵瓶罐掉落的声响,还有几句见不得人的咒骂和慌张的脚步声。


    “需要帮助?”


    “不用!”阿什琳叫道,“我现在已经完全掌控了——”


    接着是一声可怕的爆炸。


    这就是她的“一点错误”吗??卢卡斯叹了口气。


    “天哪,你这个蠢货。”阿什琳说,大概率是在骂她自己。


    “嗯,我可以等你。”卢卡斯耐心道。


    毕竟他们将是舞会中唯二的人类,一起去是最合理的安排,这样没有谁会感到突兀或尴尬。


    再说,他们昨天一起练习了舞步。


    又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夹杂着镜子摔在地上的声音。


    “哦不,不用了,我答应了要和——”阿什琳潦草地说,“哎呀,该死——回来,你这该死的头绳!”


    听起来她是去追赶头绳了。


    卢卡斯本想问她答应了什么,但最终只是抿了抿嘴,一甩披风,前往主殿的宴会厅。


    大厅被重新布置过,穹顶在魔法的作用下化作暗蓝的星空,壁画中的颜料隐隐泛亮。


    目之所及的空气中,皆是发光颗粒飞舞,又因没有实体而不会像萤火虫那样恼人。


    精灵们的礼服似乎都是用会流动的布料缝制的,绚烂的颜色在魔法星辰下变幻不断,令他眼花缭乱。


    他们戴着千奇百怪的动物面具说笑走动,所有那些羽毛或绒毛都是设计师专门设计,没有任何精灵会过敏。


    “晚上好呀,小黑鸟。”一个精灵拍了拍他,是一个戴着火烈鸟面具的女精灵,头发像一团火焰在身后展开着,造型夸张的硕大裙子和她的头发一样鲜红,“听说你们打败三头犬夺回了魔笛,恭喜。”


    卢卡斯被这突如其来的识破整得有点沮丧。


    “谢谢您。您怎么知道我是——?”


    火烈鸟大笑。


    “你的面具就是我设计的!作为画家,我会详细关注所有到伊洛文亚的旅客,你走路时的姿态暴露了你。”


    “真是厉害。”


    “有空你给我讲讲详细的故事情节呗?”火烈鸟说,“我得说我真是厌倦了画那几个神的事儿了。啊,没有任何不敬的意思!”


    说完她紧张地看向壁画上的神,好像在等待惩罚。


    “当然可以,不过我现在有点忙。”卢卡斯冲她微笑道,目光却望向别处。阿什琳还没到吗?头绳能跑多远?


    火烈鸟耸耸肩,很快又和别的精灵打招呼去了。


    卢卡斯来到长桌前,桌上摆满精美的银餐具,盛着各式各样的佳肴,每隔几盘就出现一个多层点心盘,冰冻橙子、奶油苹果塔和榛果巧克力争相朝他招手,甚至有他最爱的杏仁布丁。


    它们比狄亚斯的美□□致许多,每一样都是厨师的艺术品,让卢卡斯觉得吃掉它们简直是破坏艺术。


    会飞的酒杯比之前在星月晚会上时有礼貌多了,显然被调整了咒语,十分优雅地悬在他身边,等他拾起。


    卢卡斯毫无胃口,也不怎么渴,只是出于对酒杯的尊重喝了一口。酒杯非常高兴地跳了一段舞,对他鞠躬。他只好又为它鼓了鼓掌。


    舞会上的精灵很多,但没几个注意到他的,全部匆匆经过。


    开始他还试图和一只猫头鹰和一只白狐狸搭话,可他们很快也找好了自己的舞伴,一起饮酒歌唱去了。


    倒是不用像之前在宫廷那样一味迎笑了,卢卡斯苦涩地想,可完全无人陪伴?


    依然无趣。


    所有美食与音乐都与他毫不相干,他不是舞会的嘉宾,只是个旅行者,一个局外人。


    “乌鸦先生。”一个高冷的女声自他身后响起。


    他回头,雪豹面具的长发精灵用深不可测的眼神看着他。


    她的面具挡住的脸不多,他能认出来这是梅莉娅陛下,便微微倾头。


    雪豹将一封印有太阳金纹的信塞进他手中,没多说一句话便藏匿于灵群中。


    这里太嘈杂,他只得按耐住好奇心不去打开看内容。


    守卫将大门关上,雪豹已经登上高台,即将发表致辞,可卢卡斯还是没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他不禁反思:难道他错了,他们没有他自以为的那么熟,以至于一戴上面具他就彻底认不出阿什琳了吗?


    他一直默认他们会一起参加舞会,从没有考虑过全场都认不出对方的可能性。


    过于自以为是,他心想。


    说到底他们才认识了多久,真的算朋友么?阿什琳或许嘴上说他们可以做朋友,但“朋友”这个词对卢卡斯几近陌生,他所能想到的除了阿什琳以外也就是伊莱恩了。可伊莱恩是他的姐姐,因此也不能算数。


    宫廷里那些同龄孩子自然是算不上的——他们比精灵文的语法还要无聊,礼貌相待已是他最好的态度。


    可阿什琳不一样。


    她在自由自在的环境长大,肯定有数不胜数的朋友。现在他知道她不像别人那般在意身份与等级,这样一来他岂不更一无所有?


    连王子也无足轻重,那么他在她心中其实可能什么也不是,无非是她那讨厌的包袱。她的生活中充满大自然与友谊,他只是她森林中一根微不足道的猫毛,需要被摘掉。


    卢卡斯突然意识到,他从来没有正经邀请过阿什琳。


    她当然有可能早就来到舞厅,和别的精灵一起玩儿。


    精灵们叽叽喳喳,没有谁再理会一只不断寻找他人的乌鸦;乌鸦也没有心情主动邀约别的动物。乱七八糟的八卦冲进他的耳朵。


    “你们知道泽兰暗恋过塔拉吗?”


    “不会吧……”


    “他看着不像,一定是在掩藏悲伤。”


    “还有啊,大乐师艾丹似乎对那个可爱的人类小女巫很有兴趣!”


    “真的吗?他已经多少年没有恋爱过了……”


    卢卡斯手一抖,杯子摔在地上。


    他再次想起记忆共享时,在阿什琳记忆中看到的艾丹:温柔、羞涩、清俊,的的确确像个恋爱中的少年。


    好吧。如果他最爱的偶像和他自认为最好的朋友在一起,对他来说应该是件好事。而且,在记忆中阿什琳明确表达了态度,她并不以浪漫的方式喜欢他。


    不是吗?


    雪豹清了清嗓子,大厅一秒内变得肃静。


    “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她说道,“我们依照传统,汇聚于此,狂欢一夜,庆贺伊洛文亚的生辰,也感激森林女神的恩典。但也不要忘记,我们刚刚失去了一位重要的伙伴。或许她的行径是不正当的,但她的死是光荣的。”


    她停顿片刻,精灵和酒杯们低下头。


    “我们也重获了诺卡利魔笛。”雪豹用更为上扬的语气说,“这要归功于两位亲爱的人类友人,以及我的弟弟——很遗憾,他似乎迟到了,可能是为了保持他的神秘感。”


    精灵们轻笑起来。卢卡斯则有种不祥的预感。


    雪豹冲一侧的乐队点点头。“本来接下来是我与我的弟弟领舞之时,鉴于他此时不在——”


    “他在。”一个动听的声音道。


    所有精灵都回过头,大厅门口,是身着深紫色长袍、戴天鹅面具的男子,面具上的白羽毛与卢卡斯的黑羽如出一辙,不过更具展翅翱翔的姿态。


    卢卡斯呼吸一滞,但不是因为天鹅。


    他身旁,则是一个金色狼面具的女孩,薄荷色的纱裙上星星点点地缀着白蝴蝶,蝴蝶的翅膀真的在一张一合。裙尾染上淡粉色,像花瓣一般。


    这时,有节奏的音乐轻快响起,天鹅长袍上的音符开始发紫光。


    灯冲天鹅与金狼的方向打下,令他们成为全场中心,舞会的第一支舞。


    天鹅摘下面具,露出艾丹的面孔。


    “我想,第一支舞,就明面献给大家。”他轻柔地说,“你怎么想,狼小姐?”


    金狼犹豫了一下,也摘下面具。阿什琳那熟悉的脸立刻露出来。


    但卢卡斯却反应了好一会儿。


    他一阵晕眩,好像又有医生给他放血了似的。


    太阳神在上,他竟到现在才发觉,阿什琳是多么美。


    她看起来完全不像他认识的那个马马虎虎的小女巫了,简直比场上所有女孩都更加耀眼。


    平常他很少考虑“阿什琳是什么样”,因为他们每天都稀里糊涂地相见,要么在龙背上。要么在地牢里,要么在战斗上。


    她给他的印象一直是一个乱七八糟的乡下女巫。


    现在,她的头发不再乱蓬蓬,而是被顺发咒整理成金卷,高雅地盘在头顶,金发中精致地插着珍珠长簪,被金色月桂叶包裹;眼睛比任何绿裙都要绿,绿得夺人心魄。


    卢卡斯感觉自己心跳的旋律被打乱了几下,但随即又恢复正常。


    他真的认识阿什琳吗?


    到底哪个才是真实的她呢?


    忽然间,卢卡斯感到莫大的陌生。


    艾丹不知说了什么,令阿什琳爽朗地笑起来。


    她露出两颗犬齿一样的尖牙,卷曲的金发中淌着星光,淡绿色的纱裙让她完美地融入精灵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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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绝对是舞会上的最佳舞伴,动作随着节奏的起伏是如此协调,每个精灵都看得入迷。


    银发天鹅和金发小狼,每个步伐底下都能生出新的音符。


    一时间,卢卡斯甚至不知道自己的酸涩是因为谁:他心中地位最高的音乐偶像,正在和他最好的朋友跳舞。


    其他所有人像都仿佛退场,桌子也一干二净,音乐为他们二者独奏。


    显然,这就是阿什琳之前想要告诉他的“答应”。


    她提前答应了艾丹的邀请。


    而他,孤零零站在舞会的角落:一只十足的可怜鸟,一只被抛弃的流浪猫。


    这就是他本该待的地方。


    先前他能获得关注只是因为一顶王冠,现在,他不值得任何舞伴。


    他环顾四周,没有精灵邀请他,大家都找好了自己的小动物。方才同他打招呼的火烈鸟,也在与别的女孩手挽手谈笑风生。


    过去,出于对王子的尊重,人们都抢着和他跳舞,但显然没有精灵对一个幼稚的人类男孩感冒,也没有动物会喜欢一只带来厄运的乌鸦。


    他想起在赫利安时的那些舞会。贵族们对他满脸堆笑,女孩们则在父母的要求下装出喜爱他的模样。


    父王会给他充满暗示的目光,他也随之领起贵族女孩的手,跳起乏味的舞步,和舞蹈老师教的一模一样,每一个步伐都练习过成千上万次,每一个转身都循环过数不胜数回。他迎合着舞伴的动作,思绪却飞翔于千里之外。


    过后,人们会为他们的舞蹈喝彩,他也微笑鞠躬,却不知自己究竟该如何想。


    那时他到底在为谁而舞呢?为那个同样不知所措的贵族女孩,为领主间的结盟,还是为父母的目光?


    一旦离了王子的身份,他什么也不会,什么也不是。


    人们奉承他是因为他是王子,但在这里,他不是了。


    他只是个傻乎乎的他乡异客。


    于是他孤身一人。


    一旦失去这个头衔,他就一无所有。


    卢卡斯本以为见到阿什琳后心情就会好转,可是并没有。


    相反,他的胃里有一股扭曲的沉闷。


    这种未解之谜在自己身上的感觉让他抓狂。


    他拼了命地想找到原因,可原因压根不存在。


    他将那杯酒一饮而尽,酒杯受宠若惊地呆住了。


    随着一个华丽的转身,绿裙子像伞一样撑开又合起。


    乐曲终于结束,迎来大片大片的掌声,舞会这才正式开始。


    卢卡斯则大大松了一口气,希望永远不要有下一支舞曲。


    “狼小姐,玩儿得开心吗?”见她过来,他装出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


    阿什琳难掩脸上的兴奋。


    “艾丹不仅是最厉害的乐师,还是个出色的舞者!我从没有这样的体验,简直就是魔法。”


    “那真棒。”卢卡斯努力作出很感兴趣的样子,“他不再像之前那么神秘兮兮了,是吗?”


    “实际上,他相当迷人。”阿什琳说,随后又赶紧补上一句,“不过迷不倒我,当然啦。”


    “显然如此。”卢卡斯意识到自己的声音过于冷了,于是赶紧转变话题想热情一点,“那么,您接下来想干什么呢?”


    “那当然是尽情享乐啦,嗯——乌鸦先生?”她眯了眯眼,好像在观察他的眼睛,“啊哈,乌鸦皮里藏了只小猫咪呀。”


    卢卡斯躲闪着她的眼神。


    “天哪,您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乌鸦就是乌鸦。”


    “乌鸦的礼服上会有猫毛?”


    卢卡斯无言以对。


    阿什琳再次戴上面具。


    “考虑到乌鸦和狼一向是大自然中的合作关系……这只乌鸦会和狼跳舞吗?”


    卢卡斯刚要欣然答应,此时那只阴魂不散的天鹅却凑过来。


    “狼小姐,过不了多久就要治愈神橡树了,”他对狼说,“你准备好了吗?”


    “我想不用这么急,”狼小姐说,“还有几支舞曲的时间呢。”


    天鹅先生递给狼小姐一杯葡萄酒,颜色比其他的更深一点。


    卢卡斯看不出这么做的原因——他们周围明明到处都是悬空的酒杯。


    “那好吧。不过,跳了这么久,你一定也渴了吧?”天鹅举起自己的酒杯,向她示意。


    有那么一瞬间,卢卡斯想打飞阿什琳手中的酒杯,大叫着让她不要喝,可这么做毫无依据。


    狼小姐犹豫了一下,但还是喝掉了那杯酒。


    在那可怕的几秒钟里,卢卡斯担心她会突然倒地,然后发现酒中其实含有毒芹。


    事实证明他想多了;无事发生,酒里什么都没有,天鹅是真担心狼口渴。


    乌鸦盯着狼和天鹅,心中五味杂陈,头脑晕乎乎的,酒精隐秘地开始发挥作用。


    整个世界都无聊透顶,现在他们做的事完全就是浪费时间,他真应该拿上魔笛就跑的。


    “突然想起来有点事,我先告辞了,请替我向梅莉娅转告一声。”


    “什么?可是舞会才刚开始——”


    他已然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