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舞会和雨

作品:《把王子诅咒成黑猫怎么办[西幻]

    宫殿外下着倾盆大雨,电闪雷鸣,但对卢卡斯混沌的大脑来说,整个外面的世界就像不存在。


    他摘下面具,巴不得雨下得更大点儿,大到能冲刷掉他所有的憋屈与痛苦。


    最好的情况是他被大雨淹死,这样他就什么也不用面对了。


    可显然,他还是要面对:阿什琳撑着一把树叶做的雨伞,来到他身边。


    他本打算自己一个人消化一下思绪,现在看来他毫无退路。


    “不和你的精灵男友一起跳舞了?”卢卡斯发现他的声音比想象中更尖锐一点。


    “什么——男友?你在想什么?也许你忘了,他已经几百多岁,年龄都可以当我的曾曾曾曾曾——”


    “这么说只有年龄是问题喽。”


    阿什琳困惑不解。


    “这只是支舞罢了,卢卡斯。如果你在吃醋,随时可以和我交换位置——你会跳女步,对吧?我是说,我不确定他会不会。”


    这真是完全颠倒。


    卢卡斯盯着她,觉得一股闷热的气流憋在胸腔,而他自己也说不上来具体是怎么回事。


    太阳神保佑,他真的试图去思考,但逻辑在这方面就像没有车轮的马车。而分析失败的感受,只令他更加烦恼。


    “我没吃醋。”他否认得过于迅速,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我只是觉得你不应该浪费太多时间在这些精灵身上。我们时间紧迫,诺克斯也在寻找这些物品,别忘了。”


    “不过一个晚上而已,不会耽误什么的。”


    “一个晚上,诺克斯可能就已经获得兽人花环了!”卢卡斯的声音不知不觉地大了些,引得一些厅内的精灵好奇张望,于是他又压低声音,“一个晚上,他就有能力解开辛西娅的诅咒。阿什琳,世界危在旦夕,我可没有时间陪你吃喝玩乐。”


    雨水倾泻而下,声音和冰雹一样大,似乎带着某种怨恨。


    卢卡斯觉得自己什么也不在乎了:他的头发、长袍和衬衫处处滴水,袜子像冰块一样凉凉地紧贴双脚,都比不上他心中翻涌的情绪。


    阿什琳的脸涨红了,金色的眼影粉被雨水晕到脸上。


    看得出来,她也开始生气。


    “我不明白。我们拿到了诺卡利魔笛——谜语中的风元素,难道不值得庆祝么?”


    “那好吧,等我完全变成猫之后,我会亲自为你捕一只老鼠来助兴。”


    “这么说,其实是因为这件事。”阿什琳一脸了然于心的表情,令卢卡斯更为烦躁,“你害怕了。”


    “我?害怕?”他冷笑出来,接下来的话不经控制涌出,“怎么成我的问题了?我成现在这样,还不都是因为你!”


    阿什琳震惊地张了张嘴,没有说话。


    卢卡斯觉得自己占了上风,随即又为这种感觉而一阵恶心。


    他为什么要这么说?


    他想告诉她,不,他不是这么想的——他并没有真的责怪她对他的诅咒,毕竟他们之前讨论过这件事,他也明确表达了自己的理解。


    他当然知道阿什琳是出于好心。


    即便是现在,他也不是真的在生阿什琳的气。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在气什么。


    但或许是大雨和酒精将他的思想搅和成了泥塘,令他充满一种不合时宜的冲动。


    他依然将话一股脑抛了出去,平生第一次没有经过思考。


    “你以为这很好玩儿,是不是?把王子变成猫,把酒馆变成树林,和龙交朋友,甚至和三头犬共情,在黑巫师还潜逃着的时候和精灵偶像跳舞!就因为你的梦想是当一个旅行家,所以你享乐其中——”


    阿什琳难以置信地望着他。


    “我什么时候——我从来没有觉得这很好玩。我不会拿别人的痛苦享乐!”


    “是吗?你明明跳舞跳得很开心啊,塔拉刚去世两天——”


    “我没——”


    “哦,还有,艾丹到底说了什么甜言蜜语,让你为他倾倒了?”


    卢卡斯感到一阵恶毒的快意,但并非他本意。他更厌恶自己了,却又感觉必须说出来。


    他们在地牢时的对话在他耳畔响起:


    “我想成为一个旅行者——或者冒险家。”


    阿什琳的愿望。


    她一直渴望拥有一场冒险,现在她的梦想正在实现。她成了冒险家,不断踏上旅程。


    他们明明没时间跳舞玩乐,可她却乐此不彼。


    也许,其实她并不在乎王子,也不在乎猫。


    她在乎的是她的冒险历程。


    难道她在无意中念错咒语,是为了释放潜意识中的渴望吗?


    凭什么她就可以有这样无忧无虑的梦想,如此轻而易举地就加以实现,而他甚至需要被诅咒,才能暂时离开皇宫?


    卢卡斯痛恨自己如此揣摩。可想法是小小的草种,看着不起眼,一旦进去却不再出来,而是在脑海中牢牢地生根、发芽。


    阿什琳两手叉腰。


    “艾丹又和我们现在谈论的内容有什么关系?”


    关系可大着呢,卢卡斯心想。


    “你没告诉我你们俩定好了要一起领舞。”


    阿什琳刻薄地笑了一声。


    “有没有一种可能,我根本没必要告诉你我所有事情?”


    “但是我本以为——”卢卡斯吸了口气,“我本以为跳舞的会是我们!你忘了我们的练习吗?而且舞会也是为了感谢我们——”


    “我们,还有艾丹,”阿什琳强调,“是我们三个打败三头犬的。”


    “艾丹,艾丹,艾丹。作为迷妹,你一定心里乐开了花吧?我倒是觉得,他没有看起来的那么友善。这家伙相当可疑,需要我给你列举疑点吗?”


    “老天,听听你的话!你还是他的迷弟呢,乐谱比我还多五本!如果你是在试图表达,你想当我的舞伴——”


    “我不是这个意思——”卢卡斯辩解道,完全忘了自己一开始是什么意思。


    “那好吧,反正,我想和谁跳舞,就和谁跳!”阿什琳大声说,眼眶发红,“早在第一次见面我就告诉你了,卢卡斯,我不是你的女仆。诅咒没有把我整个人束缚给你,我还是我,你还是你,我和艾丹之间的问题是我们自己的事儿!既然你也不想当我的舞伴,干嘛对我和艾丹跳舞如此心怀芥蒂?”


    她看上去坚定极了,的确有狼狗上扑前的趋势。


    卢卡斯决定转移攻击目标。


    “那么三头犬的时候呢?你完全不听我的话,就那样冲过去——”


    “听着,如果你是在为三头犬生气,我说过我当时吓坏了——”


    “你差点死了!”卢卡斯吼道,没有意识到音量完全盖过了雨声,直到喝了几口雨水。


    他终于说出了这句最关键的话。


    阿什琳永远也不会知道他当时有多么惊慌,他心想。


    他本来会彻底失去她。失去这个旅途中唯一的伙伴,失去这个比他的世界要鲜活、要多彩得多的生命,失去这个这么多年来,第一个真心对待他的人。


    而她直到现在都不把生死危机当回事——是啊,反正她死里逃生了。


    “可我活得好好的,不是吗?该死,我以为我们已经解决这个问题了。”


    “那是运气好。你的莽撞迟早会害了我们所有人!从没仔细想过任何事,没想过别人的感受——”


    话一出口,卢卡斯就意识到自己太过分了。


    他怎么能说出这么伤人的话来?


    雨水,又或者是泪水,从阿什琳脸上滚落。


    “你怎么能这么说?从一开始,我就对这一切感到内疚,你不可能不知道!你——你说没关系,甚至还安慰我……现在看来它们根本不是真心的。或许你没注意到,我一直在为自己的错误赎罪!”


    她说不下去了,抽泣着,卢卡斯几乎要后悔了。


    “我就知道会这样。我不该告诉你的。我不该告诉你我的梦想,我也不该告诉你女神的警告。”


    “阿什琳……”


    “你就是个虚伪的胆小鬼,卢卡斯·德维尔,无论那天面对龙晶石,还是现在面对我。”她仰起头,“但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最重要的是,你压根儿不敢面对你自己。”


    卢卡斯想要道歉,但他发现“对不起”和“我错了”此刻都非常烫舌头。


    与此同时,另一个问题不由自主地冒出来:“这又是什么意思?”


    阿什琳没有直接回答。


    “我曾以为你不仅仅是一个傲慢自大、目中无人的王子,我以为你身上有更多东西。”她轻蔑地说,“现在看来,我错了。你和那些高高在上的贵族没什么不同。”


    卢卡斯感觉一把匕首扎在他心脏上。


    这不公平,她怎么能——她知道他痛恨宫廷那些人,在龙晶洞窟时她什么都看到了。


    抛下这句话,她愤怒离去,树伞软踏踏地支棱着,裙子泡在雨水里,拖出一地长长的泥痕。


    卢卡斯独自站在雨中,怒火随着她的离去被大雨浇灭,化作某种冰凉彻骨的东西,沉进胃里。


    他看到地上水滩中自己狼狈的倒影,突然间像个疯子似的大笑起来。


    他猛然发觉,自己现在是人,可却比任何时候更像幻境中的野兽。


    他想要呕吐,可他明明什么也没吃。


    他跪在地上,痛恨自己的一切,祈祷雨能下得更大,让他和地上的泥水做家人。泪水和雨滴混在一起,划过他的脸。


    这一次,是他搞砸了。


    真正搞砸。


    他强迫自己起来,至少不要真的淹死在这儿——虽然这也没什么不好的。但如果他的讣告标题是“赫利安王子因雨中沉思而溺亡”,总归不大雅观。


    现在是中场休息,让阿什琳用魔笛治愈神橡树的时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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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管怎么说,他也得赶过去兜几眼,之后好好道个歉。


    他们迟早要继续前行的,就算不是为了解除他身上的诅咒,也是为了阻止黑巫师得逞。


    他已经想好了措辞:他是天底下最大的傻瓜、他就是个情感麻痹的智障、他的脑子大小和猫脑已经没有什么区别,他大脑发昏,被复杂的情感淹没了。


    而她没做错什么,想要放松是正常的,她当然已经尽可能付出了一切……


    然而,所有这些话听起来都像是他在为自己辩护。


    他还能做什么来挽回他们的友谊?


    意识到自己好像失去了唯一一个真正的朋友,他的嘴里泛起苦涩的味道。


    父王是对的,他什么也不是,就连最基本的教养都能在情感面前崩塌得一干二净。或许父王不让他交朋友是因为知道,以他糟糕的个性,本来也交不到朋友。


    “王子不需要朋友,卢卡斯。”父王的话在他耳畔响起,“王子需要的是仆人,是骑士,是子民,是盟友,以及一个能够为家族带来利益的婚姻。”


    就是这样,他从一开始就不该对“朋友”抱有希望。他对阿什琳来说只是众多朋友中的一粒沙罢了,而阿什琳对他而言也是旅途捆绑的搭子。


    阿什琳也没说错,他和其他那些他自己都不喜欢的贵族毫无区别。


    卢卡斯来到花园,没想到,守卫拦住了他。


    “艾丹殿下禁止除贝利小姐以外的人或精灵前往神橡树。”他说。


    雨依然在不停下落,卢卡斯感觉它们影响了他的听力。


    “什么?为什么?”


    守卫摇摇头。


    “我不知道,这是命令。其他人的突然闯入可能会对治愈仪式造成风险。”


    卢卡斯长叹一声。今天真是倒霉透顶。


    哦,不能这么说。


    本来可以是很不错的一天,是他亲手毁掉了所有美好。


    他只好狼狈地蹲在一尊大理石膏像后避雨,打算观察这场伟大的仪式。


    这尊雕像刻的是正在谢幕的演员,卢卡斯觉得对方石雕的脸上似乎带着嘲讽。


    蹲下时,他碰到自己的口袋,这才想起雪豹给他的那封信。


    他飞快地拆开信,试图将自己的思绪赶快塞在一点什么别的东西里,任何东西都行,只要和阿什琳·贝利无关。


    信上的字迹优美流畅,是卢卡斯无比熟悉的字体,也是他从小就羡慕崇拜的字体。


    亲爱的弟弟,


    许久未见!


    萨诺瓦前些天向父王和母后阐明了情况,当时他们接受得还不错,但我觉得他们现在越来越怀疑了。


    卢卡斯,你们到底要出去多久?要不是梅莉娅突然联系我,我根本不知道你们竟然已经离开狄亚斯境内了!


    你还真是个叛逆小子!常有人说我是“叛逆公主”,但我觉得其实你才是更离经叛道的那个——我早就该意识到咱们两个是多么不同,你还是和小时候一样热衷于解谜和冒险。


    太阳神啊,幸亏梅莉娅陛下联系的是我而不是父王或母后,不然你们就要倒大霉了。快感谢她吧。


    这不是我的重点。


    重点是,卢卡斯,我虽然不知道你们旅程的具体内容,但已经意识到了其中的危险性。梅莉娅透露说,你们的下一个目的地可能是北方的兽人森林。


    告诉你个小秘密:我们的猎魔人朋友,卡桑德拉,也有一部分兽人的熊人血统哦。她的全名是卡桑德拉·霍普,你们可以在那里找找她的家人,霍普们,看是否能获得帮助。


    以及,我从她那儿听说了关于黑女巫信徒的事,我想我可以谅解为什么她和萨诺瓦没有第一时间上报给父王——倘若他知道了,很有可能会不分青红皂白地审查所有巫师,而你知道那样做的后果是什么。你们独自行动虽然危险,但从这点来看也是明智的。不过我真心建议你们在路上多结交一些靠谱的朋友。


    接下来,我要求你至少每隔三天给我写一封信,用渡鸦传就行。我得确保你的平安。


    最最重要的:别不小心死了,好吗?重新培养一个弟弟可太花精力了。


    又及:关于阿什琳把你诅咒成猫的事,我的一位名叫维佳的朋友有一些有趣的见解,不过尚未定论。她不仅是个游侠,也是名出色的历史学家,脑回路也很是新奇,最大的问题是难以联系。我不知道她现在在哪儿,可能和你们一样也在境外。


    总之,我的意思是,做事不要总是一根筋做到底,最后发现走投无路(你以前经常这样),要是你实在摸不着头脑,向你最亲爱的姐姐和姐姐的朋友求助不是什么羞耻的事哦。


    爱你的,


    伊莱恩


    卢卡斯折起信,只觉得头脑更加混乱。


    历史学家还能对他诅咒有别的见解?


    他蹲在雕像后思索,直到听到阿什琳和艾丹的脚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