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余波
作品:《昭白雪》 谢昭被这记突如其来的亲吻撞得一怔。
脸颊上残留的温热触感,与她毫不掩饰的雀跃,像一道明媚的亮光照进他心里。
他先是低低笑了一声,随即收紧手臂,稳稳环住她的腰,将她带进自己怀里。
法场外,众目睽睽之下,他深深吻住了她。
这个正大光明的吻,带着劫后余生的激动和誓言得践的信念,热烈得近乎失控,深情得仿佛要将彼此揉进骨血里。
监斩官的厉喝,鬼头刀的凛声,围观人群的窃语,他们皆充耳不闻,吻得几乎忘却了天地,只听见彼此急促的呼吸和跃动的心跳。
这刺眼的一幕,恰巧落入远处街角一双复杂难言的眼眸中。
夏荫本是担心李清白触景伤情,特意赶来安慰,却不料撞见如此场面。他的指节因用力握团而泛白,心头像是被什么狠狠蛰了一下。
作为当朝近臣夏大学士最宠爱的孙辈,他从小锦衣玉食、顺遂无忧,想要什么都唾手可得,何须与人相争?如今眼睁睁看着他心爱的女子被别的男子拥吻,只觉酸涩难堪,如遭背叛。
更何况,这男子还是个罪孽深重的嫌犯,是他们锦衣卫明察暗访的对象!
若早知她情窦已开、这般敢爱敢恨,在京中时他就该放下身段,与她好生相处一番……
但这念头旋即被更深的冷意取代。
谢昭,你就等着吧,迟早有一日,我会亲手将你送入诏狱,到那时,再看她是否还会对你展露笑颜。
他最后冷冷瞥了一眼那对紧紧相拥的身影,转身拂袖而去。
……
接下来的几日,太州城阳光满照,连带着意园内的气氛也轻松快活起来。
了结完余下琐事,谢昭难得卸下重担,兑现承诺,携妻带子畅游太州。
夏荫自是寻了由头避而不见,谢昭只当他是有什么任务要做,乐得安心自在。许灵阶也只是偶尔叫他陪同去听两场戏,并无其他要事差遣,但许之霄许见卿兄妹俩就没有那么好打发了。
许见卿倒是一贯的安静不喜热闹,大多数时候都闷在房里看她那些医书,许之霄却比知雨还要闹腾,一刻不停地缠着他们,说什么也要和他们一起。
三人刚出了门,这位淌着鼻涕的许小公子便笑嘻嘻地贴了上来:
“我也要出去玩。阿越姐姐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谢昭眼皮都懒得抬,一口回绝:“之霄,外面有坏人,专抓不听话的小孩,你快回去躲着。”
许之霄抱住李清白大腿撒泼:“姐姐!阿霄不是坏小孩,阿霄很乖很乖,阿霄要一直跟着姐姐。”
李清白被他缠得没办法,无奈摸摸他的头,擦干他的涕泪,看向谢昭:“咱……就带着他呗?”
这时许见卿急慌慌从屋里追出来:“阿霄!你又捣乱,快跟我回去。”
许之霄哇哇大哭,死赖着不肯走。
李清白劝慰:“见卿,你来这些天,也没好好出过门吧,跟我们一起逛会儿呗,人多也热闹。”
谢昭看着眼前这“拖家带口”的阵仗,心中哀叹万分。
我连儿子都不想带,怎么还带上这俩活宝了?
他没好气地朝天翻了个白眼,妥协道:“行了行了,都跟着吧,别走丢了。”
许之霄立刻破涕为笑,欢呼一声,紧紧拽住了李清白的衣角,许见卿则不好意思地福了一礼,默默跟在了后面。
一行人终于汇入太州城熙攘的街市。
恒熙年间的太州,盐漕兴旺,市井繁华。青石板路两旁店铺鳞次栉比,贩夫走卒吆喝声不绝于耳。空气中混杂着茶食店的香气、药材铺的药味,以及从运河码头飘来的水汽和盐卤特有的咸腥气。
他们信步而行,走过售卖淮扬细点的茶食铺,路过摆满漆器竹刻的杂货摊。知雨对什么都好奇,东看看西摸摸,许之霄更是兴奋,一会儿指着吹糖人的担子嚷着要,一会儿又对卖武的把式看得目不转睛。
行至一处较为开阔的街口,一群人正围着一座新落成的石牌坊指指点点。那牌坊雕刻精美,气派不凡,坊额上刻着“世沐皇恩”四个大字,旁边还有一行小字,记载着本地某位乡绅因捐输军饷有功而获朝廷旌表的事迹。
李清白驻足看了看,随口称赞:“这牌坊建得可真气派!”
谢昭扫了一眼,淡淡道:“靡费不少,光是这石材和雕工,就不是小数目。”
这时,一直专注盯着石狮子看的许之霄,忽然歪着头懵懂道:“这个石头大门好高呀!可是为什么没有屋檐呢?下雨天躲在这里,还是会淋湿的呀。”
李清白莞尔一笑,柔声道:“阿霄,牌坊不是用来躲雨的,是立在这里彰显荣耀的。”
许之霄愈发疑惑,大声道:“不要荣耀,不要淋雨!上次下雨,我看到桥洞底下的老爷爷,全身都湿透啦。要是修这个漂亮石头的钱,能给他搭个屋子就好了。”
这天真烂漫的话语令他们同时愣住。
官府士绅有钱大兴土木、树碑立传,彰显所谓的“皇恩浩荡”与个人功绩,却对百姓最基本的民生之需视若无睹。
谢昭顺势哄了许之霄一句:“阿霄说得对,阿霄是个善良的好孩子。”
见众人都打量着他们,又指着前方对李清白道:“前面有家卖梨膏糖的,给知雨和阿霄买些尝尝吧。”
离了牌坊,几人一路品尝着甜滋滋的梨膏糖,朝着位于城东清静处的章华书院行去。
书院粉墙黛瓦,门前几株古槐枝叶婆娑,尚未进门,已闻得隐隐读书声,与外间的市井喧嚣恍若两个世界。
主讲汪垠闻讯迎出,将众人请入雅致清简的书斋。见到知雨,老先生脸上露出真切的笑意,捋须赞道:“这孩子天资颖悟,一点即通,是块读书的好材料。若能静心栽培,假以时日,必成大器。”
说罢,令书童取来一部精心批注的《左传》和一套上好的徽墨湖笔,赠与知雨,目光中满是期许。
知雨恭恭敬敬地双手接过,依礼道谢,那微微抿紧的嘴角和一闪而过的小眼神,却分明透着抗拒和无奈,看得一旁的李清白险些笑出声来。
叙话间,自然谈及日前元旌重金悬赏,汪垠提供线索一事。谢昭当即郑重道谢:“当日多亏汪夫子证言,我们才得以查出真相。”
汪垠脸上却露出些许赧然之色,摆手叹道:“谢爷不必多礼,老夫……实在惭愧呀。”
他压低声音道:“实不相瞒,那夜老夫并未如证词中所说,在河道边格物致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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乃是前一日,收到了一封匿名信函。”
“匿名信?”谢昭立时警觉起来,“信上说了什么?”
汪垠回忆道:“信中言明,若老夫愿提供相关线索,除获得赏金外,还可额外获赠这神秘人的百两黄金。唉,近来书院经费着实拮据,连修缮屋瓦的钱都凑不齐,老夫一时糊涂,为了这些银钱,便咬牙冒险。至于后来之事,实非老夫本意所能预料。”
这位深藏不露、借力打力的神秘人……
他究竟是在帮谁呢?他的深层意图又是什么?
谢昭与李清白交换一个眼神,追问道:“汪夫子,那封来信,可还保留着?”
汪垠忙唤来一名亲近弟子,吩咐去书房仔细寻找。半晌,弟子回报,将书房翻检一遍,并未见着那封信笺。
“奇怪,老夫分明记得收在案头书册之中的……”汪垠捻须蹙眉。
谢昭不死心,又问:“夫子可还记得,信中字迹有何特征?”
汪垠沉吟片刻,眼中露出欣赏之色:“记得。那字写得极好,是规矩整饬的台阁体,笔力遒劲,端正严谨,显然是经过多年刻苦练习,有着相当不错的功底。”
谢昭不动声色地将这关键信息记在心中。
拜别汪老夫子,谢昭大手一挥,要请大家去本地最好的酒楼泰昌楼饱餐一顿。
泰昌楼临水而立,三层飞檐,是太州城的门面。几人还未进门,跑堂小二热情的吆喝和菜肴的香气便扑面而来。
一行人被引至三楼雅间“望淮阁”,推窗而望,运河风光尽收眼底。
小二刚递上菜单,李清白便不客气起来:“鳜鱼羊肉、醉蟹、清炖蟹粉狮子头、三套鸭、酱汁肉、扒凤腿、炝虎尾、烫干丝、白袍虾仁、酥炸臭干、石榴巧口酥……”
这一连串报下来,谢昭只觉得心肝脾肺肾都在隐隐作痛。这哪里是吃饭,简直是在吃他的金山银山!
他维持着面上笑容,故作镇定地呷了口茶,却听得李清白又加了一句:“哦,再来几壶你们这儿最贵的‘太州老春’。”
他一口茶差点呛住。
从泰昌楼出来,已是午后阳光最慵懒的时刻。一行人腹中饱足,脚步也慢了下来。
谢昭原想直接回意园,消化一下这顿“不堪重负”的午膳,奈何之霄和知雨兴致正高,嚷嚷着要去附近的百胜街逛逛。
百胜街是太州城最热闹的市集,商铺林立,摊贩云集,各色商品琳琅满目,从绸缎布匹到日用杂货,从文房四宝到奇巧玩物,应有尽有。
一踏入这条街,李清白的眼睛便亮了起来。她不像寻常妇人只盯着布料首饰,反而对那些精巧别致的小玩意儿格外感兴趣。偏偏那些商贩惯会看人下菜碟,见谢昭气度非凡,张口便是漫天要价,连一盏普普通通的走马灯也敢要二百文,把他心疼得够呛。
每掏一次钱袋,他内心都在哀嚎:“我的好夫人!这兵荒马乱的年头,买这些中看不中用的做什么?我宁愿你都拿去买金子啊!”
这时,一直安静的许见卿被一枚异彩纷呈的西洋梳妆镜牢牢吸引。谢昭瞥见,随口对摊主道:“这个也一并包起来吧。”
还未及许见卿道谢,李清白便钻了脑袋过来:
“我也要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