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骤然一沉，原本就昏暗的地下维度，愈发压抑。


    脚下的地面也在微微震动，带动了他们所在的巨石一同颤动。


    四个纸人不得不四肢着地，匍匐在巨石上，他们震撼地看着此时地界正在发生的景象。


    源源不断的邪气、怨气、煞气、阴气，被无形的力量所牵引，从地下维度的四面八方涌来。


    这些能量形态各异，泾渭分明——邪气如墨雾，怨气似哭嚎，煞气带锐响，阴气凝白霜。


    在靠近阵法的刹那，被阵纹强行分流，分别朝着阵法四个方位的桃木钉涌去，最终顺着固定肉身四肢的麻绳，一点点渗入肉身之中。


    衡海在气浪强劲的冲击下，吃力地抬头，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差点把纸人身躯给撑爆，吓得他赶紧闭上嘴。


    纸人对于这些气息是相当敏感的，因此能清晰感受到其中蕴含的破坏力，哪怕是一丝，都能让普通玩家视线完全化污染。


    阵法中央，被固定的肉身开始发生肉眼可见的变化。


    原本苍白的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转变为青灰色 ，脸部位置变得模糊不清，随着不断涌入的能量破碎、重组、再破碎、再重组，反反复复。


    若是这具肉身还有鲜血尚存，恐怕周围早已浸成一滩血泊。


    即便没有鲜血，那青灰扭曲的肌理，也构成了极其血腥的场面，看得人头皮发麻。


    “大佬不愧是大佬……”灰熊狼狈趴在巨石上，睁着满是佩服的小眼睛，惊叹道：“对自己的肉身都这么狠。”


    他们都是失去肉身的命苦之人，远比正常人要更爱惜自己的身体，即使是纸做的。


    反正肯定做不到谢黎这样，以身炼邪。


    事实上，谢黎确实是在炼邪，原主当年只炼出了半成品，现在天时地利人和，还有了更加合适的魂魄，他打算助推一把。


    谢黎的思路很简单，这么好的身体，即使放在修仙界也是一代僵王了，埋没在这里属实浪费。


    这样的躯体没有魂魄，完全凭借本能形式，后果将后患无穷，所以他把‘失格’装了进去。


    等二者完全融合后，‘失格’的实力将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代价是仅限物理攻击，对付鬼怪只能靠吃，且‘失格’将会永远困在这具躯体之中。


    除非……


    谢黎礼貌微笑，除非有人在阵法方面的实力远超自己。


    他加快进程，随着地界的浊气疯狂汇聚于此，天渊终于没那么黑了，在遥远的天际裂开了一个极大的裂缝，轰隆的洪水声由远及近。


    “黄、黄泉？！”


    衡海呆呆地看着从天渊而下的瀑布直接淹没了半个中央区域，通向不知名的遥远地带，整个人都傻了。


    各种天灾席卷地界之时，唯有中央那一抹金光屹立不倒，谢黎透着微茫的长发中肆意张扬。


    他双指一拧，阵法的四个源头开始互通有无，最后全部汇集于头部。


    活尸模糊的脸逐渐变成了一个陌生邪气的面庞。


    趁这个空档，谢黎挥手划下界限，护住了差点被黄泉浸湿的纸人们。


    他看了眼双目紧闭四肢剧烈挣扎的活尸，控制魂体落在巨石之上。


    “给你们一次重塑肉身的机会，代价是永远待在地下，你们愿意吗？”谢黎低头询问。


    这是一个值得深思的问题。


    纸人的寿命并非永恒，而是会随着魂体老去一同消散，纸人不能吃喝，甚至吃不了供奉。


    虽然被谢黎通了四窍，可他们看到的一切都是死气沉沉的黑白色。


    长相更不用说了，在特管局行走都容易吓到人，基本是不能见人的状态。


    有家不能回，有情绪不好发泄，脆皮容易受伤还不好维修……


    细数下来，衡海咬咬牙：“我选重塑肉身！”


    老疤惊讶地看着他，像衡海这种恐怖社交分子居然能率先做出这样的决定。


    灰熊一时间盘算不出太过具体的好处和坏处对比，十分纠结的他秒跟团。


    薇姐想得则是，如果地界只有她一个人，或许她会选择以纸人的外形过一辈子，但现在有四个，而且关系都不错。


    往好处想，地界那么大一个地盘，这辈子不用买房了呢。


    众人做出了一致的决定，谢黎点了点头。


    他在所有人的注视中盘坐下来，弯腰捞了一把黄泉之下的淤泥，一把抓住探头探脑的灰熊，将两者揉成一团。


    灰熊甚至没来得及发出一声惨叫，就被融进泥里，看样子应该是瘪了。


    那暴力的手法让人不禁虎躯一震，冷静自持的老疤都忍不住后退了几步，眼皮直跳。


    谢黎指尖在泥团上写写画画，在大家惊疑不定的目光中，三两下捏出了极具灰熊神韵的泥人。


    “卧槽，真神了……”衡海抱胸上前，在泥人四周上上下下打量，不是很像，简直一模一样！


    就是小了点，只有巴掌大小，这样能……


    衡海心里的碎碎念还没叨完，就见大佬毫不留情将泥人扔下了汹涌的黄泉之中。


    “！”


    一个小水花的功夫，灰熊消失不见，全程没，来得及发出一句求救信号。


    “下一个。”谢黎招手示意。


    纸人是没有冷汗的，但现在纸身怎么有点湿了？


    离得最近的衡海后退一步，绞尽脑汁想着措辞，突然听到巨石下面传来一道咳嗽声。


    一只手猛地扣住石头边缘，下一刻，灰熊整个人完整地出现在所有人的视线内，巨石上的空间瞬间变得拥挤了起来。


    “你你你你——”衡海上前捏了捏灰熊的脚脖子，没什么温度，但是QQ弹弹很有嚼劲，最关键是真的和灰熊很强，比灰熊好像灰熊！


    太神奇了这，衡海兴奋不已，在察觉身后的老疤有异动时，第一时间警觉起来，抢先占据第二位置。


    老疤有些无奈，奚落道：“你刚刚不是要后退吗？既然不信任大佬就把名额先给我呗。”


    衡海一脸无辜:“什么后退，我那是起跑预备姿势。”


    老疤被衡海的无耻震惊了。


    衡海扭扭捏捏挪到谢黎的身前，纸做的小脸泛起一抹红晕：“那个…大佬，你等会能不能给我捏帅一点？”


    “再不济，挑我颜值巅峰期也行啊，我不挑，十八岁那会的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