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续惊呼出声，指尖甩出一道金光。那金光化成的利刃横亘在光罩外，死死挡住正往里飞的光带。下一秒，光罩周身的灵力骤然暴涨，利剑瞬间碎裂，音续被震得踉跄后退。


    “求求你。”音续不顾灵力反噬，上前一步死死拽住玄凌的衣摆：“求你别杀她。”


    玄凌垂眸不语，指尖凝聚的银色戾气没有半分停顿。眼见着那映着阿芝母亲面容的光带就要被彻底扯进光罩，音续心一横，大吼出声：“她能修补封印！”


    “你……你留下她，比让她化作光带有用千百倍。”音续不敢抬头看玄凌，只死死抓住他的衣摆不放。


    玄凌的动作骤然停住。他挑了挑眉，收回灵力，任由那道光带在罩外虚弱地飘荡，语气带着几分玩味：“一个罪仙，也能修补封印？”


    “她不是普通罪仙！”音续脑子一热，语速飞快：“她会挖固魂石。”


    “这里所有的罪仙都会挖固魂石。”玄凌说。


    音续心口一紧，紧接着又道：“可她……她能找到最纯净的固魂石。”


    “当下渊灵封印不稳，很多情况我们无法预料，需要归墟中熟知规则的罪仙的帮助。”


    “而且你也看到了，刚才那些失心兽突然攻击我们，这其中很多事情都不对劲。”


    “虽然你法力高强……”音续偷偷瞄了一眼玄凌：“强……强威盖世、世间无双、双辉映神、神通广大、大有作为，为……为非作歹？”


    音续及时止住声音：“总之，多留一个人，总是没错的。”


    眼见玄凌真有几分动摇，音续赶忙补充：“阿芝说过，别的罪仙挖出的石头杂质太多，撑不了多久，可她母亲找的石头品质却极佳，能让最低等的仙都稳固心神，不被黑夜抓走。”


    玄凌挑眉，眼神依旧不以为意。


    音续这下真没办法了，她大脑宕机，实在想不出来什么别的理由，只好站在原地拼命吸气。


    “可是她母亲做得面汤特别好喝。”音续也不知道哪来的胆子，突然握住玄凌的手，捏着他指尖在空中挥了两下。


    紧接着，那光带似是受到了指引，在光罩外茫然转了两圈后，慢慢落到地上，很快化作一道人形。


    音续抻着脖子，见阿芝母亲虽紧闭双眼，但依然在匀称的呼吸，不禁松下一口气。指尖传来一阵不自然的冷意，音续低下头，才发现自己还握着玄凌的手指。


    他的手指细长、匀称，指尖泛着淡淡的粉色，很漂亮。意识到自己刚刚做了什么的音续呆在原地怔了两秒，随后猛地松开手，后退两步不敢看玄凌的眼睛。


    “对不起。”她很老实地低下头，盯着自己的脚尖看。


    失心渊深处轰鸣声暴起，层层叠叠地回荡在灼热的空气中，音续被烧得脸颊滚烫，她艰难地抬手，擦了擦顺着脸颊淌下的汗珠，余光瞥见如同流光般的火团轰然坠落，在不远处焦黑的土地上溅起一片刺目的火星。


    空气因高温而扭曲，弥漫着浓重的焦糊味。音续屏住呼吸，几乎能听到自己心脏疯狂擂动的声音。方才大胆握住玄凌指尖的触感还残留着，那一点冰冷、与周遭格格不入的触感，此刻像是烧红的烙铁，烫得她无所适从。


    音续不敢抬头，却能清晰感受到玄凌的目光落在她发顶，带着一种沉沉的、审度般的重量，与周遭的热浪混在一起，让她一阵眩晕。


    两人之间的沉默漫长得像是要把这失心渊的灼热都熬成冰。不知过了多久，音续觉得自己的膝盖就要撑不住发麻的双腿，她抬起头，张了张嘴巴，却只听见玄凌没什么起伏的声音。


    “自己带着她，跟上。”


    音续猛地抬起头，连声应道：“好的好的！”


    她快步跑到阿芝母亲身边，蹲下身想将人扶起。手臂还在隐隐发酸，阿芝母亲虽身形纤瘦，失去意识后却像没了骨头，音续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勉强将人架起来。


    她一只手揽着对方的腰，另一只手死死托住胳膊，几乎是半扛半拽，脚步踉跄地跟在玄凌身后。


    玄凌走得不快，墨色衣摆在风中轻轻晃动，却没回头看她一眼。归墟的风裹着土腥味，吹得音续额前的碎发乱飞，她一边要稳住肩上的人，一边要留意脚下凹凸不平的碎石，好几次差点被绊倒。


    直到进入狭窄的洞窟通道时，音续才松了口气，腿一软差点跪倒在地。玄凌率先进去，走到尽头，洞内的火光瞬间涌出来，映得他的侧脸明暗交错，竟少了几分平日里的冷硬。


    音续看着他娴熟的动作，忍不住撇撇嘴，她拖着阿芝母亲，喘着气跟进去。


    刚跌跌撞撞地把人背进洞窟，就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阿芝慌慌张张地从里间跑出来，看到门口的两人，还有地上昏迷的母亲，手里的铁锹“当”一声撞在石壁上，汤水洒了大半。


    “音续？这……这是怎么回事？我娘她怎么了？”


    音续狠狠喘了几口粗气：“没……没事……就是……暂时昏迷了……”，她一屁股坐在地上，抬起一只软塌塌的手：“……水……水……”


    阿芝赶忙拿陶碗给她舀了水递到嘴边，音续就着这个姿势咕咚咕咚灌了几口水，这才感觉好受了些。


    “我正要出去找你们呢。”阿芝把摊在地上的音续扶起来，又跑到母亲身边蹲下，伸手探了探鼻息。确认气息平稳后，才松了口气。


    “刚才钟声响得突然，你们都不在屋子里，我都快急死了。”


    音续抹了把额头上的汗，余光瞥见站在一旁的玄凌，赶忙按事先想好的说辞解释：“他叫玄凌，是我的族人，之前在归墟走散了，今天刚好遇上，就一起过来了。”


    玄凌靠在洞窟的石壁上，双手抱在胸前，眼皮都没抬一下，像是默认了这个说法。他周身散发的冷意让洞窟里的温度都降了几分，阿芝虽觉得这族人看着不太好亲近，却也没多问。


    “你们没事就好，快坐吧，我烧水给你们煮完面汤，暖暖身子。”


    黑夜过后，归墟总是格外冷，音续打了个寒颤，一口答应下来。


    阿芝转身跑到洞窟深处的小土灶旁忙活起来。那土灶是用几块石头垒起来的，上面架着一口黑黢黢的陶锅，锅里的水已经烧开，冒着袅袅白气。


    阿芝熟练地从竹筐里拿出晒干的面块，掰成几段丢进锅里，又从陶罐里舀出一勺油，撒上一把不知名的野菜碎，瞬间，浓郁的香气就弥漫开来。


    音续看着她低头添柴的侧影，火光在她脸上跳动，恍惚间竟和记忆里阿姐的模样重叠起来。


    以前在家时，阿姐也是这样守着小灶台。那时候她们还在凡间的小木屋，冬天冷得紧，阿姐总爱煮一锅热面汤，木柴噼啪作响，锅里的面香混着葱花味，能飘满整个院子。阿姐会把第一碗盛给她，笑着说“快吃吧，喝完面汤，暖到心里去”，语气比灶膛里的火还要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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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面好啦！”阿芝的声音传来，音续收回神，见她端着两个粗陶碗走过来。


    音续找了块平整的石头坐下，玄凌则选了个离火最远的角落坐着，撑着脑袋不知在想什么。两碗面汤，一碗递给音续，另一碗放在玄凌面前的石头上。


    热气氤氲中，熟悉的香气钻进鼻子，带着种朴素又扎实的暖意，没有仙宫膳食的精致，却透着凡间独有的烟火气。让她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不用担惊受怕的那些日子。


    吃完面收了碗筷，阿芝给母亲盖了件破旧兽皮，才转过身对两人说：“里面隔了两个小房间，你们今晚就先住那儿吧，虽然简陋了点，但能挡挡风。”她说着，指了指洞窟深处的两个隔间，隔间用粗木栅栏挡着，里面各铺了一层厚厚的干草，算是勉强能住人的地方。


    音续谢过阿芝，跟着玄凌走到隔间前。玄凌随意选了左边的那个，推门进去后就关上了栅栏门，留下音续站在右边的隔间前，愣了愣才推门进去。


    隔间不大，刚好能躺下一个人，干草带着淡淡的霉味，却比外面暖和不少。音续躺在干草上，却毫无睡意，脑子里反复回放着今天在失心渊的一切。


    她忍不住摊开手掌，看见掌心泛着一层淡淡的金光，虽不如在失心渊时那般耀眼，却稳稳萦绕着，没有丝毫消散的迹象。


    音续心里痒痒的，她坐起身深吸一口气，按照在失心渊时的感觉，试着将灵力凝聚在指尖。


    起初，金光只是微弱地闪烁，可不知怎的，金光在一瞬间突然暴涨，失控地在窄小的屋子里乱窜，最终“砰”的一声撞在隔间的木栅栏上。


    只听“咔嚓”一声，栅栏应声断裂，紧接着，身后的土墙也被金光震得塌了一角，尘土飞扬，碎石簌簌往下掉。


    音续吓得僵在原地，看着眼前的狼藉，和匆匆赶来的阿芝大眼瞪小眼。


    阿芝看着断成两截的栅栏和塌了的土墙，脸上满是无奈：“这可怎么办，这里彻底没法住人了……”


    阿芝绕着塌了一角的土墙转了两圈，忽然眼睛一亮，看向音续：“要不……你跟你那族人挤一间吧？左边那隔间还宽敞些，两个人凑活凑活没问题，总比在这儿吹冷风强。”


    音续闻言猛地摆手：“不行不行！”她连连后退两步：“我那族人脾气怪得很！最讨厌和别人共处一室了……”


    “这哪行？”阿芝指着漏风的土墙，“归墟的风跟刀子似的，你还不适应这里的气温变化，吹一晚要冻出毛病的。你那族人看着冷淡，应该不是小气人，你去说说，他会同意的。”


    音续被阿芝推着往前走，脚像灌了铅似的，磨磨蹭蹭到了玄凌的隔间外。她攥紧衣角，深吸三口气，才抬起手，轻轻敲了敲木栅栏门：“玄……玄凌？”


    隔间里没应声，音续硬着头皮又敲了两下。


    栅栏门“吱呀”一声被拉开，玄凌站在门后，墨色衣摆垂落，神色冷淡地看着她：“说。”


    音续对上他的目光，瞬间忘了准备好的话，结巴道：“我……我的隔间塌了……”音续突然没勇气继续说下去了，她咽了口唾沫，低下头狼狈地看着自己的鞋尖。


    不敢想象玄凌此刻的脸有多臭。


    空气静了片刻，忽然“砰”的一声响，栅栏门被关上了。


    很意内的反应，音续和站在门外的阿芝面面相觑。半晌后，音续试探着开口：“要不，咱俩挤一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