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 顾相

作品:《杳杳玄音

    午时,一顶软轿停在青萝后巷。


    顾相身着青衣,好似普通富贵人家的老爷,须发斑白,慢悠悠晃到面馆。


    他显然是面馆的老主顾了,甫一露面,店小二便殷勤地上前问好:“您老来了,还是老位置?”


    顾相淡淡应了一声,径直踏上二楼目光巡视一圈。


    二楼不大,也就三丈见方,一眼便能看清楚里面的人。


    他眉峰一挑,那臭小子怎么也在?


    缓了半个时辰,季希音方从周暄的话中清醒过来。


    她心中清楚,对于他们两人而言,曾经想要跨越平民和世子之间的地位鸿沟已是艰难。


    眼下自己虽贵为郡主,可谓一步登天,却对婚姻大事更没有了选择权。


    一切都握在上面人的手里。


    她觑了一眼对面的周暄,居然像个没事人一样还有心思同小二点菜。


    她气鼓鼓瞪他一眼。


    周暄不明所以,想到方才撩拨过她,以为觉得这里寒酸,语气难得温和:“先随便吃点垫垫肚子,下午我再带你去吃好的。”


    季希音偏过头不想搭理他,刚好看见往他们这桌走来的顾相。


    她欣喜地起身,眉眼弯弯甜甜唤道:“顾……顾爷爷!”


    一声爷爷,顾相顿了一顿,眼中竟不由得一热。


    他温和道:“好孩子,你来了。”


    季希音殷勤地替顾相擦凳让座,斟茶捧碟,温声细语,周暄从未见她如此对待过自己,不免心中升起一股酸味。


    顾相接过茶盏抿了一口,像熟人般同希音寒暄。


    店小二来上饭食,还以为他们相识许久。


    “丫头,你坐。”顾相慈爱地看着希音,哪哪都满意。


    “老夫上了年纪,就爱吃些易克化的吃食,难为你陪我一起用膳了。”


    “顾爷爷别这样说,能陪您一起,希音却之不恭。”


    季希音是恼着周暄不想理他,顾相是不将他放在眼里。


    为显亲近,希音没有顾忌太多礼仪,时而关切,时而添菜。


    两刻钟后,用膳完毕,待店小二将桌上残羹收拾干净,换上一壶新茶并茶果子。


    “丫头,尝尝这个,山楂味的。”


    顾相拈起一枚茶点放口中,季希音学着他,茶果子刚一入口,一股酸甜感涌进口齿之间。


    “嗯好吃……”


    两人你一言我一句,没多久就从幼时趣事聊到家长里短,俨然一副许久不见的真爷孙般。


    周暄垂下的手握拳捏紧,指痕在掌心留下印记,一杯接一杯喝了一肚子茶。


    听到季希音说她平日也爱调香,顾相一怔,喃喃道:“果然你同她真像啊!”


    声音虽小,可希音离得近,听的一清二楚。


    今日她本来就是有意探听姨婆的旧事,和顾相的瓜葛。


    眼见聊得差不多,她斟酌着试探道:“不知顾爷爷和我姨婆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顾相抬眸,睨了眼从他坐下就一句话都未说过的周暄,反问道:“你同他是什么关系?”


    季希音霎时红了脸颊,顾相是过来人,岂会看不出两人的亲密,只是当面问出,是想看看周暄的反应。


    周暄挑眉道:“顾老放心,怀瑾对希音,天地可昭。”


    不是周暄,而是小字怀瑾,既是晚辈在长辈面前的谦卑,也是他立誓的保证。


    “臭小子,你可别像你爹一样。”爱就爱了,却又守着家训,只敢瑟缩在女人身后。


    季希音不明所以,周暄脸色一僵,咬牙道:“自当不会!”‘


    其实关于顾相的旧事,若是有意打探,多问些上了年纪的老旧部也能知晓。


    所以顾相并未选择藏着掖着,毕竟当年他的风流事在京中也是掀起一股轩然之波。


    据季希音所知,顾相只有一门嫡妻。


    他饱经风霜的脸上虽已看出岁月的痕迹,可从脸部轮廓仍可看出年轻时的俊逸风采。


    季希音注意到他眼中染上一层暖意,眼帘低垂道:“那年春日,新科进士的琼林宴上。”


    他偏过头微微一笑:“丫头,老夫今日既然来了,就没打算瞒着你。”


    此刻已过了饭点,二楼只他们一桌还有人。居高临下刚好能看到沿街铺面。


    人来人往,反而不易被人听到什么。


    “彼时,我早就听闻皇后身边有一极为受宠的宫女,就连陛下也爱用她调制出的香料。”


    顾相三朝为官,他尚年轻时,应当是孝贤皇后和武宗帝。


    “本来后宫之事我不欲干涉,可又担心有人恃宠而骄,影响陛下的决断,因此我有意私下提点陛下。”


    “却不知怎地让阿莲听到了流言,在琼林宴上装作小宫女堵住我诘问,为何毁她名声。”


    “见到她本人,我才知为何谏言陛下时,陛下只是一笑置之并不放在心上。”


    顾相苦笑,继续道:“她虽已入宫多年,年过二十,可相貌却如同少女般稚嫩,我现在都还能记起她清脆的嗓音,竟将我逼得节节后退。”


    说起往事,顾相心中酸涩,却也充满一股不可言喻的甜意。


    如若当时,他早些决断该多好。


    在顾相的讲述中,季希音了解了两人过往,唏嘘不已。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恨不生同时,日日与君好。①


    顾相自入朝为官起,不耽于情爱,矜矜业业为国为民。三十余岁只一名发妻一位嫡女。


    没成想,会栽到一名小宫女手里。


    有了第一次相遇,就有第二次,后来他只要进宫,总会有意无意绕路而行。


    在前朝与后宫的宫道上与她不期而遇。


    堂堂首辅大人第一次私下贿赂内侍,竟是为了让人放风,好让他同她多说几句话。


    她赠予他贴身锦囊,里面是她特制的香料。


    在御书房同陛下商讨国事时,陛下还打趣他琴瑟和鸣,误会是发妻所赠。


    一次宫宴上,他借着酒后壮胆,将她堵在御花园的假山石洞里,耳鬓厮磨间,他对她耳语,要纳她为妾。


    不料被阿莲狠狠推开,她眼中燃起汹汹怒火,像个暴怒的小狮子,冲他低吼:“绝不为妾!”


    顾相发妻乃名门贵女,岂可休弃?更何况,那时的他纵然心中有了情爱,却也越不过名声地位。


    两人尚还纠缠不清,此事竟被发妻知晓,闹到了皇后宫中。


    他不得已向陛下请罪,而她也消失在后宫之中。


    皇后仁善,表面逐她出宫,实则让她自己选择未来的路。


    可她并未来找他,从此消失在茫茫人海中。


    一股难以言喻的伤感忧愁淡淡弥漫开来。


    季希音用帕巾擦拭眼角的泪花,将眼眶揉得发红,唏嘘不已:“此后姨婆就回乡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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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顾相摇头:“我也不知,我派人去她家乡寻过,并未找到人。她聪慧机敏,若有意躲着,我寻不着。”


    后来的事,不用想也可知,阿莲不见了,发妻是大族嫡女,为了家族颜面,并未和离,而是此后静心礼佛不再过问他的事。


    他自此孤独一人过了几十年。人生七十古来稀,他突然不想再劳心劳力了,只想每日静静躺在屋中,消遣度日。


    希音还想再问什么,顾相却摆着手让他们先走。


    周暄拉住她的手,微微摇头。


    两人刚出面馆,便有暗卫潜至顾相身边,低声请示:“相爷,您的事让贤王世子知晓,属下唯恐多生事端。”


    顾相唇角溢出笑意:“不过是些琐事罢了,老夫还有什么可失去的?更何况时至今日,我也是时候该补偿阿莲了。”


    “让你查的事怎么样了?”


    暗卫俯身,将季希音的身世和到京后的经历事无巨细汇报清楚。


    顾相长叹:“是个好孩子啊!”


    画扇扶着季希音登上备好的马车,她回身望去,顾相正站在二楼窗前对她招手,仿佛在说:“丫头,有我护你,放心去吧!”


    顾爷爷……唉……


    季希音刚刚坐好,周暄便掀帘挤上来。


    先前还不觉得,此刻同处一个密闭空间,心中难言之气又涌上来。


    她故意扭转身子鼓着腮帮子背过身去。


    忽觉右手痒痒的,她疑惑地视线扫过去,却是周暄修长手指勾过来,与她的白皙手指交缠在一起。


    “怎么了?”周暄将她身子扳过来面对自己。


    “你还说!”季希音挥手捶他身上,“男人都薄情薄幸。”


    周暄捉住她的手,抵在唇边,声音低沉充满诱惑:“你不可将我同他人作对比,我不同。”


    季希音想抽回手,奈何力道没有对方的大,耍赖道:“哪里不同,你家里来说亲的冰人怕是都排到三条巷子以外。我……我不过……唔……”


    良久,季希音气喘吁吁,仍然不气馁道:“你不要以为你对我这样,我就没办法了,我可以学我姨婆,躲到你找不到的地方去。”


    周暄无奈,伸手将炸毛的她拢到怀中,下颌抵着她发顶,温言软语:“希音,我不怕,你也不许逃。我们一起面对。”


    半晌,季希音埋在他怀里闷声道:“好!”


    今日出宫的目的已达到,时辰尚早,难得有空出来,季希音可不想就此回去。


    关于姨婆后续的事,或许可以从姨母那里再打听到一些。


    还有春念,也不知好了没有?


    听她提起两个小丫鬟,周暄解释道:“你进宫后,我便派人将她们又换了一处地方,前几日又问过你姨母,她同意搬到一起,现下他们都在一处。”


    季希音欣喜道:“你考虑得真周到!”


    双眼灼灼盯着他俊朗的面容,忍不住吧唧在他脸上落下印记。


    “就当本郡主心情好,赏你的!”


    本来刚刚压下的火气又被勾起,周暄紧紧攥着对方腰间,仿佛要将她融进骨子里去。


    布料摩擦的声响和刻意压低的喘息透过车缝传出来,画扇略微挪了挪位置,顾左右而言他:“哈,今天天气真好。”


    却不想身旁墨染半点反应也无,她好奇靠近观察,瞪大眼睛。


    好家伙,竟然在耳中塞了棉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