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乐安带着凛冽的寒意和压抑的怒火，来到永昌伯府。永昌伯夫妇闻讯匆匆赶来，脸上还带着故作镇定的惶恐。


    “殿下大驾光临，有何……”永昌伯话未说完，便被李乐安冰冷打断。


    “孙兰死了。”李乐安盯着他，一字一句道，“死在你的地界，死在你派人引他去的村庄。永昌伯，你作何解释？”


    永昌伯郭长洪脸色一白，立刻高声喊冤，“殿下！冤枉啊！下官对孙御史之死痛心疾首，但这……这分明是那些刁民所为，与下官何干啊！下官对此一无所知！”


    “一无所知？”李乐安冷笑一声，不再与他废话，直接下令，“来人！将永昌伯府给我围起来，一只苍蝇也不许放出去！府中所有主子、下人，全部带到庭院集合！”


    士兵们轰然应命，如狼似虎地散开。永昌伯府顿时鸡飞狗跳，哭喊声、呵斥声乱成一片。永昌伯夫妇又惊又怒，郭长洪气得浑身发抖，“晋元公主！你这是做什么！我乃朝廷勋爵，太后母族！你岂可如此无礼！便是陛下也要讲几分情面！”


    永昌伯夫人也哭嚎起来，“殿下！您不能这样啊！看在已故太后的情分上，我们也是一家亲戚啊！您怎能如此不讲亲情，这么对待我们！”


    世子郭永涛也被押了过来，见状也跟着大声附和，“就是！晋元！你别太过分！我郭家可不是你能随意揉捏的！”


    一片嘈杂中，唯有永昌伯的女儿郭玉珍被丫鬟搀扶着，安静地站在角落，脸色苍白，低着头一言不发。


    李乐安对郭家众人的哭嚎斥责充耳不闻，厉声道：“堵上他们的嘴！”


    士兵立刻上前，不顾挣扎，用布团塞住了永昌伯夫妇和世子的嘴，世界顿时清净了不少，只剩下惊恐的呜咽声。


    李乐安命护卫队长上前，指认前日诱引卫兰前往城西的伯府管事。队长目光如炬，迅速自人群中指出一人，正是永昌伯府的二管家。


    李乐安转视永昌伯，眼中寒光逼人，“你还有什么好说的？将孙兰诱至荒僻之地，意欲何为？”


    士兵抽掉永昌伯口中布团，他抖着声音说：“我…我确实只是想给他一个教训…命人在那田地处设下陷阱，只想吓他一吓，绝无杀人之心啊！”


    护卫队长也低声禀告，“殿下，我等在现场的确发现一处未触发的陷阱，但观其构造，确非致命陷阱。”


    这时，那名从村里带来的中年汉子被押了上来。李乐安对他道：“你看清楚，那日去你们村里，告诉你们御史是来加税的人，在不在这些人里？一个一个认！”


    中年汉子战战兢兢地抬头，在那些被聚集起来的仆役侍女中仔细辨认。永昌伯府的下人们个个面色惶恐，低头不敢直视。


    时间一点点过去，中年汉子看得极为仔细。终于，他的目光锁定在一个躲在人群后方、试图缩起身体的年轻仆役身上，他猛地指向他：“是他！就是他！虽然换了衣服，但我认得他的脸和声音！就是他来跟我们说的！”


    那被指认的仆役顿时面如土色，瘫软在地。


    “说！你受谁指使？”李乐安“噌”的一声抽出身旁侍卫的腰刀，冰冷的锋刃瞬间压上仆役颈侧，“我只数三息。一！”


    那仆役吓得魂飞魄散，求生本能让他不顾一切地扭过头，朝着郭永涛的方向嘶声哭喊，“世子救命啊！世子！”


    李乐安立刻转向被堵着嘴、却依旧瞪大眼睛的郭永涛，“是你的人，郭永涛？假传朝廷旨意，煽动民变，戕害御史！你好大的胆子！你这是假传圣旨，形同谋逆！”


    “呜呜呜！”郭永涛被堵着嘴，拼命摇头，眼中充满了恐惧和急于辩解的慌乱。


    士兵扯掉他口中的布团，郭永涛立刻尖声叫道：“我没有！我不敢假传圣旨！我只是……我只是让人去吓唬一下那些泥腿子，让他们别那么痛快配合……我没想害死孙兰啊！是那些刁民自己动的手！”


    “吓唬？用加税的名义去吓唬？”李乐安步步紧逼，“谁给你的主意？让你派人去散播谣言？又是谁精准地知道孙兰那日会去那个村子？仅凭你郭永涛，有这份心思和胆量？”


    郭永涛被问得哑口无言，张着嘴，冷汗涔涔而下，眼神躲闪，却似乎真的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李乐安心中冷笑，果然，以郭家父子的蠢钝贪婪，做局或许敢，但如此利用民怨、精准设伏的心思，绝非他们能有，背后定然有人指点。


    她继续审问郭家父子，威逼利诱，甚至用上了刑讯的威胁。但这父子二人似乎真的只知道这么多，翻来覆去就是自己贪图田地，不想被新政清查，于是想给卫兰找点麻烦，至于为什么事情会发展到这一步，他们自己也懵懵懂懂，只觉得是意外和刁民可恶。


    审问陷入僵局。


    就在这时，一个细弱却清晰的声音从角落传来。


    “父亲，哥哥……裴家二爷……前几日不是刚派人送了不少礼来吗？还……还特意送给哥哥一个叫‘恬儿’的侍女，很是伶俐贴心……”


    众人目光瞬间聚焦到说话者身上，正是之前一直沉默不语的永昌伯的女儿，郭玉珍。她似乎被众人的目光吓到，又怯怯地低下头，小声补充了一句：“……那个恬儿，好像自从孙御史出事后，就不见了……”


    此言一出，如同惊雷炸响！


    郭永涛猛地瞪大了眼睛，像是才突然想起来，失声叫道：“对啊！恬儿呢？！我的恬儿去哪儿了？！快去找恬儿！”


    他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那个近日来对他温柔小意、时常在他耳边说些“推心置腹”话的美貌侍女，竟然不知何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李乐安眼中寒光爆闪！


    裴家！


    “望舒！”她厉声喝道，“立刻带人，给本宫彻查永昌伯府近几个月所有与江南裴家的资金往来、书信联系、人员走动！一丝一毫都不许放过！”


    “是！”周望舒领命，立刻带人如虎狼般扑向永昌伯府的书房、账房。


    一条隐藏在愚蠢贪婪之下的毒蛇，终于露出了它模糊的轮廓。


    李乐安手持腰刀，冰冷的刀锋轻贴上郭永涛惨白冒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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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脸颊，缓慢而极具威胁地游移，“你那个‘恬儿’对你说了什么？”


    郭永涛吓得牙齿咯咯作响，身体抖如筛糠，在死亡的威胁下，脑子倒是前所未有地“灵光”起来，断断续续地回忆并交代。


    “恬儿……恬儿她……是大概半个月前，裴二爷派人送来的……说、说是看我身边没个细致人伺候……”


    “她……她长得好看，说话又温柔……还、还特别懂我……我说不想让孙兰那小子在晋阳指手画脚，她就……她就说……”


    “说什么？”刀尖微微下压。


    郭永涛尖叫一声，语速飞快地交代：“她就说！说那些泥腿子最怕加税！只要让人去村里散播消息，说孙兰是来加税丈田的，根本不用我们动手，那些饿红了眼的刁民自己就会把卫兰赶走！说不定……说不定还能打断他一条腿，让他再也不敢来晋阳！”


    “她还说……这事简单，派个生面孔的下人去传句话就行，绝对查不到我们头上……说这是‘借力打力’……”


    “她还……还总夸我聪明，说这等妙计只有我想得出来……我、我就……”


    李乐安眼中寒光更盛。好一个“借力打力”！


    这个“恬儿”，分明就是裴家精心培养并送过来的一把毒刃！她利用郭永涛的愚蠢好色和贪婪，用看似为他着想的“妙计”，一步步引导他将卫兰推向死亡的陷阱。


    事后，她更是干净利落地抽身而退，消失得无影无踪。


    想到这里，李乐安不由对裴家手段之阴毒缜密产生更多的忌惮。他们甚至不需要亲自出手，只需要送出一个美丽的诱饵和几句“贴心”的建议，就能借刀杀人，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还有呢？”她逼问，“只是赶走？那弹弓呢？那个少年手里的弹弓，也是她的主意？”


    郭永涛愣了一下，努力回想，脸上浮出真切的不解：“弹弓……弹弓……她真的没说过啊……”


    李乐安握刀的手微微一滞。


    那致命的一击，竟是一场无人安排的意外。那个被煽动的少年，阴差阳错间，成了完成这最后一击的、谁也未料到的“凶器”！


    一股难以言喻的悲凉涌上心头。幕后黑手固然可恨，可这阴错阳差、草草断送的性命，又该向谁追索？


    怒火与无力感交织翻涌，她手腕猛地一沉，刀尖毫不犹豫地刺入郭永涛大腿！


    “啊——！”郭永涛爆发出杀猪般的惨嚎，鲜血瞬间涌出。永昌伯夫妇见状目眦欲裂，被堵住的嘴里发出呜呜的挣扎嘶鸣，疯狂扭动起来，却被士兵死死按住。


    “都带下去，严加看管。”李乐安的声音疲惫而冰冷，她收回滴血的腰刀，顿了顿，补充道，“……叫府医给他止血。”


    她站在原地，一时之间竟有些茫然。若卫兰当日得以逃脱，裴家或许另有后手步步紧逼，可她最终却死于一场无人设计的意外，一场源于愚昧和轻信的阴差阳错。


    幕后元凶她绝不会放过，可这被利用、在懵懂中犯下命案的“凶手”，又该如何处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