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玉树

作品:《公主的造反日志

    回到公主府,摒退左右,李乐安独坐案前,取出了那封卫兰留下的信。


    她深吸一口气,缓缓展开信笺,卫兰那清隽而熟悉的字迹映入眼帘。


    【殿下亲启:


    兰亦不知为何会提笔写下这封信,许是心有所感。倘若此信得见天日,想必兰已遭遇不测。有些隐秘埋藏心底多年,几经思量,终不愿其随兰一同湮灭,故留此书以禀殿下,其中亦存兰之私心,有所恳求。


    兰并非孙家子。当日于西川,家母初见孙文静,便神色骤变,只因孙文静之容貌,竟与兰已故三叔母于氏极为相似。兰察觉有异,再三追问,母亲方诉一段尘封往事。


    当年,母亲与三叔母于氏几乎同时有孕,临盆之日,忽闻山匪袭村。父亲与三叔即刻随族人前往抵御,家中唯有祖母照料。混乱中,祖母竟被人从后击晕。待母亲与三叔母艰难产子,即兰与堂姐卫芝,醒来时发现家中银钱被掠,所幸两名女婴皆安然无恙,当时还以为是万幸。


    母亲言,事后思之,处处蹊跷。那伙‘山匪’仅是骚扰一阵便退去,村民胆战心惊半月有余,却再未見其踪影。如今想来,那恐非真匪,而是为调换婴儿所设之障眼法。真正的侯府千金,恐怕是我那被黄家害死的堂姐,卫芝。】


    看到此处,李乐安的手猛地一颤,信纸簌簌作响。她怎么也没想到,真相竟会是这样!细细想来,在孙家验亲那日,卫兰说的是,孙文静确实是卫家子,而从未说她自己是孙家女。


    【得知此事,兰心中悲愤难平。三叔母因当年“山匪”袭村,生产时受惊落下病根,不出两年便撒手人寰。三叔也因银矿徭役之苦,早早离世。每思及堂姐幼年失怙失母,孤苦无依,虽得母亲悉心抚养,然村中流言蜚语从未止息,备受冷眼。后来竟被恶徒所害,含冤而逝,却无人为她深究……若她才是真正的侯府千金,又何至于落得如此结局?


    兰恳请母亲暂瞒此事,回京后,曾有意接近孙文静,多方试探,亦暗中查访。得知平远侯夫人丁氏对他颇为疏离,反而偏爱幼子,这更印证了兰心中猜测。此后,兰便开始暗中调查这桩旧案。


    几经周折,兰终寻得关键之人,丁夫人当年的陪嫁张姑姑。其亲子欠下巨额赌债,且对旧主心存怨怼。兰略施手段,最终说服她,串通证词,对外声称,当日丁夫人所产实为男婴。


    事后,兰命张姑姑伺机将实情透露于孙文静,看他自身抉择。果然,文静兄得知真相后,最终选择了向陛下坦诚一切。此举虽出乎我意料,却亦可见其品性。


    兰选择首先清查孙家,固然因其确有隐田不法,然亦存了借此契机,彻底厘清身份,为堂姐讨还公道之私心。


    兰此举亦有私心。文静兄品性温良,若他能清清白白回归卫家,且有官职在身,必能代替兰,守护母亲与卫家安好。此乃兰之一愿。


    再者,新政推行,必触怒豪族世家。兰身为执行之人,恐成众矢之的。若以孙家子身份行事,他日即便招致报复,亦不会过多牵连卫家。此乃兰之二虑。


    兰深知此事欺君瞒上,利用新政,私心甚重。不敢祈求殿下宽宥,唯恳请殿下,念在兰往日些许微功,念在堂姐无辜早夭,念在卫家毫不知情,若他日卫家逢难,予他们一线生机。兰九泉之下,亦感念殿下恩德。


    殿下见此书时,兰或已不在人世。另有一不情之请,兰之躯壳,不过皮囊幻影,恳请殿下将兰火化,骨灰暂存。若他日风波平息,天地澄明,求殿下念及旧情,遣人将兰之骨灰携回西川,觅一清净处悄然安葬,使兰得以卫家子身份,长伴青山,魂归故里。如此,兰于愿足矣。


    请殿下勿要为兰伤心。兰选择这条路,从未后悔。唯憾不能再与殿下并肩,见海清河晏之日。望殿下保重,带着你我曾共同坚信之理念,继续走下去。新政之志,国朝之兴,托付殿下了。


    卫玉树,亲笔。】


    信纸自李乐安指尖滑落,她怔怔地坐在那里,良久无言,泪水无声地淌下。


    “玉树……”李乐安喃喃念着这个她给卫兰取的表字。


    她小心翼翼地将信纸拾起,叠好,贴身收起。这份沉重而真挚的托付,她接下了。卫兰的遗志,卫家的安危,她都会放在心上。


    窗外月色清冷,李乐安擦干眼泪,目光逐渐变得坚定而深邃。


    次日,李乐安唤来怀远,“怀远,你亲自去办,调动一切能动用的人手和渠道,给我仔细地查!永昌伯府、林家,还有江南裴家,他们这些年,手上到底沾染了多少条人命官司?无论是欺压百姓,还是强占田产逼出人命的,所有蛛丝马迹,都给我挖出来!记住,要隐秘,要确凿!”


    怀远神色一凛,深知此事重大,肃然领命:“是,殿下!属下必定办妥!”


    就在李乐安暗中布局,准备挖出这些勋贵豪强的罪孽时,皇帝再次召见了她。


    紫宸殿内,气氛不似往常。皇帝看着眼前眉宇间带着疲惫却更显坚韧的女儿,沉吟片刻,道:“乐安,新政之事,不能因孙兰之死而停滞。朕会尽快指派一位新的御史,接替卫兰的工作,协同你继续推行新政。”


    他本以为李乐安会如往常一样领命,即便有困难也会咬牙坚持。然而,李乐安却抬起头,眼中没有了往日那种虽艰难却依旧燃烧的斗志,反而是一种深深的疲惫和质疑。


    “父皇,”她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惊的疏离,“派十个、一百个御史,又能如何呢?”


    皇帝皱眉,“你这是何意?”


    “若不根除那些趴在朝廷和百姓身上吸血的蛀虫,不清算那些盘踞地方、无法无天的豪强世族,不彻底扭转这官官相护、贪腐横行的风气,所谓新政,意义何在?”李乐安的声音逐渐提高,带着压抑不住的激动,“我们如今清丈出的田地,惩处的几个勋贵,不过冰山一角!过不了几年,甚至可能只需一年半载,土地兼并会以更隐蔽的方式卷土重来,一切又会回到原点!甚至变本加厉!”


    她直视着皇帝,眼中是前所未有的失望,“父皇,儿臣累了。儿臣不想再只是修剪枝叶,却对深埋地下的腐朽根系无可奈何。这样的修修补补,儿臣……不愿意再做了。”


    皇帝闻言,先是一怔,随即龙颜震怒:“李乐安!你这是在质疑朕?还是在质疑朝廷法度?!新政乃国之根本,岂容你如此儿戏!”


    然而,面对皇帝的怒火,李乐安只是静静地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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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再辩解,那双曾经充满热忱的眼睛里,此刻只剩下一片沉寂的灰烬。


    皇帝看着她这副模样,满腔的怒火竟不知该如何发作。最终,他所有的斥责都化为一声沉重的叹息和无奈的沉默。他挥了挥手,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你下去吧。”


    李乐安躬身行礼,默然退出了御书房。她的背影笔直却孤寂。


    皇帝望着她离开的方向,久久无言。


    半月时光匆匆而过,一纸八百里加急的北疆军报如惊雷般撕裂了皇城的宁静!


    承恩侯父子,双双战死沙场!


    军报详述,北戎军中突然出现一名年轻将军,勇猛绝伦,力大无穷,自称神功盖世。他公然于阵前邀战承恩侯。老侯爷为国出征,慨然应战,然而不到二百回合,竟被那北戎将领斩落马下!世子周凌奚眼见父亲惨死,悲怒攻心,不顾一切冲上前欲报父仇,奈何实力悬殊,终也血洒疆场!


    消息传回,朝堂瞬间哗然,如滚油泼入冰水,炸开了锅。


    一派大臣忧心忡忡,激烈讨论该紧急派遣哪位大将前往北疆稳住局势,接手边防。另一派,尤其是素来与承恩侯府不睦或主张绥靖者,竟开始指责承恩侯父子轻敌冒进,丧师辱国,应追责问罪!更有甚者,个别怯懦的求和派竟颤巍巍地提出,或许可考虑仿效前朝旧例,派遣一位公主前往北戎和亲,以换边境暂时安宁……


    “混账!”皇帝闻言,勃然震怒,猛地一拍龙案,声震殿宇,“北戎猖獗,杀我大将,尔等不思退敌报仇,竟敢妄言和亲?谁再敢提此辱国之议,视同叛国!”天子一怒,伏尸百万,求和派顿时噤若寒蝉,再不敢多发一言。


    然而,“和亲”二字既已出口,便如鬼魅般在宫中悄然传开。芳苑听闻后,心惊肉跳,脸上满是担忧:“殿下,外面竟有人说要派公主和亲,这……”


    李乐安正在查看怀远暗中收集的卷宗,闻言抬起头,眼神冷静得近乎冷酷,“放心。父皇年富力强,有荡平四海之心。此刻绝不会选择用和亲来换取苟安,无论哪位公主都一样。这等言论,不过是些无胆鼠辈的痴心妄想。”


    她放下卷宗,沉吟片刻。承恩侯父子战死,望舒与皇后必然伤心欲绝。此番噩耗,于国是重创,于皇后和周家,更是天塌地陷的打击。


    李乐安起身,径直前往皇后的兴庆宫。


    昔日雍容华贵的兴庆宫,此刻被一种沉重的悲恸笼罩。皇后一身素服,未施粉黛,眼眶红肿,显然已哭了许久。见到李乐安,她强忍悲痛,维持着一国之后的体面,声音却止不住地沙哑哽咽:“乐安来了……”


    “母后节哀。”李乐安上前,轻声宽慰,“承恩侯与凌奚为国捐躯,是英雄。”


    皇后拿起帕子按了按眼角,泪水依旧止不住:“兄长和凌奚……”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情绪,紧紧握住李乐安的手,“乐安,望舒那孩子,此番打击……我实在担心她。你能不能……替我出宫去看看他?我实在放心不下。”


    李乐安反握住皇后冰凉的手,点头应允:“母后放心,我本就打算出宫寻她。望舒她……此刻定然不好受。”


    辞别皇后,李乐安即刻出宫,直奔承恩侯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