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绣屏风与红灯笼

作品:《见山如晤

    *


    第二天,尹昭醒得有点晚。


    白天没什么正经事,她在宗古最好的酒楼定了个厅,提前买好烟酒红包备着,翻了下当地新闻,对了对人脸和名字。


    还有空闲,又去集市上拍了段视频。滇南盛产水果,如今正是上市时节,三轮车和临时摊上堆满了红红绿绿,看着就好吃。


    中午点了碗米线,酸辣爽口,热气腾腾,她立了相机在桌上,拍出来效果也很好。


    华灯初上时,尹昭已经在酒楼等着了。


    林校长不仅为她张罗了饭局,还送佛送到西,陪着客人们到了场,逐个为她引荐,更特地指着她说,这算是他远房侄女。


    她这会儿确信了,她是真有好运气,真求对了人。


    林校长照顾,她也不能给人丢脸。


    尹昭提了酒杯,开口就是一串流利的宗古方言,笑语晏晏一圈打下来,她就成了这一桌大老爷们共同的远房侄女。


    她要造的房子,也就变成了自家房子。


    往大了说,是利国利民支持山村发展的好事,往小了说就是翻修下老宅,大家一致认为没什么是不能讲的了。


    这边听了一嘴,那边听了一句。


    尹昭理清了原委,果真与民宿管理办法在改有关。虽然还未最终确定,但各地已经在按更严的口径执行。


    宗古最近几年旅游业发展很快,县里怕没预期到时生事端,提前通知各乡镇去摸排,但到了乡里,就干脆把摸排和处置一次都给办了,缺沟通、图省事或是抢功劳都有可能。


    桌上有人就讲,这事很常见的,宗古这山连着山,乡里派个人进村都要折腾半天,能一次搞完,没人想跑两次。


    这晚坐主宾位的,是个圆圆的胖大叔。


    林校长介绍是文旅局的梁主任。


    大叔喝了她敬的酒,指点了她几句,说乡里贸然动了手未必不是好事,毕竟按风向,她这楼建成了,也大概率办不下来经营证,开不成民宿。


    尹昭笑意不减,抬手斟满酒,婉言奉承道那也不打紧,她这楼建起来,接待不了游客也不可惜,能招待下像咱叔这些亲人朋友们,她就心满意足了。


    说完又半真半假地抱怨,她这老板还没想好开不开民宿呢,居然连楼都不让建了。


    梁主任听了连连地笑,又喝下一杯,讲明儿是该去局里提醒提醒下面人,得顾点群众影响,不兴没个依据,就瞎作为。


    尹昭忙道了谢,一杯酒咽下肚,正想着顺势再提点要求,林校长就插了话,直接帮她和梁主任开了口,玩笑讲我这侄女可不是百万富翁来做慈善,能挣钱肯定要挣,往后你有空间就多关照关照。


    梁主任闻言停了筷,尹昭正等着听他准备给个什么说法,就被一嗓子叫去了注意力。


    是这晚陪席的一个矮个小哥推了门,他对着梁主任挤着眼道:


    “主任,刚在卫生间里碰着小柴了,说是隔壁丁局在,咱们去敬个酒?”


    梁主任圆溜溜的眼珠一转,嘬了下嘴,拎起酒杯对她道:“尹小姐,要不一起吧。我们丁局在,正好说说你这情况。万一后头真把你这民宿叫停了,也能有条路。”


    尹昭懂事地应声。


    她把分酒器斟满了,才跟着过去。


    宗古这家酒楼,装修得格外金碧辉煌。


    金光闪闪的罗马柱、浮夸的水晶吊灯,是宁海早淘汰了的过时风格,很有年代感。


    走几步路,就像走回了几年前。


    尹昭有意慢了一步跟在后头。


    走进隔壁包厢时,只看得到圆桌前人头攒动,只听得到一片觥筹交错的热闹。


    “——几个老朋友聚聚,林振东他侄女从大城市回来开旅馆,老林特地带过来给我们传授点先进经验。”


    “尹小姐,我给你介绍下——”


    话音落下,眼前一个个人散开两侧。


    视线穿越众人。


    就看见,这桌主位上坐的是,沈宥。


    人声鼎沸间,他眼皮微敛,眉间轻拧,沉默地仰靠在高背椅里,坐姿远称不上正经,却自有一派适意的儒雅清正。


    看见她,这人漫不经心地动了动手指,似想把指间的半截烟揿灭在烟灰缸里。


    若是以往,他这般饮酒微醺后,总会染上些恣意不羁,可偏偏此刻手中的烟头捻了又捻也未灭,令他不得不蹙眉垂首分了些余光去,那份恣意就似也随烟雾燃尽了。


    费劲捻灭了烟,深邃目光才落向她,落向她手中满壶的分酒器。


    目光灼灼,她壶中的酒都似在无声地沸。


    这儿是宗古最好的酒楼。


    遇见他,也正常。


    在这一眼里,尹昭忽地记起了他们初见那次,差不多的人与差不多的酒。


    眼下的局面却不许她伤春悲秋。


    她盈着笑,端起酒杯:“丁局好。”


    丁局半百年纪,颇亲切地笑出皱纹来:“小姑娘想回宗古开民宿?”


    酒精滚过喉口,有火辣辣的灼烧感,尹昭几分真情实感地夸:“宗古山川秀丽,是一等一的好地方,现在年轻人都爱往外跑,旅游业不会差的。”


    见丁局笑容越深,她又道:“我看中了乔朗峰下的一处民居,但镇里比较谨慎,怕我贸然动工,给我叫停了,就想来寻叔叔伯伯们问问方向。”


    “喏,巧了不是。”丁局呵呵地笑,偏头看了眼沈宥神色才讲:“正和沈总聊这事呢。你运气不错,碰着了。”


    尹昭这才像头一次看见他似的。


    把目光落过来,笑容一贯虚假。


    她还未敬酒,沈宥已兀自提了一杯饮下。


    他看着她,嘴角扯起似有若无的弧度,声音里有不易察的喑哑:


    “我上午刚在省城拜访了方伯伯,听他聊了几句。滇南旅游资源丰富,不可能不发展。他说管松了怕乱,管紧了也怕错过好机遇。”


    “管理办法之所以还没出来,就是因为还在评估,他更倾向于抓大放小,把那几个有乱象的地方抓紧了,不搞一刀切。”


    “你可以放心了。”


    他说放心,她便放心了。


    尹昭又举了杯,笑眼里水色润亮。


    “多谢沈总指点了。”


    “女孩子出门在外,少喝点酒。”


    他望着她,眸色被醉意浸得更深,手指未动,却讲起了不合时宜的话。


    五年前,她敬酒,他不碰酒杯。


    五年后,他还是不碰酒杯,甚至在这片刻静默里,一脸固执地凝住她,非逼她的指尖离了这酒杯不可。


    尹昭一如寻常地笑。


    她把酒倒回分酒器,清凌凌应声:


    “恭敬不如从命,多谢沈总关照。”


    她自觉已遵他的意,做到了十二分。


    不料在转身欲离之际,沈宥却半起了身探出手,一副要把她的分酒器取走的架势。


    仓促间,尹昭背身于暗处摁下他手,低声警示了句沈侑之。他才作罢。


    尹昭往外撤一步,就有眼尖的小伙子递了果汁来。丁局也瞧着她笑,说这青梅汁是宗古特产,劝她尝尝。而后再无人劝她饮酒。


    几口青梅汁入喉,此间事了。


    梁主任不好在上司这碍事,告辞要走,丁局却瞥一眼沈宥,和蔼可亲地问她:“尹小姐对旅游业有兴趣,不妨坐下来多聊几句?”


    尹昭方一动唇,沈宥就先替她回绝了:“她还有她的客人朋友要顾,我同您再请教几句就好,没必要耽误她事。”


    她就抿了唇,温温柔柔地笑。


    似透纱屏风上绣的仕女,时间蚀过,褪了淡了不见了。


    再回包厢,一落座,梁主任就感慨那个沈总看着年纪轻轻,估计背景深得很,聊起省里大人物竟也如谈家常一般,说着又与她打听是什么来头,问她是否认识。


    尹昭只笑说不相识,大概是有眼缘吧,有些人第一次见就眼熟。


    她说得糊弄,不想竟有人与她帮腔,说美女帅哥自然是人人都有眼缘的。


    *


    散了席结了账。


    尹昭在酒楼前把人挨个送行,她特地给林校长拦了出租车,亲陪着送他上了车,一再道谢,借口给孩子见面礼递出的红包最终却还是被推了回来。


    人世间的冷与暖,一向并行又交织。


    酒楼前,悬着红彤彤的灯笼。


    风一吹就晃起浅暗的红光,层层似涟漪。


    她立在灯下,低头翻着手袋,垂眸细细点着今晚未用的红包,素色长裙映了红,俏生生如新嫁娘。


    街角停着的车上,沈宥久久地望着她。


    蓦然在想,若他与她有一日可结良缘,宴完满庭宾客,她大抵也会这般,连嫁衣都未及换,就记着把点礼金记人情当成头等大事,再多疲累也拦不了她。


    那么在这样的时候,若他可以,就该夺了她的手袋去,再给她好好讲一讲洞房花烛才顶要紧的道理。


    可他这辈子,大概见不着那一日了。


    沈宥推开车门。


    未及出声,她就已含笑望过来。


    似早知道他在一般。


    “怎么又抽上了烟?”她歪了点头。


    “不抽了,往后也不抽了。”他踩着她话尾应声,应得太快,怀疑自己完全没过脑子。


    走到近前,相隔几米。


    拿不准是否还能再近。


    沈宥止了步,风吹来他的声音,是被酒精烧过的哑:“你呢?怎么又这么把酒当水喝?”


    她也未向前,纤手背在身后,垂首看着月影讲:“宗古这边都能喝。我喝得也不算多。”


    不听话,还狡辩。


    知道狡辩过不了关,就装瞎。


    他有些好气好笑,盯着她问:“直接拎着壶过来的,还不算多?”


    她不肯答,他又还未及改去旧习,下意识逗她:“你说说你,在我这怼天怼地谁也不服的,怎么到了外头求人办事,就换了个样?”


    她果真就抬了眸,水润瞳孔里映出他。


    一张小脸白得没血色,衬得红唇艳极。


    他忽然心脏隐隐作痛,声音一顿,再就弱了下去:“还低声下气地陪人喝这么多酒。”


    没能揭了她的短,自己倒先心疼了。


    想想又气,发泄似地问她:“那栋房子,就值得你这么拼吗?”


    她一如既往地轴,不肯哄他一句,还非得满脸认真地答:“值。你不知道,我这七年就是靠这栋房子才走下来的。它对我太重要了。”


    许是见他面色不虞,她又低了头,才嗫嚅着讲:“前几天误解你了,实在抱歉。我这都到临门一脚了,又遇到坎,心态不好,有点急昏了头。不分青红皂白地怪你,是我不好。”


    没事的。没关系。


    他恨过她,怨过她,也生过她气,可这些情绪的保质期都太短,短到过不了夜,甚至她冲他笑笑,就似加了催化剂,把恨啊怨啊全转化成更多的爱,让他只能说没关系。


    但沈宥忍下了,没把原谅说出口。


    他问她:“你住在哪儿?我送你回去?”


    问完一秒恍惚,仿似被拉回了五年前。


    那年初见也是差不多的光景,也只有他与她在人群散尽之后相对而立。


    若他那时真送了她回去,到如今,会不会有什么不一样。


    她摇摇头讲:“我自己打车回去就好。今天多谢你了。”


    沈宥这次又说了一遍:“我送你回去。”


    那一双腿在长裙下依然是莹润如玉,却立得笔直,纹丝不动。


    他看着就皱了眉,加重语气:“我还有话要问你。这里昼夜温差大,晚上风冷,上车吧。”


    说完就转身,扶着后排车门等她。


    也不知她那转个不停的脑袋瓜里在怎么猜测他,但不管怎样,人犹豫了一下,倒是就跟过来了。


    沈宥今天喝了酒,是助理小佟开车。


    小佟坐在驾驶位上,身经百战的平静,叫了声尹律好。


    她显然一愣,似未想到还有第三人在,回头又寻他,他不想给她反悔机会,视若无睹地转去了另一侧车门。


    她就只给小佟报了地址,没说别的。


    小佟客气:“和沈总住的酒店一个方向,顺路,十分钟就能到。”


    她也客气:“麻烦了,宗古是小地方,城中心这块说远不远,说近不近的。”又摆了东道主的架势关心他:“你今晚住哪?宗古这没什么太好的酒店。但城南新开了一家,看着不错,不行可以换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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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他不说话,头后仰着靠在沙发上,散漫敞着怀,放荡不羁的落拓模样。


    半身隐没在阴影里,一双眼幽幽看她。


    她似乎很怕这静默,开始没话找话:“我看这是省城的车牌,你们从省城一路开过来的?不堵车的话,也要六个小时吧。”


    他一笔带过:“嗯。小佟辛苦。”


    她总在为一些小事过意不去:“其实你不必跑这一趟宗古的。”起初话里还有些慌,而后又硬气起来:“只要省里意见拿定了,他们就不敢瞎来。就算瞎来,我也搞得定。你看,这次就是。我差不多也算办成了。”


    他喉结滚了滚,眼眶无端地酸:“嗯。我听出来了。很厉害。”


    她大概是觉得他在哄她,依旧几分固执地想说服他:“如果这边不成,我还可以去找岚岚。还有前年我在滇南有个发债的项目,和文旅的人也打过交道,加过微信,也能试试。”


    琥珀般晶莹的一双眼,睁得认真可爱。


    满满映着他。


    他好喜欢好喜欢,情不自禁勾她尾指:“我知道,昭昭。我出手,不是觉得你做不成,只是因为我想帮你,也算个一厢情愿的赔礼。”


    她不出意外地躲了他。


    但也不妨碍,他碰不到,能看看她也好。


    沈宥虚握了握掌心:“而且若不来这一趟,我不放心。你知道的,西南这地方,阎王好见小鬼难缠。我舍不得。”


    从哪来的这句舍不得呢,沈宥不懂。


    想问她懂不懂,她却偏在这时犯傻气。


    也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一双秀眉拧紧,冥顽不灵地和他较劲:


    “但还是,如果你不想,我就做不成。”


    这傻姑娘。


    他什么都输给她了,还在这和他比。


    沈宥只能好脾气地笑,开解她:“怎么几天不见,就变这么狭隘了?我能出手帮你,就是你的本事。我认识的尹昭,该这么想才是。”


    “这不一样。”她立刻小声反驳。


    “嗯?”他疑惑。


    她也困惑般咬了唇,但背脊依旧挺得直直的,侧头看他的眼神也肃然,唯独向前倾着的半身拉出一道纤柔婉约的线条。


    车内空间逼仄,气息是她,眼里是她,心里也是她,他什么都不想去思考了,只想一寸寸勾勒再记下,只觉处处看不够。


    半晌,他听见她轻声叹气:“沈侑之,我不想欠你人情。”


    “那你还吧。还我人情。”他挑挑眉。


    “嗯?”她腾地警觉。


    立时想骂她没良心。


    他半张了嘴却没声响,缓了缓,才又提起气:“你再陪我去一趟锦亭?就当是帮我弥补最后一个遗憾。”


    她不出所料地闪避起目光:“我明天得去乡里等消息,还得把施工队叫回来……最近可能抽不开身。”


    沈宥直起身,追她的视线:“没关系。我可以等你。等你有空了,随时都行。”


    他简直是在求她了:“就两天,随便你找一个周末。”


    她又在抿唇:“可是沈侑之,去锦亭,也不会改变什么的。”


    他说:“我知道。”


    她却不信,红唇微翕,还欲再言。


    宗古不似宁海有长明路灯,这一路都似行于深海,偏此刻停在路口,有红绿色光透窗而来,落在她脸上,全是犹疑不定。


    他就定定地看,看她还能怎么来伤他心。


    她最后撇开了脸,声音压得很低:“2011年的时候,宗古还没有建机场,那时离这最近的机场在锦城。”


    “我和牧白约了等支教结束,就一起从锦城飞回宁海,还说要在那多待几天,去看罗钦湖和戈拉雪山,也去锦亭古镇逛一逛。所以我那年才会和你们去锦城。”


    光影下她的线条不再流畅,僵硬滞涩。


    她不敢看他,只轻声问:“所以,你还要去吗?”


    沈宥被气笑了。


    悲哀地想,自己也真是自找的。


    家里藏着点古董珍宝,本来搁在那唬唬自个儿,还能做点白日梦,偏不死心,非得送到这姑娘眼皮子底下,请她鉴一鉴真假。


    沉寂良久,最后开口的却是小佟。


    车停得平稳:“尹律,酒店到了。”


    灯也同时亮了,白得晃眼,许是空调开太足,再亮也驱不散阴冷。


    尹昭轻嗯了声,搭上车门内扣。


    她回头看了最后一眼沈宥。


    这人又仰回了座椅,微阖着眼,酒气与不羁都散尽了,脸色白到似有死气沉沉,只余疲乏倦怠写进眉宇间。


    五年了。都已五年了。


    与初见时相比,他们都不再年轻了,也不该再折腾了。


    她一时没忍住,唤了他名字,见他睁开了眼,才安下心。再见了。


    车门推开了缝,却啪地没撑住又合上。


    沈宥紧捉了她的手腕。


    他的身躯倾过来,手指狠力在她腕上勒出红痕,声音低冷:


    “我要去。我说了还有事要问你。尹昭,姜行止那边,姜家倒台的事,你在走之前,该给我个交代吧。”


    四目相对,陷进他锐利如初见时的眼。


    她就知道,他应该已猜到个八九分了。


    “你猜到了?”她脱口问道。


    “我要听你讲。”沈宥一把将她扯进怀,死死搂住她,头埋在她颈窝里大口吸气:“要么现在去你房间讲个清楚,要么就答应我去锦亭。”


    后视镜里有小佟在。


    尹昭的身体就绷成了一张弦,薄薄的白脸皮染了红,低着头紧张地掰他的手,制止他的声音也小小的。


    沈宥忽地在想,这些年他对她的好,哪里是对一个床笫伴侣的好,好得太讲究,就怕她心高气傲地计较,怕她有一丁点儿不开心。


    他又松了手,沉声道:“我在锦亭等你。”


    她未应声,他也放她下了车,未再送。


    这车本该继续向前驶离。


    他未提,偏小佟也不知怎地忘了发动。


    于是似被遗忘了一般,停在这马路上,令走出几步的她回了头,还有机会敲敲车窗。


    降下一半的车窗里。


    她垂着眼说:“那你把日记本带来还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