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chapter 32

作品:《听说你在西雅图

    “你交男朋友了?”妈妈没有生气,也没有高兴,反而抱有点怀疑看她,“他怎么样?”


    林茜子始终不知道怎么琢磨这样的神情,顿了顿,像警察查身份信息似的,语气薄凉把靳汀的祖籍、现居地、学校、工作、家境都简单说明。


    她有时聊天结束前,会问他,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他调笑说,她像在审问犯人。


    今天她也觉得自己有点像警察,在报犯人信息。


    最后到年龄,靳汀已经过完生日。她很平静说:“他今年二十六。”


    “他没结婚吧?”妈妈听到这也怔愣。


    福建早婚的偏多。放在父亲出生的县城,男方二十三、四就忧心结婚,到二十八就要在相亲市场大卖一圈。


    她家有不少亲戚是这样,奶奶总和她埋怨叔叔三十还没娶老婆,以后没人给他养老可怎么办。


    “没有。”林茜子很认真地摇头。虽然靳汀手上没婚戒,但他这样的人,真有什么她也扒不出来。


    妈妈松一嘴气,随口嘱咐:“反正,你自己注意吧。现在什么都是假的,也就拿到你手上的才是真的,别想太多。”


    林茜子点点头。


    她从前觉得自己浮躁,幼稚,和靳汀待一段时间后,她好像还成熟不少。


    哪怕靳汀大多时,都是拿他最未经世事的样子,逗她欢笑。


    看汤圆熟了,茜子才继续回应那句话:“我知道。”


    这般剧本,很小时候,她也体验过。


    她小时候还住在县城,他们家没有四轮车。唯一有的摩托车,还一年前被一个人偷走。抓回来等法院判决,最终发现是一混混。混混赔给他们家五百块。


    所以他们要去哪都麻烦,而且县城这的医院没几个好的,动不动就要上区市看病。


    她过敏性鼻炎严重,在县城看完总是复发。爸妈还在犹豫要不要去市里时,父亲年轻的男下属说有车,可以送他们,刚好他和女朋友也要去市区玩。


    那时候,父亲还在县城的政治单位上班,是个小领导。


    车上路,小小的她缩在后座,看到打扮精致的姐姐对着车内化妆镜,涂脂抹粉,安安静静。发现茜子在看自己,姐姐还把化妆品收起来,朝她微笑。


    二零一零年,王菲上春晚,把彩色丝袜带火,流行得一塌糊涂。


    茜子瞧见那姐姐的腿。冬天,姐姐没有穿长裤,虽然不是王菲同款,看出来没追潮流的想法,但只穿薄薄的毛呢长筒袜。


    露出来那点肉。很白,很细,细得肉估计都捏不动。


    男下属还在和她的爸妈在谈笑风生,说他带女朋友去日本旅游,去西藏自驾游,去云南旅居。


    她问男下属:“开车久,头不晕吗?”


    男下属说:“晕,我们当时轮着人开。”


    那天,男下属从他们那的县城,开到福州市区,有两小时半。茜子下车时,都忍不住站直一会才缓过吐劲。


    后面到医院,挂号专家,男下属和女朋友在外面逛,说等看完送他们一家回去。


    茜子等的期间找位置坐下。医院的银色排椅好多,好冷,市区的医院好大。她要是一个人去上厕所,保不准会迷路。爸妈坐在一旁,看显示屏上的名字,还没到她。


    父亲和母亲闲聊起来:“他那个新交的女朋友,好像还没过几个月。”


    妈妈讶异:“上一个不是也挺漂亮。”


    她问爸妈在聊什么。父亲看她一副懵懂样子,估计听也听不懂,笑着神秘莫测地说:“那个男的啊,家里有钱,换女朋友比较勤快。”


    茜子抿抿嘴,忐忑问:“多有钱?”她对影视言情作品里的有钱男人,还停留在网文榜单的霸道总裁。后面郭敬明火起来,小时代小说一出,她换掉原先的少女读物。


    难道那样的有钱人,也会出现在他们身边啊?


    她这样想着的时候,父亲说:“他家在万达附近。”


    二零一零年,万达的确如火如荼。长沙万达附近的房价地皮新闻消息,在她家的电视播过,破的价格多少她不记得,但对他们家来说是天价。


    后面她上初中,二零一四年,王思聪还和鞠婧祎传出瓜条,人人一声声王校长。同学和她把这条八卦翻来翻去,感慨连连,说居然还有他得不到的女人啊。


    时间来到二零一七年,时代变迁,王健林背负巨额负债,媒体笑说首富变首负。


    除了王校长还在招摇过市,吃喝不误。


    万达也从富有的代名词滚落至红尘。那段谈笑,化作流沙,随风声去。


    这时代,总有人笑,但笑的人不一定一辈子都在笑。


    就像现在,她何尝不是那个姐姐。


    剧本到她手上,倘若是她那天化妆被盯着。她面对自己,又笑不笑得出来呢。


    ……


    在家的日子和往常没什么不同,除去刚休学那一段时间。她是怕到整日整夜紧闭窗帘,关灯,躲在家里,甚至把地方公众号的官媒全拉黑,生怕瞥见什么标题。


    后面好一点,门锁着,灯会开,免得眼睛熬坏。再好一点,十天半月会戴口罩出一次门。至于相机软件,放在手机吃灰,要不是系统自带,她都会删除。


    她从来没觉得,半生行囊如此沉重。看到同学,看到亲戚,看到家楼下熟悉的便利铺收银员阿姨。人家和她说一句话,她都要落荒而逃。


    只有出国的那天,行李是轻的。


    她这次回来调理了几天就好,元旦过完,妈妈还要去上班。妈妈有本职工作,是在诊所做牙医,于是她主动说可以去麻将店帮忙。


    父亲的朋友照打麻将不误,她不清楚他们知不知道他们离婚,他们也不怎么谈父亲,只当酒肉朋友而已。


    如此一来,她也轻松。


    店面不大,在老城区里,离他们家近,干的活无非打杂。算账有妈妈来,她负责给厕所喷点劣质香水,掩盖臭味,收走柜台遗留一夜的油饼,扫桌底的瓜子皮,糖果纸。


    她已经过去看到桌台上,备给客人的零食,会缠着父亲,明知故问好不好吃的年纪。


    父亲的这些朋友,都互相认识,且没一个单身。而男女人结婚后,都喜欢提孩子。最开始,他们看到茜子来,还会有八卦心地问,妹妹你没上学啊?


    林茜子话还没说完,男女人又七嘴八舌说不读书可不行,这么早出来混社会,店也不能开一辈子。像他们家儿子女儿,考上哪哪的大学,可是高中三年直接把智能手机上交,买个老人机。


    茜子听着。他们说的那所大学,她记得是所二本。她听得没耐心,在嘈杂里插上一句话,说明自己的近况,和申报的学校。


    男女人们顿时嘴巴一停,都讪讪一笑,有人低声:“水硕啊…我们哪里懂这些,哎呦。”


    她温和提醒:“是本科。姐姐。”


    对着群比自己爸妈还大的人,称呼哥哥姐姐,她很坦然。乖巧得让人挑不出错。


    日后,她一来店里打扫卫生,端茶倒水,那群人谈到自家孩子的声音,就小一圈。


    二零一九年,茜子与靳汀,他们的生活都在步入正轨。


    靳汀在西雅图找了新的大厂上班,他不和她谈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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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不过聊到他去工作的动机,靳汀只是隐晦说家里联系的工作,没那么早要他回来。


    今年的春节,叔叔奶奶有来他们家过,虽然奶奶总对妈妈不满意,但还有她这个孙女在场,一家人也勉强其乐融融。


    到递红包的时候,茜子连连推脱。她本身就不想收老人家的钱,再是妈妈嘱咐过,叔叔还要攒老婆本。


    最后拗不过,奶奶很疼她这个孙女。


    手机上的家长群,还叮咚传来乡下放烟花的视频,其他亲戚是在乡下过年。她对烟花不太感兴趣,视频都没看完。


    埃里克从姨妈那听到她回国,新年起也就没再给她发祝贺。


    茜子问起靳汀春节怎么过的,他说,给家里人打了电话。


    好像很温馨,又好像很冷清。她也不知道自己这个一身年味没有的人,跨着这么多公里,能给他什么。


    听起来惨兮兮的,像两个小可怜抱团取暖。


    一个无法和家人亲昵相处,一个无法和家人见面拥抱。


    茜子在麻将馆忙活几个月,等三月份底,哥大的Offer下来。她心里有股寂静的凉,安然得有点诡异。


    她心底总隐隐悸动,觉得这份Offer不属于自己。不完全,属于自己。


    靳汀还要定时给她打款,因为她的银行卡限额。她没拒绝,她也怕自己半路断供。


    哪怕他对她再怎么好,她也没觉得他这是给的意思,于是心有愧疚地拿着Offer去做家教。一九年留学开始逐渐流行,但要不说大城市多,她也没人脉做留学相关家教。


    她拿着这份Offer,揣着自己中学的项目竞赛成就,去给本地的中学生做英语家教。


    有些家长事多,她高中在哪读,哪一届都要问。到这时候,她就会主动放弃这位,另投他家。要知道这些,她的往事也藏不住。


    林茜子没瞒着靳汀这些的意思,也暴露很多坏习惯。比如忙过头就会忘记吃饭,倒头就睡。比如其实不会特意早起去看备课内容,都是去的路上温习一遍,有回险些被马路杀手误伤。


    还有些有意思的事,比如她Wx回复学生的消息,还以为只有一页文档。她给综合的英语计划意见。发语音说到一半,忘记还有什么内容,她再翻回去,结果发现文档有三页。


    桌台上的书越堆越厚,考卷也是,她感觉自己又回到高三时候。


    靳汀心疼她忙,明明他也在加班,却说:“按自己力所能及来就好,你这样会熬坏自己。”


    这是她少有的,能感受到的,他的真诚。


    他那语气,不带温柔谈笑,不带厉意严苛。


    只有坦诚,担心,疼爱。


    茜子认真思考后,咬着笔头含糊回复:“可能我这个人,就是没有办法拒绝金钱。”


    他的真诚珍贵没错,但她不珍惜。


    工作当然不是人生全部,事业心在这个年代也已经成为褒义词。殊不知,只有没有伞的人,才会拼命留在屋檐下。


    哪日,屋檐崩塌成泥,她又要开始逃亡,永无止息。她没有安全感。


    靳汀在视频镜头前敲键盘的手一停,他抬起视线,醇粹漆黑的眼瞳展露更多,笑意浅薄地凝视茜子继续写字:“那你是不是,也没有办法拒绝我,茜子老师。”


    茜子手一抖,黑笔无意识往下划,殃及池鱼的划到下面写好的单词。


    「stare」


    高三英语高频词——凝视。


    他的目光,像把无形的推手,把她那颗透明的心,不费吹灰之力推到他面前。


    看得一干二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