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chapter 37

作品:《听说你在西雅图

    校园对她来说,似乎很久远。


    可从踏入大学的那刻起,她恍然发觉,原来她才十九岁。


    秋季开学后的日子比她预想得麻烦、疲倦。


    学校教授发来课程大纲,她没日没夜啃文献,拿着录音笔,下实时转换软件。


    提交作业的各种格式也要牢记于心。


    专业名词总是标不完,像一座座大山压在她身上。安娜和她不是一个学院,也帮不上她什么。


    这段时间,她真的累了,没心思想那么多。


    茜子发现要阐释,她和靳汀之间绚烂的部分,都开始褪色,很简单。就是她都不再主动给靳汀发消息,他问她生活方面,听到她吃饭睡觉总是应付一下就过去,还是那些坏习惯,没改过。他对此不再提出什么,变得一言不发。


    有一次赶作业,她抬起头对视频那头问:“你今天吃的什么?”


    每一次她不知道吃什么,就会参考他的菜单。


    靳汀今天随口答完之后,语气温和补充一句:“其实我平时对吃饭也很随便。”


    茜子点点头,拿起卧室桌边一块甜得齁死人的巧克力,塞进嘴里当晚饭。之后,她没再问过他这个问题。


    后面在同学口中,她得知大厂的假期制度。所以靳汀去上海的那几天,大概是请假。


    自他减少参与她的生活后,她的时间变得快起来。


    有一回分布小组作业,她因为和一个华人女同学分在一个小课,而在小课上的表现还不错,成功和华人女同学组成一组。


    女同学很勤快,分布任务均匀,能当领头羊,带大家开小会讨论不在话下。私底下,女同学和她混熟后,关系也不错,聊起八卦没完没了,说到班级里曾经有个富姐,本来带了穷男朋友,来纽约照顾她饮食起居。


    结果男朋友跑路了,还把她的奢牌包包拿去卖,得亏国内富姐的Sales认出来这是她的包,赶紧给富姐发消息。


    茜子和她坐在咖啡馆聊,听得直打哈欠,她对八卦一般没有太浓烈兴趣,结果这时候,女同学轻轻碰她的胳膊,揶揄:“你都把这个学期快熬完了,我看你天天辛苦得不行,没想过找个胸膛暖暖?”


    她有点怔愣,想说自己有男朋友。思考一阵,又住嘴。


    她赌气一样,又很无奈:“没有。”


    靳汀的存在,已经形同虚设。


    有时候他们电话里,都是沉默以对地做自己的事。


    两人这样,是彼此自作自受。


    她从很早之前,就在无意识抗拒他。


    他怎么可能没有察觉呢。


    纽约酒店的那天,他们一同出电梯。他就浅浅笑着问她,是不是不想他?


    她想的,可她说不出口。


    茜子看着手上握着的咖啡杯,杯子上贴有出餐标签——OatMilkCoffee.


    【燕麦咖啡】


    女同学陪她坐在窗前,问:“怎么啦Aria?咖啡不对味吗?”


    “没有,很好喝。”茜子违心地答。


    其实就是那样的味道,没什么特别,她不觉得好喝,也没觉得到难喝地步。和那次靳汀带她在洛杉矶喝的一样,她还是点的高糖度,还是下意识觉得好苦。


    明明他们之间,熬过很多个时刻,她在洛杉矶打工的时候,她备考雅思的时候,她回国做家教的时候。为什么现在待在纽约,她步入他曾经的相同轨道,去留学,他们能变得这么沉默寡言呢。


    她也可以像他一样,在有限的时间里挤出精力,攒出一张张从纽约飞到西雅图的机票,假期里规划时间见面约会。


    她也可以像他一样,期盼他下一年的生日,精心策划惊喜和礼物。他们有机会了,有时间了。


    茜子甚至悲凉地开始想,如果我像你爱别人一样,那么热烈地爱你呢。


    可一切没再有峰回路转的余地。


    他们连争吵的机会都不给彼此,因为他们都习惯体面,温和。两个紧闭盖子的罐头碰撞起来,再激烈,再断圭碎璧,发出的声音都是闷的。


    偏偏不说,不吵,有些问题永远无法解决。


    彼此从一开始就显得没那么在乎对方,那只要被逼得吵起来,问题解决了,人也会一并解决。


    想到他的生日,茜子又去看日期。


    现在是一九年的十二月了,又到十二月。


    她现在日子每天眼睛一睁一闭就是过,很少再翻日历,都是翻校历,数着学校大小事情的ddl.


    上个月的感恩节,靳汀还是和李程一起过,没有她的份,一打电话过去,他就是笑着敷衍几句。他连笑都变得少了,面对她,好像总开心不起来,都这样,她竟然心疼他。


    她不希望他不高兴,如果和她待在一起不高兴,他们可以分开的。


    哪怕,她来提也好。


    无可奈何的是,这个月十二月九号是最后上课日。然后就是学校的三天复习日,和长达一周的期末考。


    这下,她连陪他过生日的时间都没有,真要计划见面也得延后。


    茜子把没喝完的咖啡丢进垃圾桶,在傍晚回公寓。


    她和安娜说过要晚些回来,然后钥匙刚开完门,看到几十平方的小家里,二手橙色沙发上还挤着个男人。


    男人醉醺醺的,灰色毛衣都掀起大半露出肚子,安娜站在一旁给男人准备温水。


    茜子站得有点发软,心里闷得紧,关上门走进去,低头换拖鞋时,没看到男人的鞋子。转头寻着被踩黑的几块木地板看,男人的皮鞋还穿着。


    “安娜,你带男朋友回来应该和我讲一声的。”到这时,她连生气都没力气,只感觉眼前晕乎乎。脸上的泪痕干了后微黏,她额头发烫,不知道和刚刚淋雨回来有没有关系。


    也就是咖啡馆到公寓的那两步路,她跑回去,淋了一小小会。美国人没有打伞的习惯,她也算半截身子入乡随俗了,一时半会头上那点湿意都没发觉。


    “我发了,亲爱的。”安娜有点为难地晃了晃手机,转头去给男人喂水。


    男人闭上眼姿态迷离,张着的厚唇一点水没含住,沾着口水落在沙发上。


    茜子叹了口气回到卧室,锁门,开卧室灯,桌上电脑还开着机,里头有看到一半的资料。她头疼得一锥一锥。


    她的卧室很窄,一张床,一张电脑桌,一扇小窗户。别的基本放不下,衣柜和镜子都没买,用的简易衣架,镜子去卫生间照。


    为了省钱,她连床架也没买,这张床顶多算是床垫,可以说是美国留学生经典开局。姨妈之前问她房间怎么样,她得到安娜同意后,去安娜的房间拍了几张照,说还可以。


    安娜的卧室显然温馨很多,有地毯,有海报,还有专门的梳妆镜。


    但牺牲的是安娜的睡觉空间,她房间的床比安娜大,因为她睡觉不老实,怕自己摔下去。


    虽然没床架摔一下也不会多严重。


    这时候应该到靳汀下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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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点,果然手机有消息,安娜也就二十分钟前和她说,要接喝醉的date对象住几天。


    还有的消息,是靳汀问她考试的事情。


    林茜子已经习惯每天开软件清消息,清完whatsapp清Wx.


    两人还是Wx说话,因为Whatsapp的课业消息太多,她看着就心烦。


    她上次打视频,还看到他在外面吃饭。


    这次她没有回消息,直接和他用电脑通了视频后,看到靳汀也在家里,穿着黑色卫衣坐在桌前和她对视。她不知道为什么,对此竟然有点安心。


    而后茜子连看手机都没精力,直接把头陷在桌上的抱枕,等他开话匣子。


    “Aria.把头抬起来。”


    先等来的不是闲聊,而是一句循循善诱的命令。


    他很少这样说话,她身子一激灵,乖乖抬头,发丝凌乱,面色绯红。


    意识到什么后,她也不自觉拍拍自己的脸:“脑袋好烫,一直在烧。”


    靳汀难得再对她笑了,隔着屏幕去摸她的额角:“刚刚就感觉不对劲。你体温量过吗?是不是发烧了。”


    看他宽白的大手在屏幕上摸来摸去,她很委屈,带着埋怨:“我发烧你就来看我吗?”


    茜子气鼓鼓地把桌上的书,手机里的文档笔记,一股脑全拍了截了发给他。


    “你快来教教我,这些我都看不懂啊……我头好痛。”


    靳汀在看到那些资料后,轻轻叹一口气,没有对此做出回应。他只是耐心告诉她发烧要吃什么药,以及让她把地址发过去,他给她点个外卖。


    茜子把地址发过去,他把外卖点好后,又多心地在网上搜了搜这个公寓,刚好查到中介发的信息。


    靳汀刷着电脑上的信息问:“你和别人合租吗?”


    茜子有点心虚地说了声“嗯”,怕他不满,又岔开话题:“你圣诞节有空吗?我们能不能见一面。”


    靳汀移开眼,把刚刚略带质问的语气放柔,看茜子顶着一脸热气,迷迷糊糊地趴在桌上:“合租的室友怎么样?”


    是在关心她吧,茜子有点恍惚,她鼻尖一酸,又哭了一回,小声吐槽:“还是有点问题吧…她date对象要在这住几天。她和我说了,但没等我同意就接过来,我总不能赶人出去…”


    靳汀叹了口气:“你可以说的,茜子。你不开心,也可以搬走独居。你签得应该不久,所以租金的事不用担心,不要了就不要了。”


    “我合租是想省一点钱,我知道你没空,但我想悄悄见你。”她大概真的有点烧坏脑子。


    眼泪啪嗒啪嗒掉,她忍着不断涌出的泪水,仍尽力看清他的面庞,软语唧哝:“靳汀,你能不能让我想一想你。”


    那双漆黑的眼睛,水亮亮的。


    她又瞥见他空空的脖颈,一时间又觉得自己这话,不应该说出口。明明已经很长时间,他们打电话的时候,她看到他没戴围巾。偏偏今天,她特别难受。


    靳汀轻声安慰:“我没觉得你不想我,也没让你不想我。”


    茜子闭上眼,眼泪落尽,她忽然感觉自己这样太难堪:“你骗我…”


    她的声音,莫名坚定。


    玻璃罐头没有和另一个玻璃罐头相撞,它不再渴求沉闷的爆发。


    而是自己摔在墙面上,零七八碎,清脆响亮。


    至此,作为爆发代价,力气被全然抽空,之后得到的,不过是地面星星点点的残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