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怎么阐述那天呢？


    她手机开机退掉机票，和靳汀最后说过几句话，把他各种软件都拉黑，连他们不怎么转发视频的TikTok都不放过。


    林茜子现在回想，还是觉得很不现实，和他的一切好像梦。她和他分开那晚，也的确做了场梦。她难受得睡觉不安稳，梦都极短。


    她梦到她站在靳汀的床边，静静观赏他平稳的睡颜，她拿起他的手机看了看，梦境是虚幻的，手机没有密码。


    她在查找聊天记录的输入框里，默背Ella这四个字母，键盘摁下去。


    WX里一条记录都没有。


    一个中国人，他和她讲起来时，连英文名都要造假，吝啬到不让她知晓分毫。


    茜子把手机轻放回去，男人已睁开眼看她，那双初见时笑意暧昧的眼睛，如今不再与她的视线缠绵，只冷冷凝视她。


    这时梦醒，林茜子盯着漆黑的天花板，开始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好在是假期，她有时间治愈痛苦。


    至于拉黑前的信息，说到他对她的态度。


    Ethan：【我并没有把你当做疗伤的跳板，事情也已经五年，茜子。】


    略过些挽留的信息，她就是看到这句话，才拉黑他。


    没把她当做跳板，某种程度来说，没说错。他们相处的期间，只有那些令她痛苦的，值得她质疑的，是她铭记下来的。一年多以来，属于他们的时刻，的确更多，只是平淡些而已。


    可是，爱上其他人，也会像我爱你这么痛苦吗？


    就当是我自己挤到你的跟前，扑到你的怀里，一头栽进我的命运之中。


    ……


    电脑上留有一些两人的聊天记录，但没有手机上完整，因为她的电脑Wx不是每时每刻登着。


    茜子偶尔会打开看记录，刚开始还会哭笑，她逼迫自己看到没感觉。


    但有很多很多时刻，看到两人最后打的那通电话，她都会心尖发凉。


    那时候元旦已经过去，时间跳到二零二零年。


    但二零一九年十二月的冬天，在她心底遗留的积雪，像富士山的山尖雪，轻轻一层，难以化开，悲壮瑰丽。


    除此之外，生活没有不同，不过是惆怅与开心的时候，失去那个可以分享的人。


    再想到靳汀，茜子会一愣。手机已每天不会再有固定的Wx消息，哪怕是信息软件都变得寂静，没再有广告，曾经的那句生日快乐都成日后奢望。


    妈妈只是三长两短地问问学习，说说闲话，她每天清WX的习惯都没了。


    舟舟考公上岸，发朋友圈的时候两人聊过一次。借此，舟舟和她痛骂之前考公路上，父母安排的相亲妈宝男，一说到那男的，舟舟就浑身不得劲。


    茜子笑了起来，把自己的近况说出。气氛没有沉重，舟舟把靳汀也痛骂一顿。


    开学前有回Tina找她喝酒。两个人约在高尔夫球场的户外。吹着晚风，Tina端Whiskey出来，见到她和见到个宝一样，顺便给她连塞好几张粉的男明星的黑胶专辑，说有空可以听听。


    看Tina这架势，听她说第一次知道黑胶，恨不得把唱片机也送她。


    茜子收下，两人也难免聊到靳汀的事。茜子没提他和Ella具体过往，因为靳汀和Tina认识这么久，也仅仅是多年前朋友圈，发过关于Ella。


    这才让Tina知道Ella的存在和后续，其他全然不知。


    Tina是个热心人士，一直好言好语安慰她。茜子只敢在Tina面前哭。明明Tina是拿酒过来的人，现在反倒是Tina和她说少喝点。


    这酒有点烈，她恶心得厉害，确实不喝了，从包里想拿湿巾擦擦眼泪，有卡片掉到地上。


    Tina低头一看，草地里一张蓝白的长方形卡片，捡起来，是茜子的哥大学生卡。


    Tina塞回她手心，郑重其事地说：“至少，你也有了更好的未来，不是吗？”


    她垂着眼睫，没再吭声。她一个打麻将几千块钱就坐立不安的姑娘，却读上这样的学府。都在社会摸爬滚打过，Tina看得出来为何。


    见好就收是她的好本事，她去开手机刷软件，她的主页访客多了个人。


    那位访客的主页有照片，她点开发觉是Chloe


    ——靳汀的另一个女性朋友。


    就是那天百老汇酒吧喝酒时候，说和她一起点单的Chloe.


    可她和Chloe不熟，没加好友。照靳汀的性子，不会随意给别人她好友。


    她只在靳汀的账号下有过评论，还是因为靳汀叫她来看，不然按她性格，评论都不会。


    而她的社媒id又和她英文名一样，一切昭然若揭。


    茜子淡然和Tina提出此事，她知道Tina和Chloe是朋友，但没有很熟。最开始二人也是从靳汀共友身份认识，Chloe比Tina更早认识靳汀。


    Tina神色复杂，眉头一拧：“Chloe？”


    茜子刷着Chloe的帖子，话头方向撇开：“Chloe最近怎么样？”她不想挑起争端。


    往下刷到最底，是Chloe的一条庆祝自己生日party帖子，里面还包含封手写信，最底下留名是Ethan.


    信很长，内容全是连笔，写得锋利漂亮。


    她心跳的确有那么一瞬停滞，但这条帖子是两年前发的，实在与她无干系。


    “Chloe纽约的硕士毕业了吧，后面说想去日本读博。”Tina抿了口酒。


    茜子闭上眼，眼前浮光掠影闪过许多，最后说：“挺好的。”


    她挺羡慕能一直读书的人。


    后面春季开学，她申请到校内兼职，校内的岗位竞争很大，短期兼职每周打工时间不能超过20h。她运气还不错，捡漏到图书馆管理员的职位。


    虽然压缩部分休息时间，但坐在前台帮忙登记图书出入，帮忙找书，被同学投喂点小零食，聊到发现几本有意思的书。


    这些让她感觉生活有盼头起来，有华人学姐还因为经常来图书馆，和她熟络。有次来她家拜访，给她带了手作茶叶蛋料包，里面的配料分量刚刚好，就是她国内家楼下早餐店的味道。


    茜子眼泪哗啦就落下来，她家里不煮早饭，所以她没吃早饭的习惯。最主要的是，没有人天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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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吃炒得乱七八糟的肉，和煮稀的米饭会乐意。就算知道对胃不好，她也没动力煮早饭。


    不精心准备的话，她就是那种连小块牛肉，都会炒成硬坨坨的人。茜子吃青菜也少，她不是很爱吃肉的人，但一看到4.99刀一磅的薄皮虎皮青椒，她实在下不去手。


    这么说可能没概念，但4.99刀已经在她脑海换算出35.52人民币。


    而一磅的薄皮虎皮青椒，大概是手大的餐盘里，三颗长椭圆形的饱满大青椒，不会再多。


    至于美国的肉类，茜子有次和姨妈打视频，看姨妈在Walmart采购，那里的畸形大鸡腿物价感人，但也长得吓人，她不觉得有食欲。


    何况曼哈顿没有Walmart.


    还有些时刻，她会突然想到靳汀。


    林茜子以前没有书包挂玩偶习惯，靳汀送了那个小熊，她才习惯走路心里不踏实的时候，手往后摸摸。


    摸到软软的小熊，就像他在自己身边，哪怕那时，她大可以抽出手机给他发信息。


    现在没有小熊，也发不了信息。


    之后她再去哥大的纪念品店，看到哥大的小熊30刀的价格标签，倒吸一口凉气。好笑的是隔壁纽大的纪念品小熊，只要18刀。当然，那个她也没舍得买。


    所以，她戒掉手往后摸书包的习惯。


    茜子现在数数靳汀给的，算上退掉的机票钱，她能交得起四年的学费，扣掉Fees剩下生活费得很省，把之前存的抚养费，和妈妈每个月给的凑起来，是一天吃一两顿的水平。


    北美金融有的企业很早就招聘暑期实习生，美本大一大二都是投简历的黄金期。她原打算到大一下暑期的时候，找关系好的学长学姐修修简历，投给投行里有fasttrack/加急机会的早期项目。


    先投再说，过不过都是另说。这里的企业都看重工作经验，如果不留在这，回国想赚回学费都变得极难。


    但这一年，二零二零年，是特殊的一年。


    三月八号起，哥大宣布停课两天，原因是学校一名学生暴露于新冠疫情，正接受隔离。她收到通知时，刚准备回到公寓，心里扑通，跳得很不安稳。


    留学生群氛围人心惶惶。日后回看，这段历史里吹来的晚风都浮躁、虚幻。


    充斥昏黄、浑浊、悲凉。


    林茜子从没忘记疫情，一直关注着新闻。


    国内一月二十三号是她的生日，也是武汉封城的日子。她守在手机前，刷网络上的各种消息，嘱咐妈妈这段时间，如果身边有近期在武汉待过的人，都要多加小心。


    茜子从那时就把靳汀的Wx拉回来，反正他没删她，点开转账实名还在。


    同时她发现，他没被她看完的消息是


    ——【茜子，我希望我能成为让你安心的存在。如果不舒服，你可以试着和我做朋友。】


    还有一条消息在很上面，她没往上刷，但印象深刻，毕生难忘。


    【你知道我不喜离别。】


    你只是因为Ella不喜离别，不是因为我。


    所以封城后，她至今没有问出那句


    ——靳汀，你平安喜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