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来过这个商场很多次，裴时却从来没有留意过保洁人员的身影。


    她们通常穿着灰扑扑的衣服，和环境格格不入，又完美融入背景。


    她们往往是中老年女性，看到你的时候会逃避视线，把自己卷成一个团。


    最常看到她们的地方是厕所，各种脏乱需要清理的地方，她们在你需要时出现，不需要时悄然隐退。


    周边人流量最多规模最大的商场都是如此，更别说其他地方。


    裴时接连走访几个商场，情况都不乐观，他从未发现过，保洁人员的休息环境简陋得令人揪心。


    更别提宿月和叶青禾走过的其他公共场所。


    在这个人们铺遍追求更好的生活质量时，她们为了生存，情愿奉献自己成为这片土地的养料。


    翻阅厚厚一沓调研笔记，裴时在末尾重重打了个叉。


    访谈，实地勘验，压榨了三人几乎所有课余时间，连轴转期间，宿月忘却了自己真实的身份，叶青禾忘记了跟在陈邮简后面跑，裴时忘记了做观察官。


    屋漏偏逢连夜雨，今年是建校一百周年。


    人生能有几个100年？


    就在她们忙得焦头烂额之际，学校又传来消息，校长新官上任三把火，大手一挥，宣布今年校庆除了一系列常规活动，还将隆重推出一个神秘的“隐藏活动”，具体内容尚未公布，但据说是要展现学校百年底蕴与学生新鲜活力碰撞的创新之举。


    一时间学校谣言四起，说什么的都有。


    时装秀，竞赛，宿月三天就听到五个版本，当然上家都来源于叶青禾。每个版本还信誓旦旦有独家来源，靠谱内部人员悄悄透露，绝对保真。


    叶青禾趴在走廊栏杆上，一脸生无可恋：“月月，你知道上学期樱花节我们班的隐藏大奖是什么吗？”


    没等宿月回应，她就哀嚎着自问自答：“咱们班被保送了！”


    宿月挑挑眉：“全班被保送到J大？咱们新校长这么有能力？“


    “长得美，想的更美。“教室搬到楼上，叶青禾无法蹂躏伸到栏杆外的枝桠，只能通过捏宿月的脸庞释压：“我们班被保送校庆典礼的表演节目了！隐藏活动就是创造沉浸式观众互动节目，还不是表演？这算什么隐藏活动。我就知道不该对这个什么隐藏活动有过多期待。”


    每年校庆除了教师、社团出节目外，每年级只需要出两个节目，由于樱花节她们班表现出色，直接被点名参加，当然节目内容要经过老师审阅。


    宿月安慰青禾：“这是我这周听到的第八个版本的，之前的都被推翻了，没准下午就被辟谣了。”


    叶青禾用笔在本子上使劲戳戳戳：“除非下午就换校长，这可是新校长早上特地把我叫到办公室开的会，谢天谢地，有一天我叶青禾也是坐上校长办公室的沙发了。这下可真是吃瓜吃到自己头上。”


    想到前几天叶青禾抓耳挠腮探听隐藏活动到底是什么的八卦样，宿月不由得笑出声，结局当然是被叶青禾追着暴揍一顿。


    宿月招架不住，连连求饶：“抱歉，我最最得力的班委，我在这给你诚挚道歉。校庆不是还早着呢，这次我们一起慢慢想。”


    叶青禾重新趴回走廊的栏杆上，无力地向天怒轰：“但是这周就要出提案啊，现在可是周二了——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你要这样惩罚我——老天奶，你知道我多久没睡到宿舍夺命铃响了吗？”


    “当初不是豪言壮语要得第一吗？现在提案还没写完？”尖锐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叶青禾转头看到是黄向楠冲着天花板翻了个白眼：“又关你什么事了？我们现在都进行到——”


    她故意拖长声音，迟钝几分钟才重新笑嘻嘻合上本子：“不告诉你，但这第一，我们势在必得。”


    黄向楠这才发现自己被叶青禾耍了，出乎意料，他只是“哼”了一声：“我不和手下败将说话。”拽着水杯扬长而去。


    裴时早就打探出黄向楠的选题以及进展程度，可谓是，完全靠钱砸，什么听上去高级就套用什么。


    叶青禾早已立下豪言壮语，不破小黄终不还。


    此时此刻最能激发叶青禾斗志的人除了黄向楠，宿月再也想不出第二个。


    叶青禾抓着本子坐会座位上开始奋笔疾书，维持五分钟，又开始抓耳挠腮。


    宿月主动探出头，透过叶青禾的肩膀，她手中的草稿纸上写满了凌乱的笔记。起初还能看出工整的字迹，越到后面越是潦草，最后几乎变成一片狂乱的涂鸦。


    汉服秀？


    女性？


    旁边还画着几个看不出原形的小人。


    兼具不同的涂鸦。


    “准备改行去写草书了？”宿月轻踢叶青禾的椅背。


    “其实汉服秀这个方向不错啊，展示不同时代的汉服变迁，来呼应‘百年’的主题。‘百年衣装，时代流光’，你觉得怎么样？“


    这是叶青禾曾经成功策划过的主题，当然不是在这个是世界。


    “那沉浸式体验呢？这只能算得上传统走秀吧，总不能现场抓几个观众就让他们上来体验，既耗时，到时候效果也难说，要有好效果就得找托提前演练，但这.......”


    叶青禾的嘴角已经急得出泡，她还在无意识抓挠，宿月先用餐巾纸盖住，抓起书本给她扇风：“都起泡了，先别碰嘴角了。”


    叶青禾冷静下来：“我不是反驳你啊，月月，我之前也想过，这个主题我也很喜欢，但是.....我觉得可行性不高。”


    趁着自习课，宿月偷偷溜去隔壁班门口，借着课题名义叫出裴时，拿到消肿药膏给叶青禾涂上。


    顺便召集班委：“告诉大家一件好事，咱们班被内定参加校庆活动了。这节自习课，我们就头脑风暴，主题暂时定好了。不管什么想法，都写下来，先不考虑可行性。当然有别的可行方案大家也可以写下来。”


    下课后，面对写得满满的几大张纸，众人一一开始分析可行性。


    喻雨霁指着“‘观众入场时领取反光手环，手环会变色，可触碰。’这谁写的，看上去挺有意思的。”


    带着圆眼睛的女孩嘿嘿笑，露出两颗兔牙：“这是我上次跟着我姐姐去看演出发的手环得到的灵感，根据演出背景色调的变化变色，我们一致觉得这个创意很好，这个手环可以加个按钮，能让观众自由调整颜色，也能在表演一开始就统一变色。”


    “而且这只要配合好灯光、音乐和表演，并不难。结束的时候还可以邀请全场观众举起手环，舞台激光扫描观众席，形成“流光星河”视觉效果。反光手环也可以设计得古色古香一点。”


    思路得到扩展，众人开始你一句我一句：“汉服主题正好和樱花节呼应，也是个延续，分为五个篇章，战国、唐、宋、明、现代汉元素，每组一男一女，最后谢幕可以呈V字形。”


    叶青禾像只筋疲力尽的小狗：“想法都是好想法，这得得到学校支持吧，单凭我们，太难了。手环就是一大笔钱，而且我现在最苦恼的是舞台本身，我要好好想想一时间从哪里搞来这么多合身的衣服呢？”


    “上次樱花节不就很好？”唯一的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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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班委弱弱举手，他已经被内定为参加成员。


    “但这次要百年，上次本就用了很多衣服，这次再用难免视觉疲劳。而且，我只有女装。如果只是一些粗制乱造的男装，和我提供的衣服更加格格不入，舞台灯光一打，一下子就能看出区别。班费不多，想定制合身的的衣服也不是小数目。更何况我们也不能全用班费吧，同学们肯定有意见。”


    高中生叶青禾还没有能摆满一整个大平层的汉服的收藏规模。


    宿月一直以为叶青禾成功很大一部分是因为她从小运气就好，没想到背后每一个提案都蕴藏她的深思熟虑。


    看上去爱玩爱闹的她实际很靠谱。


    “再说还要考虑当天的温度、天气状况，怎么都是一个大难题。”她叹了口气。


    “到时候应该是室内，温度天气状况倒是小问题。反正先是写提案，先开始写，在准备个备用的，没准校长觉得好，大笔一挥就给我们资金了呢？”


    宿月在空纸开头写下：“百年衣装，时代流光。”


    “我先把大致想法写下来，等下去老张电脑上整理打印，先把提案交上去呗。”


    当你在凝望深渊时，深渊也在凝视你。不知道无孔不入黄向楠从哪里听说她们的主题。


    “保送？保送的节目——不会还没我们这些要参加预选竞争的节目好吧，那可是校长指名道姓的班级。”黄向楠故意拖长语调，像是指甲盖不停滑动黑板：“到时候丢自己班的脸是小事，丢校长的脸，那可就........”黄向楠作为7班的文体委员，据说也策划了精彩绝伦的节目，还拉好了赞助。他和叶青禾算是彻底撕破脸，打上擂台，两人从课题比到节目。


    宿月想逃，但黄向楠正方体的体型挡住了她的退路，她无处可逃，叶青禾不在，他不知道怎么就盯上她。


    黄向楠依靠着厚鞋底勉强和宿月平视，仰着脸用他并不锋利的下颚线看人：“等下不要哭鼻子，这对比......可能会很惨烈听说你们还没拉到赞助，哦，忘了告诉你们，我们现在已经开始紧锣密鼓的排练了。不过你们节目能不能通过审核还是个大问题，直接被毙了也免得在预赛上丢脸了。传说中德智体美劳全面第一的9班不会就此滑铁卢了吧。”


    副校长是校庆项目的负责人已经人尽皆知。7班凭借拉的赞助自然比其他班级高上不少水平，黄向楠显然已经把另一个节目名额视为己有.。


    尽管她们班得到了校长钦点的报送，也必须在预赛上表演走流程。


    赞助的事情，黄向楠早已在整个年级大肆宣扬，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谁都知道他拉到一笔大赞助，资金雄厚。


    “不劳你费心了，我们方案早就通过审核了，还是操心你们班自己的事情吧。”至于她们班的资金——宿月的内心并没有表面那么平静，提案会上，她们的提案被大受赞扬，备受期待，副校长连连称赞，却闭口不提赞助的事情。


    叶青禾只说她有办法，让宿月一边写脚本排练，一边等着她的好消息。


    叶青禾远远跑来：“月月，月月，赞助——”经过黄向楠时候没刹住车，狠狠撞了一下，差点没把黄向楠撞倒。


    她好似刚刚才看到黄向楠：“诶呀，不好意思哦，没看到。某些人注意脚下，这么高的鞋小心滑倒。有这功夫还不如早点去排练。还有空在这里和我玩保龄球。”


    叶青禾拉过宿月进班级，宿月帮她顺气：“慢慢说。”


    叶青禾灌下半瓶水，扶着宿月的手臂，眼睛亮晶晶的：“月月，太好了，我们终于拉到赞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