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立秋时段

作品:《三从四德遇上女尊地晶

    陈谷雨静立一旁,默然不语,也是一种支持。


    恰此时,三姑婆扛锹排众而出,颤巍巍却气势十足,指着二人便骂:“咄!还要脸不要?谷雨娘子仁心白送,谢郎君善心救那些快冻死的!你们有粮有衣,还争抢活命东西?良心叫狗吃了?谁再为难谢郎君,老婆子拼着这把骨头,也要开祠堂评理!”


    三姑婆辈分高性子刚直,一番怒斥掷地有声,顿时镇住二人。


    周围村民纷纷附和看向陈谷雨,那二人见犯了众怒,讪讪缩回人群。


    陈谷雨却不想就这么算了,她看向里正,轻笑:“里正大人,这棉花可是我家的?”


    里正点头:“正是。”


    陈谷雨:“我夫郎想给谁就给谁,哪还需要遵循什么规矩,可对?”


    里正脸都不由自主地红了一下,“契主大人所言正是。”


    周围众人立刻噤了声。


    风波平息,谢晚舟暗舒口气,继续分派。


    陈谷雨看着他挺直侧影,眼底掠过赞许。


    此时,村口马蹄声又起,县令与柳青联袂而至,满面喜色。


    县令目光扫过院中棉山,眼中精光闪烁:“好!陈娘子不负契地之望!此棉品相极佳!”热切道,“县中慈济堂孤寡老幼冬衣匮乏,本官厚颜,代他们求购些棉絮,只求价钱公道。”


    陈谷雨含笑应允:“大人心系黎庶,草民感佩。此物能为孤老稚子御寒,亦是物尽其用。大人需用几何,尽管吩咐就是。”


    县令大喜称谢。柳青亦欣慰点头。


    忙完棉花分配事宜,立秋时节就到了。


    暑气未消,早晚却已沁凉意。


    李家坳全村进入了开镰刈获之期。


    这片受地母眷顾青白契地,在陈谷雨精心规划与地晶运转下,迎来了令人目眩的丰饶。田畴间金波翻涌,谷穗垂首,闪烁着金子般光泽。新垦山林更是宝藏,耐寒梨枣山楂挂满枝头,红黄相间,果香馥郁。


    禽场里鸡鸭成群,羽毛鲜亮,禽蛋在草窝堆成小山,生机勃勃。


    而那曾引钦差瞩目的棉田,更显惊人生命力。


    经精心照料与契地滋养,入冬前,第二茬收获竟比首茬更丰硕!


    棉桃硕大,絮朵莹白丰盈,远望如铺陈大地的暖云,簌簌倾筐,很快在院中垒起数座巍峨“雪山”,日曜之下,几欲灼目。空气里浮动着新棉暖香,糅合日精地气。


    丰收喜悦笼罩全村,更惠及县里。


    陈谷雨初心不改,更慷慨宣布:依前例,山林禽蛋瓜果、契地粮棉之利,皆取三成,不仅周济村中鳏寡孤独、失怙幼童及县里的慈济院。


    此番分派,规模远胜夏末时节。


    谢晚舟再次担起责任,依据名册实情,细致规划。


    他眉眼间沉稳条理,已褪青涩隐忧,添了持家的从容。


    消息传至县里,县令与柳青深受触动。


    尤其县令,念及慈济院孤儿孤老,感佩陈谷雨仁德,竟于忙碌清晨,轻车简从亲至李家坳。


    “陈娘子,本官与柳先生今日前来,非为公事,实感佩娘子仁心,愿尽绵薄,助晚舟郎君分派物资,也算为县中孤寡略尽心意。”县令笑容煦然。


    陈谷雨眸露讶异,随即欣然应允:“大人与柳先生亲至,草民不胜荣幸。有二位相助,此事必更顺遂。”


    于是契地边缘凉棚下,出现奇景:县令挽袖点数禽蛋,柳青持册与谢晚舟核对,陈谷雨调度装车送往慈济院之物。村中老幼见“贵人”同劳,无不称奇,对陈谷雨敬重更深。


    “谷雨娘子真善心菩萨转世!”


    “县尊大人都来帮咱们了!”


    “谢郎君越发能干!”


    这番温馨景象,让陈谷雨体会到身为父母官的女子所带来的温暖。


    最起码她们把孤寡放在了心头。


    更令人欣喜者,是今夏曾随谢晚舟于山林工事劳作的各村夫郎们。因日日得陈谷雨家的伙食周全,数月下来,竟个个面色渐润,身板挺直了些许。他们穿梭忙碌,搬运重物亦显出力气,眉眼间少了往日愁苦,多了几分鲜活气,干起活来越发主动。


    其妻主们看在眼里,喜在心头,对陈谷雨更是感激不已。


    场面繁忙有序,汗水与笑容交织。


    秋日的阳光透棚隙洒落,照亮尘埃,也照亮每人脸上满足光彩。


    契地青白微光一直延申到远山林,依然若隐若现,似在为这秋收图景默贺。


    就在这和谐忙碌中,一阵急促陌生马蹄声如裂帛寒锥,骤刺破秋日暖阳!


    蹄声迅捷,官家气势不容置疑,直冲凉棚而来!


    尘土飞扬处,三骑皂衣劲装、鸾带佩刀彪悍官差倏然勒停。


    当先一人深青窄袖官服,绣嘉禾纹,腰悬长刀,面容冷峻,目光如电,鹰视狼顾。


    其后两人同样装束,神情肃穆。


    忙碌人群霎时静下,惊疑观望。


    朱县令正抱着鸭蛋分配,愕然抬头。


    待她看清官服样式,面色遽变,忙整衣上前,语气微紧:“敢问……几位大人——是?”


    那冷面官员翻身落鞍,矫若鹞鹰,未立刻理会县令,锐利目光越其肩头,精准锁住凉棚下莹白新棉山——日曜之下,几欲灼目。又扫过禽蛋、粮谷、山果,最后移向闻声转头的陈谷雨与谢晚舟。


    她眼神在谢晚舟身上极快掠过,终定格陈谷雨脸上。


    她从怀中掏出一面乌木腰牌,上刻清晰篆文——“司农寺京畿所”。


    “本官,乃司农寺京畿所,农判官,赵元朗。”


    她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带着冰凉的穿透力,众人心头压了块巨石,“奉上命,特来查验青白契地新棉产出实情,并……着尔立取契地所用棉种,即刻呈验!以供司农寺详研。”


    语平淡无波,却如惊雷炸响!


    司农寺京畿所!


    奉上命!


    查验实情!


    着尔立取棉种呈验!


    每句话都重若千钧。


    县令脸色瞬白——京畿所之人,竟绕她这县令,直找陈谷雨?


    此绝非寻常程序!


    柳青眉头紧锁,忧色深重。


    谢晚舟指尖倏凉,下意识地想挡在陈谷雨身前作为屏障。


    陈谷雨闻“着尔立取棉种呈验”时,心头一紧。


    芒种时县令低语“棉种无恙否?”林明贞深潭眸中一闪而过的‘收缩”’,各地试种失败蹊跷,瞬间串联,化眼前赵判官冰冷面孔下深不可测寒意。


    立秋暖阳仍高悬,契地丰收仍耀眼。


    然此来自京城司农寺、绕地方官府突然降临,如巨大不祥阴影,骤笼刚浸喜悦之地。


    赵元朗目光牢锁陈谷雨脸,不容置疑重复:“陈谷雨,速取棉种。”


    空气凝若胶冻,远处禽场聒噪似被掐断。


    所有目光聚于棉山前身姿挺拔女子身上。


    县令面若金纸,唇翕无声。


    柳青忧心如焚。谢晚舟掌心沁汗。


    然被如电目光锁定之陈谷雨,初时惊愕与心底冰寒,不过瞬息,便沉淀眉宇为深潭沉静。她未慌乱,未解释,未旁顾。澄澈如秋水、坦荡似青冥的眼神迎上赵元朗审视。


    她未直应“取棉种”。反微侧身,对赵元朗做“请”手势。


    声稳清晰:“赵大人远涉辛劳。查验新棉实情,乃农司职分,草民自当倾力襄助。”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堆积收获,语气诚恳令人信服:“大人亲见,此间棉、粮、禽蛋、山果,皆为契地所出。大人如有垂询,草民愿将从选种、育苗、栽种、田间管理直至收获每一环节,所知所行,巨细无遗,毫无保留,尽数详陈于大人面前。”


    此言出,赵元朗冷峻面容极快掠过丝错愕,县令与柳青亦怔,面面相觑。


    陈谷雨未理众人惊色,转向谢晚舟,语气温和却带决断:“晚舟,取文房四宝,并我存放种子的簿册档记来。”


    谢晚舟瞬悟其意,压心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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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涛,迅应声而去。


    赵元朗锐利如鹰隼目光紧攫陈谷雨,似要穿透那沉静坦荡表象。


    凉棚下,唯余令人窒息静默,待那即将展开、决定命运的“详陈”。


    谢晚舟领命疾步而去。


    凉棚之下,空气依旧凝滞。


    赵元朗锐利的目光如实质般钉在陈谷雨身上,试图从她每一寸表情中找出破绽。


    然而,陈谷雨却似浑然不觉那迫人压力。


    她并未局促等待,反而转向赵元朗,神色坦然得令人吃惊,语气平和却清晰地说道。


    “赵大人既为验看棉种而来,为免大人疑虑,待我夫郎取来档册,大人可自行指派随员,在此现场随便取样,亲眼见证取种过程。家中仓库中还存有自琼州崖城购回的棉种,皆存放于陶瓮之中,封口完好。大人可任意择取一瓮,乃至数瓮,当场启封,尽数取去呈验即可。草民绝无半分异议,亦相信司农寺诸位大人明察秋毫,自有公断。”


    自行取种!尽数取去!


    此言一出,莫说赵元朗及其身后两名属下面露难以置信的愕然,便是深知内情的县令与柳青,也险些惊呼出声!


    寻常农户若被京官如此质疑,早已骇得魂飞魄散,百般辩解藏掖尚恐不及。


    她竟主动请对方自行取种,还言明“尽数取去”?!


    这是何等坦荡!又何等……底气?!


    陈谷雨却似做了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说完便不再看赵元朗那惊疑不定的眼神,转而面向犹自惶惑的县令与柳青,以及周围屏息噤声的村民,声音恢复了往常的温煦,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镇定。


    “县令大人,柳先生,诸位乡邻,莫要因小事耽搁正事。县里慈济院的孤寡稚子,还等着这些粮食蛋果棉花度日御寒。村中秋收繁忙,还有诸多活计等着大家。我们继续分发便是。”


    她竟真的,不再理会那几位代表京城威权的司农寺官员。


    率先动手,重新提起一袋粮谷,示意分发继续!


    她那副视京官如无物、一切以民生为重的气度,那份于雷霆压顶之际依旧从容不迫、指挥若定的沉稳,不仅深深震撼了县令柳青,更让赵元朗等人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反应——她们奉严命而来,预想了种种对方推诿、狡辩、甚至暗中做手脚的情形,却唯独没料到,会是这般毫不设防、甚至堪称“傲慢”的坦荡!


    就在这诡异而僵持的寂静等待中,又是一阵马蹄声匆匆而来。


    众人循声望去——


    只见一位身着素雅葛袍、衣角绣有独特山峦与禾苗交织纹样的中年妇人,面色端凝,策马而来。


    其人身姿挺拔,气度沉静,与田间氛围迥然不同。


    在场有见识者——如县令与赵元朗——一眼便认出,那袍角纹样,正是地母神殿司职人员的标志!


    那妇人翻身下马,径直走来,先是对陈谷雨微微颔首,态度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敬意,随即目光扫过赵元朗一行人,声音平和却自带一股不容轻慢的威仪。


    “卑职乃此地地母神殿值事。感应契地有异动,特来查看。原来是有司农寺的同僚莅临。”她目光落在赵元朗身上,“契地祥瑞,乃地母娘娘恩泽显现,契主秉承地意,滋养一方,其行其绩,神殿皆有记录在案,时时关注。不知诸位此次查验,所为何事?”


    神殿值事!竟然亲自来了!且言语之间,回护之意十分明显!


    这一刻,县令、柳青等人,才真正清晰地意识到:


    “上了神殿名录的青白契主”这个身份,究竟意味着什么——那不仅仅是祥瑞的象征,更代表着背后有超脱于世俗官府的、来自信仰层面的关注与力量!


    赵元朗冰冷的面容上,终于裂开了一丝细微的缝隙。


    她可以无视一个契主村妇,甚至可以压服地方县令,但却绝不能轻易怠慢代表地母神殿的值事人员。


    现场的气氛,因这位值事的突然出现,再次发生了微妙而深刻的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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