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大人爽快，日后这笔钱有任何问题，随时找我萧云安，北珍商行为您终身保障。”


    静安笑眯眯地应下孙汝知的话：“店家小本生意，如若您喜欢，欢迎再来，我们萧家从不拒绝朋友。日后小女子若是有幸去了京城，一定第一个给您京城的官宅拜帖。”


    “志向不小。”孙汝知探究地盯着静安。


    “大人有所不知，小女只是旁支，家中竞争激烈。”


    “若是我能在燕国交到您这样的朋友，祖父说不定愿意多看两眼，小女子可是有苦说不出啊。”


    静安此话全假，但奈何萧家本质如此，孙汝知即使派人去查，也绝对发现不了什么。


    此间事了，孙汝知摆驾回府。


    拍卖会还没结束，沈珏搜集的江南新奇玩意吸引了北地贵公子的目光，静安觉得此地有些闷热，加上一旁吵闹的叫价声，静安推开窗，想从外面找回些理智。


    秋来阁地势优越，护城河绕着这条街缓缓打了个弯，才慢慢向远处流去。


    所以河边总是有些叫卖的小贩，以及游船的客人。


    静安在窗台趴了一会，突然注意到岸边站着一个男孩，男孩蹲在河边，蹲了很久。


    静安觉得不对劲，刚想下去看看，沈珏便推门而入：“都处理好了，萧云从和北珍商行那边对接过了，等下咱们……殿下？怎么了？”


    静安看着那个少年，没由来地，生出一阵心慌的感觉。


    “沈珏，你看那个灰色衣服的孩子，我怎么觉得怪怪的？”


    护城河离阁楼有些距离，沈珏分辨了半天才从人群中看到那个少年，仔细瞧来，少年手中还揣着一个布包。


    静安拉住沈珏：“有些心慌，我想下去看看。”


    两人刚刚踏出店门，还没走到街边，便听到河边有人大喊：“不好了，不好了，有人落水了。”


    沈珏面色一变，静安也顾不得形象，提起裙子直奔岸边，奇怪的是，少年下沉的速度极快，静安跑过来的功夫已经见不得人了。


    岸边的人只是驻足张望，犯不着为了陌生人冒险。


    护城河的水又深又急，只有训练有素的阿洲有希望将人救出来，但这里离店面太远，她没有时间去叫。


    沈珏望着下沉的水面焦急道：“他手里拿的布包应该是石头，那么瘦弱的人，沉底的速度未免太快了些。”说着，他开始脱下自己的外袍，将他简单卷成绳子背在身上，静安急忙拉住他：“你要干什么？”


    时间宝贵，沈珏来不及解释，只能拍拍静安的手：“人命关天，放心，我水性很好。”


    静安张口想说些什么，比如水太深，万一体力不支，你又不会武，万一你也出不来，万一，万一我失去你了。


    但沈珏跳得坚决，静安连他的衣角都没有抓住，此时慌张，恐惧，焦急等情绪一起涌来。


    但她并没有就此愣住，她快步冲向店里，沈珏告诉过自己，阿洲是沈家养的亲卫，不仅武力体力一流，且水性极佳。


    如果能将阿洲叫来，那沈珏和那个少年都会没事的。


    静安刚冲进店门，阿洲正好要去外面找静安，见静安神色慌张，阿洲顿感不妙，刚刚自己只是离开了一会儿，怎么回事？


    “快，沈珏，沈珏为了救人，他跳河了……”


    静安话说得模糊，但阿洲却敏锐地抓住重点。


    “小姐别急，在哪里，带我去。”


    两人往河边跑去，岸上的人似乎又多了些，静安有些心慌，当两人拨开人群，向河面看去。只见沈珏已经到了岸边，外袍系成带子，背着那个落水的少年。


    见沈珏没事，静安松了口气，但劫后余生的感觉让她后怕，伴随着一阵卸力，静安双腿一软，跌坐在地上。


    “唉，小姐。”阿洲连忙去扶。沈珏见到静安倒下，快速安顿好少年后，径直向静安奔来。


    “怎么了？”


    静安眼眶的眼泪还没回去，因为跑动太大而发白的嘴唇微微发抖，沈珏心疼地将人抱起来：“怎么了，我不是说了，我水性很好。”


    阿洲在一旁补充：“是真的。”


    似乎是感到后怕，又有些委屈，静安的泪水终于掉了下来：“吓死我了，我以为，以为……”


    静安是真的怕了，倘若沈珏就此离开，她要如何面对这日后的风雨。


    沈珏安慰似的将人抱在怀里，用侧脸蹭着静安的头发：“没事没事，我在呢。”


    此时围观的人已经散去，静安看着石墩旁昏迷的少年，虽做了紧急处理，还是有些意识模糊。


    静安也急忙过去查看情况，阿洲连续拍了好多下，这才勉强让他把呛的水都咳出来。


    “将他送医院，还有你也是。”静安拍了拍沈珏，她还是有些担心，吩咐阿洲背着少年，带着沈珏往最近的医馆走去。


    少年悠悠转醒，迎面便是医馆的天花板，他愣了下，随即和一旁的静安对上视线。


    “现在好些了吗？”静安望着单薄的少年，轻声开口询问道。


    大夫说他气虚严重，似乎是很长时间没能好好进食，静安吩咐阿洲，出去买些包子之类让少年先垫吧一下。


    “我？这是……”


    “你落水了，是这位大哥救了你，我们见你迟迟不醒，便将你送到医馆来了。”


    “医馆？”少年有些慌乱，连忙起身下床，沈珏生怕他再摔倒，连忙去扶。


    “我不要医馆，我不要。”


    怎么了？静安有些疑惑，少年一系列奇怪的举动让她不知所措。


    “对不起，我不应该跳河的，我应该死得远远的，这样就不会有人发现了。可是我真的没力气走到外面了，我更没有钱坐车，我没办法，我只能死在那里。”


    这都什么跟什么，沈珏没理解，他求助似的看向静安。


    静安似乎有些理解少年话中的意思，她蹲下来问道：“是没钱付医馆的费用吗？”


    少年神情慌乱，最终点了点头。


    静安叹了口气，她见过太多人，太多太多。


    医馆天价问诊费，贫苦家的人是不会去医馆的，即使生病，他们也只会忍着。


    即使痛苦，也稍微忍忍便过去了，这个世界上，最能忍受的人，便是穷人。


    可是静安始终不明白，为什么他们生来如此贫穷，为何还要受苦。


    大概是因为贫穷本身就和痛苦挂钩，最能吃苦耐劳的人，一生便会有吃不完的苦。


    静安笑着安慰他：“这个医馆不用付钱，我与大夫有私交，你这没什么问题，就开了几副便宜药，不要钱。”


    少年面色终于缓和了些，静安柔声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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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叫什么名字？”


    “大阳，我叫大阳。”


    静安觉得少年的名字与一位故人相似，但在脑中思索良久，都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此时阿洲带着香喷喷的肉包推门而入，一时间，三人的目光都落在他身上。


    阿洲有些不自在地看了看静安，又瞅了眼沈珏。


    静安率先开口：“我今天忙了一天，有些饿了，便托朋友去买些吃食。”


    “看样子这是买多了，我们吃不完，时间长了，这么好的东西冷掉怕是可惜。不介意的话，大阳要一起吗？”


    静安最大程度地保留了少年的自尊心，沈珏也急忙附和：“对啊，三人根本吃不完这么多，你帮我们解决一些。”


    就这样，医馆卧房内，四个人一起啃着包子，阿洲是真不饿，但对于忙了一天的静安来说，这包子是难得的美味，她和大阳两人吃得异常满足。


    最终是大阳率先开口：“谢谢，谢谢你们救了我。我只有一些铜钱，给你们。”


    大阳手中明明还有铜板，怎会让自己沦落到被饿死的地步，静安眉头紧皱，拒绝了他的铜板，问道：“你今日在河岸是为何？”


    大阳低下头，似是不知如何开口，半晌，才解释道：“我来吴州，本是来务工，连带找姐姐。”


    “前天刚到时，在一处小客栈留宿，因为天太黑，加上饿得头晕眼花，多给了九文钱。”


    “早上翻看钱袋发现不对，折返回去，想让他退给我，但店家将我拒之门外。”


    “我没有力气，最多能走到护城河这里，抱歉，给你们添麻烦了。”


    大阳语气平淡，因为丢失了九文钱，所以他选择了自杀。


    阿洲在一旁，他很不能理解，对于一个从小被家族培养的亲卫来说，人生最重要的是忠诚，其次便是性命。


    “九文钱？吗？”阿洲试探问道。


    静安没有细究几文钱的事情，朝着阿洲摇头，转身问道：“你家里人呢？”


    “父亲去世，家中只剩母亲，姐姐早年被买进黑市，我想来寻她。”


    “你怎么和店家说的？”


    “你好，我多付了九文钱，能不能给退回来。”


    “报官了吗？”


    “嗯，官府说等通知。”


    “然后呢？”


    “没有了。”


    静安沉默了一瞬，少年垂着眼睛，他脸上没有表情，甚至没有意识。


    静安问什么他答什么，像破了洞的娃娃。


    沈珏和静安都默契的没有询问大阳为何寻死，更没有教育他，身体发肤受之父母。


    半晌，沈珏突然开口：“嗯，我记得城西有家药铺，是新店，刚刚开业，在招工呢，我昨天路过看见的。你要去试试吗？”


    “最近吴州没有人需要工人啊？”大阳终于抬头说话，“我这几天在城中找了许久。”


    “新开的啊，应该是时间不凑巧，你错过了。这样，你先将包子吃完，待会我或者阿洲带你过去，新店开业，老板忙得焦头烂额，正好需要一个年轻人帮工。”


    阿洲突然被叫到，有些惶恐，盯着沈珏，眼神里透着浓浓的不解。


    “就是城西那家，叫，常乐药铺。”沈珏冲阿洲眨了眨眼，意思再明显不过，让阿洲带人过去，直接安排在店里工作。